第三节

随风飘摇

人活着有什么意义？古往今来无数智者贤人为此伤透脑筋，但是在诺亚大陆的黑暗时代，人活着只有一个意义：活下去，使用一切可能的办法活下去——《诺亚杂谈》

没有人哭，是的，没有人哭，生活的苦难早已将这几十个汉子的眼泪磨干，即使还有那么点泪水，也化为心中熊熊火焰！

肯特尔带回的消息震惊了众人，为防万一，猎户们听从路特老师的指示，没有走山前的小路，而是饶到后山，先让肯特尔从后山的山洞口钻进去看望一下家人。结果，得到的却是无一生还的惨烈消息。

路特老师先开了口，“事情变成这样，是我的责任，大家怎么对我，我都无话可说。”六十岁的老人因为数日来的奔波已经劳累不堪，村民的死去对他更是一个莫大的打击。说到底，所有的事情都是他计划的，老人张了张焦黑干裂的嘴唇，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知道谁先开了口，“老师，你对咱们村子咋样，大家心里都知道，咱们不怪你，只求你一件事情，帮咱们想个主意，杀光那帮不是人的东西！”失去亲人的噩耗使这些山里的汉子都慌了神，他们现在唯一活下去的理由就是——复仇！

猎户们纷纷附和着这样的说法，群情激昂，路特老师的眼眸湿润了。“好！”老人家一跺脚，却趔趄了一下，肯特尔和拉达夫赶紧扶住老师。

“我对天发誓，一定要带你们复仇，并且杀光那帮吃人喝血的混蛋！”

这次铁块带来的士兵中矮人和人类各占一半，由矮人重甲兵和人类长矛兵组成。除去那些负伤的士兵，还有将近八十名矮人重甲兵和八十多名人类长矛兵。大多数都是从周围乡村招募而来的，或者是家中的次子，长子继承田地，次子继承的只有父亲遗留下来的武器。

三天了，整整三天，铁块没有得到任何有关猎户们的消息。本来充满信心的想法，现在对他来说已经变成了不安的源泉。

‘他们发现村民都死了？’

‘是不是已经逃走了？’

作为将军，铁块很清楚，在连绵的大山里寻找六十人的队伍，那无疑是大海捞针。如果猎户们知道村民惨死，一定会复仇，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军队返回的路上设置陷阱，铁块权衡再三，知道不能这样干等下去，不如返回城中再做打算，村民杀了，村子烧了，自己的任务也算完成了一半，城主也不会过多降罪吧。

为了防止税收队的惨案再次上演，铁块随即将士兵分成三组，一组五十人左右，白天行军的时候彼此拉开一定距离。到宿营地后，先查探周围，将帐篷建立在上风草木少的地方，晚上轮流守夜，防止被人纵火偷袭。面对神出鬼没的“猎户大军”，士兵们到没有一句怨言，只希望能尽快回到绿木城邦。

第一天就在惶惶不安中度过了，宿营地里虽然一片静寂，不过大家心里都清楚，谁都是抱着武器，睁着一只眼睛睡觉。而且越往后的日子越难熬，税收队可是在离城邦最近的一个宿营地被干掉的，谁敢说那些猎户在失去亲人后不会再来一次杀戮！

第二天清晨，露水和鸟儿的欢唱将这一百五十多人的队伍从迷蒙的睡梦中叫醒，士兵们懒洋洋地爬起来，开始生火作饭。铁块吩咐副将派人去打水洗脸，还要注意水和食物中是否被人下毒。

在树林中休息，最讨厌的敌人恐怕就是那些蚊虫了，稍微不注意就会被叮个包，铁块虽然有着矮人特有的坚实肌肉，而且涂抹了防虫药，仍然避免不了在清晨时，因防虫药挥发待尽而被叮上几口。

铁块挠了挠脖子上的包，嘟囔了几句，准备用副将打来的水洗脸，营地弥漫起一阵清香，令人神清气闲，铁块不由得伸伸吸了一口，心情立刻舒爽了许多‘什么花刚好盛开呢？’。铁块笑了笑，自己忽然变的这样婆妈？可能是决定了以后的生活而感到无比轻松吧。他俯身去舀水，‘啪’一个黑色东西落在离铁块几步远的地方，裂开了，顿时香气四溢。

铁块定神一瞧，立时冒出一身冷汗！那是毒马蜂的巢！顿时，铁块什么都明白了，对方了定军队会在上风处扎营，所以香味会随着风向飘散很远，因蜂巢被占而愤怒的马蜂随即就会赶来！连清晨起来身上的防虫药会挥发干净这一点都算到了！但是山中的猎户却不怕，常年狩猎，被马蜂叮过不知道多少次，早有防范马蜂的办法，铁块身上的防虫药药方还是按照老猎户的药方配置的呢！

可惜，铁块明白的太晚了，十几个蜂巢在营地中碎裂，接着就是铺天盖地愤怒非常的毒马蜂袭来。黑压压的蜂群如同死亡的使者，冥神的镰刀，围攻着营地中每一个人。嗡嗡的声音如同地狱中的魔鬼在号叫一般，整个营地立时炸了窝，多数士兵在毫无意义的挣扎，那个精灵磁力师开始还企图借用精灵与磁石的力量安抚那些马蜂，得到的结果却是身中巨毒，转眼就丧失了生命。即使有人用布蒙住全身，也会有马蜂寻着缝隙叮咬，有的士兵自作聪明的点起火把，企图熏跑马蜂，结果只会更激怒马蜂，浑身被叮出上数百个包，在地面上惨痛哀号，只一会就变成了一具尸体。

铁块将军毕竟是个久经沙场的战将，虽然没有经历过什么大阵仗，但是作为一名职业军人所应有的冷静还是有的。由于他是矮人族，皮肤比较粗厚，被叮上以后并不是特别疼痛，不过将军也明白，这样持续下去，蜂毒也会要了他的命。

唯一的办法是，下水！“想活命的跟我来啊！”铁块一边大喊，一边向营地旁的小溪跑去，这时，他那矮小粗壮的身影成为了士兵们活命的希望，绝大多数矮人士兵和十几个还能跑动的人类士兵没命地跟在铁块的身后，而他们身后就是催命的蜂群！营地传来战友阵阵哀号声，大家都明白，剩下的人完了。猎户们甚至不用亲自动手，光是蜂毒就要了他们的命。

为了加快速度，所有的士兵边跑边丢弃下身上的装甲，矮人兵的巨斧与盾牌，只求能更快的到达溪水。沿途有一些士兵蜂毒发作，到在地上痛苦地呻吟，剧烈的疼痛已经让这些人无法叫喊了。当剩余的士兵跑到溪水边，马蜂仍然穷追不舍，但数量毕竟减少了一些。溪水刚刚没过人类的小腿，趴在里面正好可以躲过马蜂。连同铁块在内的众人跳到溪水中，才松了口气。这时，致命的召唤声响起——弓弦颤动的声音。

士兵们顿时慌乱起来，前有弓箭手，后有马蜂，已经疯狂的士兵叫喊着向射箭处冲去，换来的不过是只冰冷的利箭，胆子小的士兵想回到营地，不是被身后的利箭刺穿，就是让马蜂美美地招呼了上百针，倒在地上。聪明或者说冷静一点的，就躺在溪水里装死，或者向下游冲去，装死的却没想到除非在致命部位插上只箭羽，否则清澈见底的溪水将暴露所有的一切。而冲向下游的人在水中移动的速度自然减慢不少，成了切切实实的活靶子。

铁块费劲全身力气躲过了两拨箭雨，遗憾的是他矮人的矮小身躯在溪水中躲闪起来更加困难，而手头又没有可以防御用的武器，身上不时传来被马蜂刺中的疼痛，当第三拨箭雨来临时，这位无意中承担了猎户们所有怨恨的将军，身中数箭到了下去，死不瞑目。

战斗结束了，准确的说，这和打劫税收队一样，不能算战斗，只能算屠杀，军人们为了躲避马蜂跑的快一些，连身上的铁甲，皮甲，甚至布衣裤都丢弃在半路上了，根本没有任何可以抵挡利箭的护具和武器，有个看起来象是将军的矮人身手不错，躲过了两轮弓箭，马蜂的叮咬却让他的身型慢了下来，最终还是被拉达夫一箭贯穿胸膛，被踵而来的利箭装饰成了刺猬。

五十多人的血将小溪染的通红，而不远处的溪边，营地，还倒着将近一百人的尸体。这些朴实的猎户们被自己做的事情所震惊，这种血腥的场面并不次于失去家人给他们带来的打击，老实憨厚的山中猎户们的心开始动摇了，不论谁死了都是一条生命，他们也有自己的父母妻儿吧。

带着七八名猎户，负责抛投马蜂窝的肯特尔与大队回合后，看着这样的场面喃喃地说道：“够了，我看够了。”他这样的说法得到了一些人的认同。

其他人，例如拉达夫，却不这样想，作为猎户，即使猎杀动物，也都有自己的准则，怀子的不杀，带子的不杀。这已经是千百年来流传的规矩，山里人相信，即使大雪封山，只要饿不死，就不能违背这些大山的规矩，否则死后也会被活着的人戳脊梁骨的。

这些连妇孺都不放过的混蛋，根本不值得怜悯！拉达夫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挂着一颗牙齿，那是他心爱的人所遗留下来的。安葬她的时候，从她那满是鲜血的嘴中掉落到拉达夫面前，拉达夫相信，这是她的遗言，要拉达夫为其复仇！

猎户们并没有胜利的喜悦，简单整理了一下行装，就消失在山野中，即使他们想停止撕杀，停止流血，也已经不可能了。这次的胜利，不过是将他们进一步带到了对抗整个城邦大军的道路上。

路，还有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