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七种死法

终于看到河的时候，莉莉丝有些激动地停下马。脸上没有抹净的血凝结了，轻轻地扯动着她的肌肤，而更糟糕的是她的水袋在刚刚的战斗中丢了。

喝了几口水之后，腹中传来阵阵饥饿感，虽然仍感觉有些反胃而没有食欲，但莉莉丝明白不吃东西是不行的。刚刚莫名其妙的战斗和治疗术以及数次呕吐抽干了她的力气，而这里距离达伦希还有一百多里，可干粮在昨天晚上就吃完了。

她再次用清水洗了洗脸，让自己精神一些便又上路了，只能祈祷自己前进的方向有一个村庄。

幸运的是，的确碰到了一个村庄，但屋子里都没有人。循着人声走到广场上的时候，才看到一队卡德利亚骑兵将村民都集中到了一起，几个木桩上挂着不知是死是活的村民，其中有一个还是和莉莉丝差不多大的少女。一个头领模样的人大声训斥着，用的是不太熟练的艾特蒙达语：“凡是信仰晨曦之主、正义之神、太阳神的，都可免除罪恶……”

看到骑着马的莉莉丝，首领停了下来，几个士兵冲了过来。

莉莉丝解开绳子上的活结，将剑紧紧握在手中。这一队士兵的数量不多，只有几十人，莉莉丝没有呕吐，她觉得应该是没东西可以吐了。

“她叫什么名字？”莉莉丝为木桩上的少女祈祷了三次之后终于确定索多里安没有为她准备复活的能力。

“索娅姐姐，呜，才十九岁啊。”一个似乎是少女弟弟的人正在哭泣。

“是吗？我也十九岁呢。”莉莉丝抹了抹眼泪，掏出几枚银币，塞进少女弟弟的手里，“对不起，我来晚了呢。”

谢绝了村民的好意挽留，莉莉丝从几个卡德利亚骑兵的身上找到了一些干粮和一个水袋就出发了。

她不想再晚一次，她无法令人复活。虽然传说中十二神官也没人会复活术，但莉莉丝仍旧有些奢望。

路上又遇到了另一个卡德利亚小队，莉莉丝逃开了，她的小马经过祈祷已经神采奕奕，甚至比以前还快了不少。快到达伦希隘口的时候，她则遇到了一小队艾特蒙达的士兵。

“你们是去达伦希隘口的吗？”

“您是？”几个士兵若有若无地将她围了起来。

“我是伯良艮人，我要去找从坎特来的预备役。”

“莉莉丝姐姐？你是莉莉丝姐姐？”

莉莉丝朝他看过去，发现这个有些灰头土脸的家伙是约舒亚的伙伴。

“摩尼，你在这！”莉莉丝翻身下马抓着摩尼的肩膀，“约舒亚呢？他也在这吗？”

“不，莉莉丝姐姐，他，你也知道，约舒亚是我们几个里最厉害的，他征兵的时候打败了三个人，被阿莫斯子爵选入亲卫队了。”

“那……阿莫斯子爵在哪？”

“我也不知道，伯雷城沦陷之后我也不知道了，或许是，是和雷蒙德将军在一起。”

“这位小姐，这里不安全呢。我们还是不要停留的好。”一个队长模样的人拍了拍摩尼的肩膀，“我们走吧。”

“摩尼，其他人呢，都在隘口吗？我来的时候遇到好几股卡德利亚军呢，隘口安全吗？”莉莉丝牵着马，和摩尼走在队伍后面。

“其他人都在隘口里呢，这次我们是出来给附近村子的人报信的。让他们退到隘口后面去。”摩尼小声的说，“莉莉丝姐姐，你身上的血是怎么回事，看你好像也没受伤。你从伯良艮来是要给约舒亚带什么东西吗，那多危险啊。战争很可怕呢，虽然，我都还没正面和卡德利亚人打过。”

“我来带你们回去的，摩尼，可是，战争已经开始了。”

“是啊，战争已经开始了，我们回不去了，也不会回去的。亚克他啊，还杀过一个卡德利亚人呢。虽然那家伙后来胆汁都吐出来了，但我真羡慕他。”

“摩尼，你很勇敢，看到你这样，真好。”莉莉丝摸了摸摩尼的头，小家伙才十五岁，比莉莉丝还要矮一些，“我要去找约舒亚了，我很担心他。”

“不行，现在东面到处都是卡德利亚人，你不能一个人去，而且你都不知道约舒亚在哪。”

“我知道的，雷蒙德将军在沃尔达，我没事的。你照顾好自己。”莉莉丝从钱袋里掏出几枚银币，塞给他，“虽然我也不知道能有什么用，但你还是拿着吧，好好照顾自己。”

“我不能让你走，约舒亚知道了一定会揍我的。”

莉莉丝没有说话，拍了拍他的头，翻身上马就跑了，让小摩尼在后面追了好一阵。

等莉莉丝终于到了沃尔达的时候，战况已经恶劣到了极点。去往艾特蒙达内陆的三条路，最有价值的就是沃尔达，但沃尔达并不像达伦希隘口和爱伦特山谷一样有天然的地理优势，这座城堡地处特里埃洛平原，两天下来，四周已经聚集了数万的卡德利亚军队。因此莉莉丝是一边杀一边逃才到了城门下，在穿越爱伦特山谷之前托旅店侍女买的素色骑士服已经染成了血色。

“请开门！”追击的卡德利亚人被射在一箭之地外，莉莉丝用猩红色的袖口抹了抹脸。

“我是艾特蒙达人，我身上卡德利亚人的鲜血即是我的证明，请开门。”

一箭之地外的卡德利亚人正虎视眈眈，城门上的将领看着血人一般的莉莉丝，有些犹豫。

“阿莫斯子爵在城中吗？我是阿莫斯子爵亲兵约舒亚的姐姐，请找他来，我是伯良艮人。”

等约舒亚出现在城头的时候，一箭之地外聚集的卡德利亚军队已经达到了近万人。

“姐姐！”约舒亚从垛口向下看，他首先认出了家中的马儿，接着才看清城下的血人的确是自己的姐姐。“你受伤了？”

“约舒亚。”莉莉丝哭了起来，“约舒亚，呜，你这个笨蛋。”

“姐姐！”约舒亚也哭了起来，他朝将军跪下，“开门，求求您，卡伦特将军。”

“不可能，你看看城外的卡德利亚人，他们正等着这个机会。”将军将他拉了起来，顺手给了他一巴掌，“我很佩服你姐姐的勇气，但你的确是个笨蛋，去拿绳子来。”

“这位勇敢的小姐，你稍等片刻，我们会想办法的。”将军朝下面喊了一句，面色凝重地看着越聚越多的卡德利亚人。

绳子被射断了。

“姐姐！”看着摔倒地上的莉莉丝，约舒亚吓了一跳。

“约舒亚，不要紧的，”莉莉丝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但其实并没什么作用，接着她认命地靠着城门坐了下来，“不过我有点饿了，你能给我找来一点面包吗？卡德利亚人的牛肉干很硬呢，我的水也不多了。我想洗脸，血黏在脸上真难受啊。”

双方就这样僵持着，卡德利亚人并不将弓弩对准着莉莉丝，一直期待着那不太可能的机会；而艾特蒙达的参谋们也为目前的形式想了好多对策，但为一个似乎非常武勇的伯良艮小姐，还是不能冒太大的险。而莉莉丝则在喝干了自己带来的珍酿之后，靠着城门睡着了。

直到太阳快落山，卡德利亚人散去的时候，城门才悄悄打开一条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