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丽蒂雅

　　夜晚仿佛安息的黑暗，无声无息的降落在平原上。透过隐约弥散的雾气，依稀可见前方散布下的黑影。
　　在看似平静的卡提岛，每一步都需要小心翼翼，魔法阵已经好整以暇的等待远方的来客了。
　　在艾尔格拉的世界里，风水火地空是所有魔法力量的源泉，所有学徒都必须祈祷的力量。然而在古老的辉煌年代，有的魔法学徒在自然的力量中寻找到了一个奇妙的平衡点，因为自身的堕落，书写了死亡之书和黑暗之卷。这些书卷中传授的魔法往往能够违背使用者的意愿，将中立的魔法向邪恶的方向倾斜……
　　这些也不过是传言，在如今双神离开，人类统治大地，使族沉迷于自己辉煌灿烂的魔法的年代，死亡之书中撰写的魔法是他们不屑一顾的“次等魔法”。
　　然而他们忽略了一点，这些次等魔法的创造者，正是人类。他们用起来也相对得心应手。从白金年代遗传下来的各种有着奇妙力量的道具都成为了弥补天分不足的手段。然而，让人没有失望的是，白金年代的任何事物，几乎都被魔法的力量洗礼过。
　　在这片雾气和魔法的中央，一个小小的仪式正在进行。
　　在此次天翔之战，战士们看到自己的伙伴倒下，胸口被邪恶的鲜血还有他们自己的鲜血染红，悲伤的泪水在温暖的阳光下也结成了冰。即使是秋风也让他们的心冻结。
　　当我们会面在星辰的上方，
　　国度的守卫者，安眠在黑夜的怀抱
　　当那一刻的到来，不要犹豫
　　永恒的长眠，拥抱和平
　　在河流的尽头，泪水汇聚成海
　　当我们会面在英雄的故乡
　　沉寂的梦乡，安息在深海的下方
　　当你遇到我，在遥远的国度
　　生命不曾停息
　　在梦想的彼端，泪水的光彩聚集成白色
　　沉眠，安息，风中永恒的歌
　　玫音的歌声逐渐变弱，然后，她安静了下来。
　　一朵小小的火苗在风中跳跃着，桔黄色的火光温暖的映亮了大家的眼神。
　　玫音抬起头，望向那片无边无际的浩瀚星海，寻找着那已经暗淡隐灭的皓月。
　　“在死亡的门前，我们将共同面对永恒之后的生命，对所有在天翔之战中为了守卫他们的国度，和平的英雄们，在你们的心房始终会有我们种下的希望，同时也因为你们的牺牲，才给我们带来了光明和希望。愿双神保佑你们的灵魂，在死亡之后的世界永恒安息……”
　　她的手掌移动到自己的胸口，疼痛让她呼吸困难，她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受伤的事情，为了减少他人的担忧。她集中精神，努力深深呼吸，然后平静下来。
　　时帆对着火苗行了一个骑士的礼仪，他凝视着那团温暖的火焰，直到灵魂深处的疼痛让泪水模糊了视线，然后他别过头去。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他静静地说。
　　玫音看着他的侧影，突然一阵心痛。她闭上眼睛，努力忘记今天的战役，发现自己始终不能摆脱伙伴坠落天空的刹那，红色的玫瑰在阳光下怒放，娇艳欲滴，热情似火。
　　“在你的心里。”玫音说，“飞马载着主人离开……”
　　然后，有一天，它载着主人的灵魂归来。
　　战士们一个个对着死去的伙伴行礼，喃喃自语。时帆转向玫音：“玫音……”
　　她微微抬头：“什么？”
　　“谢谢你，和我们站在一起……”
　　她微笑了，在火光和星光的照耀下她看到他的双眼令人惊异般清澈，提醒她逝月族人的身份，然后提醒了她自己的身份，然后微笑消失了，沉默替代了交谈。
　　月亮西移，仿佛沉沦入那永恒的地平线。
　　飞马放下了矜持，载着自己的主人在草原上行走。领头法师小心翼翼测量着魔法阵的空隙，然后示意大家可以安全通过。
　　“这就是烈日城堡？”玫音望着眼前高大，阴森的建筑，心事重重地问道。
　　突然，一声尖啸从城堡穿了出来，它是如此的尖利，绝望，充满了颤抖的嚎叫。这声音让队伍中的人都不忍去听，却又被惊吓着，极度警惕的望着四周。
　　终于尖啸减弱了，停止了，城堡依然阴森，没有丝毫动静。
　　“为什么这里没有守卫，也不见一个人。”一名队长神情紧张的提了出来。
　　突然飞马一个惊跳，差点将他从马背上掀翻下来。
　　四周寂静得可怕。
　　玫音的手握在了剑柄上。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移动。
　　他们等待了仿佛一个世纪之久，始终没有人出现，那声尖啸也仿佛黑夜中的梦魔，消失了。让人怀疑它的真实性。
　　城堡的大门很容易就被推开。楼道上空荡无人，房间的门敞开，留下桌子和家具，却依然不见人的影子。
　　四处搜索的士兵垂头丧气的回来报告没有任何生物的迹象。从窗外看出去，黑夜依旧覆盖大地，同样，没有任何生机和活力。
　　玫音推开走廊的门，墙壁上贴着金色的壁纸，红色地毯平铺到尽头，尽头是一扇神秘色彩的门。
　　她一步步走在地毯上，悄无声息，向着尽头的门走去。流音突然变得温暖，她握着它，知道它心中的恐惧，然而这更加激励了她一探究竟。
　　木质的房门，金属的把手，门的另一边没有声音传来。玫音将手放在了把手上，犹豫着。
　　流音仿佛明白主人的想法，慢慢冷了下来，很快变的冰冷如钢铁。
　　门的那一边一定是有着什么力量的存在。她可以感觉到它的召唤，还有那种无形的恐惧，美丽而又遥远，让她颤抖着，推开了门。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房间一片黑暗，寂静无声，没有丝毫动静。
　　待她的眼睛适应黑暗以后，开始四处打量。
　　
　　突然，一声尖叫打破了寂静，让士兵神色一震。
　　时帆立刻放下了小心翼翼，三步并作两布奔上楼梯，冲过阴暗的走廊。
　　当他找到玫音的时候，她昏倒在地面上，流音抛在了一边，从她胸部的起伏可以看出她只不过是看到了令人及其惊惧的东西。他松了口气，同时怀疑她究竟看到了什么。
　　玫音在他的手臂中缓缓醒转，眼神依然涣散。
　　然后她闭上眼睛，再度睁开，意识重新回到她的脑海。时帆将她扶起来，一边打量着这个房间。
　　从地板上的灰尘可以看出它已经被遗弃了很久，除了一张桌子以外别无它物，桌面上一尘不染，和地面形成巨大的反差。
　　不论玫音看到了什么，它是不愿意再次让别人看到了。
　　她有些摇晃的站立起来，用手扶着桌边来稳固自己。然后她长长呼出一口气，开始大量四周。
　　“我怎么会在这里？”她看起来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情，面对时帆有些担忧的申请，她的敏感再次涌了上来。
　　“发生了什么事情？”她问道。
　　“我们听到了你的尖叫，然后发现你躺在这里，房间里面没有其他人。”时帆对她解释道，他们正沿着楼梯往下走。
　　“我的尖叫？”玫音看起来很迷惑，她逐渐放慢了脚步，“你是说我尖叫后就昏了过去？”
　　时帆刚要回答，却看到大家都已经四处搜寻完毕，回到了大厅聚合。
　　“我们需要立刻赶往会面兰斯洛特。”他心事重重。
　　“能够让人记忆消失的魔法……”玫音睁大了眼睛，身子僵立在楼梯上。
　　时帆感到寒冷从脚底上升，瞬间将他的身体包围。
　　那个答案并不复杂……却给他带来了恐惧的感觉……
　　……黑暗之书。
　　黑暗之书并非双神的礼物，也不是自然和使族的力量，更不是妖精所创造出来的中立魔法，而是最为邪恶，阴暗的力量，用生命的力量，死亡的永恒，风的沉重，空的幻想，火的寒冷，水的干涸，地的狭隘制造出来的。在艾尔格拉的历史上只有传说，没有记载。
　　那双冰绿色的双眸似乎冻结了起来。
　　玫音看到自己行走在一片空旷的平原上，天空没有星辰也没有云朵，地面是荒凉的沙漠．而东方泛出奇特的光亮，这光亮并没有映亮天空，也没有照耀大地，而是仅仅让人看清楚周围的事物。
　　远方出现了一个身影，这个人被红色的长衣包裹住修长的身躯。她看不清对方的脸庞，只是感觉到那双明亮，清澈的双眸正在看着她，如云的长发在衣摆边翻飞。
　　红衣的女子脚步轻盈的仿佛在水面行走，她的手中握着一把剑，剑身明亮如冰雪，洁莹如五月时之艾尔的天空，她逐渐靠近玫音，动作仿佛春天飘落的雪花那样温柔。
　　“你是谁？”玫音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这空旷之中回荡，扩散。
　　女子笑了，她的微笑冰冷，眼神明亮。
　　“我的名字叫做维雅德兰。”
　　“这里又是什么地方？”玫音再次问道。
　　“这里是修罗场。”
　　修罗场。她迷惑的转过头去，看到死亡的骸骨四散零落，血污和残垣断壁向她诉说着曾经的杀戮和狂热。耳边的风声带来了遥远的呼喊，金戈撞击的声响。
　　她垂下了头。
　　红衣的女子赤裸的双足上染满了鲜血，然而她神态自若。
　　“只有在战火中，我才会起舞。”
　　玫音感受到了心悸，面前女子双足纤细，手指修长柔软。当她望向维亚德兰的双眼，看到的是一望无际的深邃和永恒。
　　维雅德兰微笑了：“你该离开了。修罗沙场，日月黯灭，永恒的瞬间，雷霆的静默。沙漏的循环。你会看到的，你会了解的。”
　　她仿佛没有移动，然而她的身影逐渐模糊，她的声音变为沉寂。长发在风中飞扬，衬托出一张素净的容颜，红唇微微向上，一个微笑出现，笑意也反映在那深邃的眼眸中。

　　玫音惊醒了。
　　她躺在自己的床铺上，双眼看到的是帐篷顶。她想移动自己手臂，可是发现它们沉重异常。在费了一番心机之后，她终于站起身，走出了帐篷。
　　她已经返回兰斯洛特驻扎地点。此时的夜晚静默异常，星空清澈，夜风微寒。她仔细聆听着风声，传来的只有寂静，四周也如此默然，悄无声息。
　　她如此寂寞，而记忆泉涌般奔涌而出。当她看着天空，看到那闪烁的星辰，突然预感到，自己的时间正在逐渐递减，自己的信念倾倒成空，而所有的悲伤和泪水也消失在时间的尘埃中，只有自己的手掌依然温暖。
　　就在刹那，她看到了自己的命运。
　　当凌晨时分时帆走出自己的帐篷，他看到玫音站立在天穹之下，面对东方的旭日。
　　“我在烈日城堡看到了黯雪水晶球。”她说。
　　“那是什么？”时帆问道，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历史和典故。
　　玫音并没有立即回答，她望着东方，让朝霞的颜色落在她的眼睛中，闪闪生辉。
　　“在我走进那个房间的时候，我看到了它。它的透明让我恐惧，它的晶莹中有着黑暗，邪恶中闪动着美丽，死寂中迸发出生机。它让我感觉到了力量，没错，力量。它就那样安静的坐落在桌面上，周身上下闪动着令人难以抗拒的魅力。”
　　“我走进房间的时候，桌面上空无一物。”时帆说道，他并不怀疑她，但是这些话语中隐含着某种绝望。
　　玫音转向他，那双冰绿的双眸正对上他清澈的眼眸。
　　“拥有这样清澈，水晶般透明的逝月双眼的人啊。”玫音望定他，似乎能够望入他的灵魂，“它又怎肯在你的灵魂前显示自我呢。”
　　她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所有叛军的力量都消失了。”时帆终于说，“我想，我们可以返回国都了。”
　　玫音闭上了双眼：“战争，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