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七种死法

几天来莉莉丝终于能舒舒服服地洗澡了，她有些兴奋地把沾满血的骑士服扔到了墙角，当换上长裙之后，她的心情好到了极点。但当她照镜子挽发髻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头发从棕色变成了黑色，不仅如此，她的指甲也从变成了黑色。

难道是因为项链？莉莉丝想起一身黑的索多里安，似乎只有这个解释了。不过现在感觉身体很好，视力也比以前好了很多，最近的战斗中，已经不再纯粹由黑剑带动自己的身体了。应该是好事的吧，莉莉丝挽了个漂亮的发髻，安慰着自己。

出门的时候发现约舒亚就等在浴室外，莉莉丝把他抱进怀里。

“约舒亚，战争结束之后，我会慢慢教你如何酿酒，我会晚上两年嫁人，我会更有耐心的教你。”

“不，我要为你赢得一个姓氏，我绝不会让你嫁给伯良艮的酒农。”

看着约舒亚的脸庞，虽然还有些青涩，但的确已经有些大人的模样了，虽然分别才十余天，但似乎真的长大了，莉莉丝摸了摸他的脸，说：“那就等战争结束再说吧，你长大了呢。”

“姐姐，跟我来，将军让你去一趟。”约舒亚牵起莉莉丝的手，“你真的没受伤吗？刚刚你的衣服上都是血呢。”

“没有，我很好。”

“我听他们说，你从卡德利亚人中间杀出一条血路，你，怎么变得这么厉害的？就算是将军也很难做到吧。”

“因为我是你姐姐啊。”

“你何时染了头发，黑色真漂亮。”

“是吗，我很早就想染了呢。”

“这么说，你忽然拥有一些神奇的力量是因为一个名为索多里安的人给了你这个项链和这柄黑剑？”

“是的，先生。”虽然黑剑是后来莫名其妙出现的，但一定是因为索多里安的关系。莉莉丝这样想着，只做了个简单的回答。

“可据我所知，没有叫索多里安的神，而且，十二神官也并不是遇到神而被给予，而是某一天忽然感悟，就拥有了神之力，他们之中也没有借助外物的例子。”

“那，我……”

“不过莉莉丝小姐的确曾帮助霍斯中队长的队伍斩杀四百余人，并且卡伦特将军也亲眼验证了她不同寻常的身手，刚刚各位也验证了那神奇的治疗术，虽然仍有疑问，但列奥里多先生，您觉得等到战争结束之后再讨论，这个主意如何？”

“啊，是呢。”高瘦的法师朝莉莉丝鞠了一躬，“还请小姐原谅我的唐突。”

“啊，不，我……”一个高贵的法师在朝自己鞠躬！莉莉丝连忙还了一礼。

身材高大的雷蒙德将军拍了拍手，“霍斯中队长联络到的援兵将在明天午前抵达，我们接下来要讨论战术，还请莉莉丝小姐留下来，助我们一臂之力。”

会议中，莉莉丝其实只有听的份，当回忆结束之后，她走到法师身边，悄悄地拉了拉他的袖子，“法师先生，光明三神官之中有一位是出身卡德利亚的，是吗？”

“是的，不过你不用担心，十二神官照例是不会参加这种战争的，这只是卡德利亚侵略战争，不是他们异教徒审判战争，艾特蒙达只是坚持信仰自由，而不是信仰海华莉司。”

第二天的早晨，卡德利亚人照旧攻了一阵，但在艾特蒙达几轮弓箭之后，这形如晨练的进攻就结束了。在那之后，沃尔达的城门忽然大开，两千骑兵从东门，两千骑兵从西门，并没有合兵一处，而是骚扰式的扫荡，利用骑兵的速度游荡了一阵让卡德利亚人有些不知所措，等他们集结了几只骑兵队共计七千人，艾特蒙达的四千骑兵却会兵一处朝西面撤退，等卡德利亚的骑兵追到的时候，却发现他们面对的是整整一万的骑兵！

而返身撤退的卡德利亚人却发现后方是整齐划一的长枪方阵，足足有两万人。

而此刻卡德利亚人面临的最大危机却不在这里，而是本营。在七千骑兵离开大营之后，沃尔达的东门再次打开，这次出来的队伍中，只有两名骑士，并且都没有穿铠甲，其中一个是穿着崭新的骑马服的莉莉丝，另一位是列奥里多法师。

有成就的法师很少参加世俗间的权力斗争，即使参与战争，多数也是担任出谋划策的文官。但列奥里多是个意外，他本是艾特蒙达王室继承人，但沉迷于魔法而将王位让给了更适合这项重担的弟弟。一般贵族子弟中有很多勇武的战士，但却很少出现法师，并不是天赋的问题，而是魔法研究实在太消耗时间了，只有彻底从世俗中抽身才能有所成就，艾特蒙达地理位置很不错，在列奥里多弟弟的治理下一直国运昌隆，在神官现世之前连巨龙都很少侵扰这里，也因此这是列奥里多经过几十年魔法研究后第一次离开法师塔，来承担自己曾逃避的责任。

一老一少两个穿着布衣的骑士，冲向卡德利亚的大本营。

大法师展开一层护盾，为两人挡下弓箭，但还未冲进围栏，对方的法师也已经登场，所幸几个火球风刃之后，列奥里多也不需要继续在马上维持护盾，而弓箭手也因为距离太近且四周都是自己人而束手束脚。

莉莉丝带着法师，法师庇护者莉莉丝，两人先是将这几个法师学徒斩杀之后，奔向主将的营帐。

然而卡德利亚人的底牌仍未出尽，在主将营帐外，十来个牧师和法师将他们拦住了。列奥里多虽然是大法师，但战斗经验并不丰富，几个牧师的净化术便让他有些捉襟见肘，而明显已经不是学徒的青年法师们则让两人束手束脚——莉莉丝不能离列奥里多太远，否则虎视眈眈的战士会上来将法师砍成肉酱，而离的太近，只能被动地挨打。

在老法师有些喘气的时候，莉莉丝忽地将他背了起来，刚刚的战斗让她看清自己的身体的确发生了不少变化，不仅是在头发和瞳孔上，更是在力量和敏捷上，她觉得自己已经变了一个人。

老法师虽然有些惊讶，但并没有停下不断变化的手势，

“护盾术！只要护盾术就好。”莉莉丝并没有感觉法师的重量有妨碍到自己的动作。

“先杀牧师！”

莉莉丝奔向牧师，倏尔，他脸上惊讶的表情都尽在眼前，接着牧师便倒地了。

黑剑似乎长了一些，也宽了一些，但仍旧轻飘飘的，十分顺手。一番厮杀之后，主将也捉到了手，老法师也终于停止喘息，两人又如来时一般回去了，只是多了一匹马和一个被法师禁锢的俘虏。

约舒亚站在城头等着，看到莉莉丝回来，长吁了一口气，他直到看到两人出城才明白这是怎样的一个战术，虽然姐姐似乎便得很厉害，但他并没有亲眼见过，根本无法想象平日温柔得连雇农都不肯大声训斥的姐姐会提剑杀敌，而且如传说中的英雄一般武勇。

“约舒亚，你一直在等吗？”

“你没受伤吧？”约舒亚仔细地将姐姐上下打量，发现姐姐身上并没有沾染血迹。“这次没沾上血迹呢。”

“是啊，我都躲开了，不知为何的，能看见血液向我喷洒过来，就躲开了。”

“你的眼睛！”

“怎么了？”莉莉丝揉了揉双眼，“我是感觉看到的东西比昨天更清晰了，有什么问题吗？”

“你是宝蓝色的瞳孔，和我一样。”

“是啊。”

“但是，现在是黑色的了。”约舒亚后退了一步，“昨天还是宝蓝色的。昨天，昨天是的。”

“你怎么了？受伤了？被法师诅咒了？”约舒亚又抱住莉莉丝的头，盯着她的眼睛瞧，似乎黑色后面仍藏着那漂亮的宝蓝色。

“没事，这是代价呢。”莉莉丝笑着拍拍约舒亚的头，“只是这样的话，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