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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丽蒂雅

 

  “伊克诺斯的总指挥部驻札在卡提岛南部,我们如果能够绕过死灵部队的土地,就可以通过平原抵达边界,飞马将负载我们的战士飞过两岛之间的距离。一旦抵达目的地,我们只有一个白昼或者夜晚的时间攻下烈日城堡……”
  玫音站立在大帐的门口,一边按摩着酸痛的肩膀,一般听着时帆对着兰斯洛特解释他们未来的行程。
  阿硫斯带回的情报告诉他们拉提岛已经被布置下了重重魔法阵,为了绕开地面陷阱,飞马可以保证战士的安全抵达,同样,无法确保长期作战的可能性,因为飞马不能够将装备拖车一并驮过去。它们向来是时国高贵而又骄傲的动物,身体洁白,翅膀平滑。
  “飞马明天凌晨的时候将会抵达这里,飞马骑士团的奕磊将会保证它们把我们送往目的地,而不是从空中扔下来。”
  玫音从来没有在飞马的背上飞过,更别提作战了。她目睹过父亲的部队从地面缓缓升起,马儿优雅的翅膀划过空气,排列成整齐的队伍,它们的身体就像天空下燃烧的白色火焰,那个景观美丽得让人凝神屏息。
  “我想既然魔法阵重重布下,我们需要一位有魔法经验的战士,所以我将前往。而你,尊敬的蔷薇骑士,我希望你能够担当这里的守卫者。”时帆从地图上抬起头来,眼睛闪动着笑意,望着兰斯洛特。
  兰斯洛特在经历了一天的巡查与奔波,已经疲惫不堪,然而他的精神依然很好。他理解并且信任眼前的两个人,尽管一个是逝月族的统领,年龄比他大了几百岁,而另一个则是人族的女子。兰斯洛特一向对于女人的战斗能力抱有怀疑,但是在目睹了玫音的勇气之后,他不得不暂时放下了自己的观念。
  玫音依然不发一言,冷静地听着他们发表自己的意见。
  这时候大帐外面传来了脚步声,一个战士冷静的声音响起。
  “飞马骑士抵达。”
  听到这个消息时帆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另两个人族不敢相信这就是几百岁的逝月统领。他在对方一进来的时候就冲了过去,将好朋友抱进双臂。
  “我们的宝贝呢?”他迫不及待的问道。
  “就在外面。”奕磊神采奕奕,用力在对方的肩膀上来了一拳,让时帆苦笑了一分钟。
  玫音和时帆走出了帐篷,银色的月光如水洒遍平原,让燃烧的火把也为之失色。他们一言不发,却沉浸在各自的想法之中,直到士兵的营地被抛弃在了身后。
  眼前是开阔的平原,空气中传来翅膀扑打的声音。他们抬起头一看,一只身体洁白的飞马缓缓降落在面前的地面,然后是另一只。
  “这就是我们的马匹了。”玫音看着这些高贵而优雅的动物,惊讶的问道。
  “想知道他们的感觉吗?”时帆建议道。他自己走向了一匹飞马。
  很显然这两匹飞马是专门为他们设计的,连马鞍都整齐的配置好,它们神情懒懒的,却不失尊敬。时帆翻身上马。
  他的微笑感染了玫音,她也上了另一匹飞马。
  “你知道怎么让它们飞向你的目的地吗?”玫音问道,“就像普通的马匹?”
  “普通的马匹?”她的飞马不耐烦地哼哼,“我们可不是普通的马匹。”
  动物突如其来的话语让玫音大惊失色,差点从马背上掉下去。
  “飞马是极其智慧的动物,你只需要告诉他们目的地,就可以安全抵达了。它们受过严格的训练,不会让你从半空中掉下去。”时帆解释道。
  突然玫音的飞马轻轻拍了一下翅膀,便升上了半空。
  玫音一歪身子,脸色苍白的抓住马鞍。
  飞马的翅膀在空气中穿行,平和而缓慢,它盘旋着飞向高空,直到地面的营火变得和天上的星辰一般微小缥缈。
  玫音周围突然静寂了下来,只有风声在耳边吹过。
  马儿的身体温暖,翅膀强壮有力,神情优雅。它载着玫音飞过了黑夜无形的手掌,远离了这个世界的烦扰和忧虑,让风吹散了她心中的不平静。
  她仰起头,让星光流泻进她的双眼,沐浴着她的灵魂。银色的月光将她的脸庞笼罩在神秘的神圣之中,一种连她自己也不明白的神圣。
  时帆的马匹随后升空,他显然对此熟练许多。马儿的翅膀滑破寂静的空气,吹起他的灵魂,他轻轻对马儿说了句什么,马儿头偏侧了一下,便直接向高空升去。
  他看到了玫音,她已经逐渐习惯了在空中的感觉。他自己回想起第一次在马背上的情景,那种远离尘世硝喧的宁静再次充满心房。
  马儿旋转着,他大声问玫音:“你知道如何使用长枪吗?”
  “长枪?”玫音问道。
  “是的,在空中作战,普通的剑不能够有效的袭击敌人,所以我们使用长枪。”
  玫音笑了,“好吧,让我看看长枪的威力。”
  奕磊和时帆显然都经受过严格的训练,长枪在手中显得自由而流畅。对于玫音来说,初次接触长枪,它的长度和闪着冷冷银光的枪头都是一种考验。
  “对方空中作战将会使用幻生族,它们大多数听从魔法的召唤,所以长枪一般配置了魔法的机关,关键的时候就可以释放自己的能量来保护使用人。对付这些幻生族我们的飞马自然有它的方式,你的工作就是负责袭击他们的战士。”
  玫音手中的长枪是逝月族的能工巧匠使用最为轻盈的木头和最为坚硬的钢铁打造而成,她曾经细致的少女的双手已经在数年的战场中磨砺出了伤口,然后愈合,形成了不会消失的印记,就是这双手,才能让她毫无痛楚的负担长枪的重量。
  她的进步很快,当月亮西移,她的技巧已经让时帆和奕磊都大为赞赏。
  “不过,”她提出,“我还是更愿意让流音陪伴我。”
  她手中的流音剑看起来是那么多短小,然而当她当剑高高举起的时候,剑身的明亮刺痛了她自己的双眼。
  “由格雷特打造的名剑,自然是有着它的优势的。”玫音说道,当她的手晃动的时候,流音突然变长了,剑身仿佛幻影,冷光包围着它,然而它却是那么的轻盈,刺破了黑暗,反射出了银华冰冷流畅,然而当她需要的时候,剑身变缩回正常大小,回到了她的手中。
  时帆目瞪口呆。奕磊大吃一惊。
  玫音的飞马突然向上一跃,将流音的光华和背上的主人一并送上了浩瀚的星宇。
  她的笑声,就像无忧无虑的少女,银铃一般,仿佛精灵花园中的喷泉。
  也只有在那个夜晚,她无忧无虑的在风中盘旋,享受着深秋时节微冷的风和深应在眼底的星光。
  时帆望着她,突然一种冰冷的感觉席卷了他的全身,让他颤抖了。突然间,他发现自己独身一人,孤单的空中飞翔。
  黑暗再次袭来,无可抵挡。
  神的光芒在此时消逝
  时光的脚步已经步过历史
  谁的勇气依然如海深幽
  夜的爱恋让大地窒息

  梦想的战士拥抱救赎
  你的双眼已经闭合
  在雨中的世界
  在泪中的灵魂

  凌晨时分,战士从睡眠中苏醒,发现飞马已经在草地上聚集。他们将自己的盔甲穿在身上,面色凝重的做好准备。被挑选出来的战士各自携带着自己的长枪,他们中的大多数人知道自己可能一去就不会在回来目睹自己的国度美丽的冬天。然而在他们之中却没有迟疑。
  玫音身上银色的盔甲在晨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芒,她无言的望着天边金黄粉红的朝霞,那双深绿色,美丽的双眼隐含了无语的情感。被她年轻,充满了活力的美貌所感染,时帆站立在队伍的前面,望着飞马缓慢的降落在面前。
  他们各自坐上飞马,在一声令下之后,马儿腾空而起。
  晨光中它们身体雪白,翅膀优雅扑闪着,飞向高空。数百匹飞马的队列整齐,训练有素。长枪也沐浴在阳光之中,玫音的马儿飞翔在时帆的左侧。他往下看去,守留对抗死灵力量的营地被新的一天充溢。奕磊飞翔在他的右侧,年轻的脸庞被期盼衬托得容光焕发。
  他们飞过了云层,飞过了大地和草原,疾风而驰,飞过了梦想和战争,抛弃了一切理由和懦弱。
  
  当暮色将天边染成淡淡的红晕,飞马的队伍渐渐停息在卡提岛的对面,透过云端翻滚的气流可以隐约看到对面岛屿上的草地和山峰。
  时国的岛屿是全世界唯一漂浮在半空中的,所以分隔岛屿的不是河流而是云朵的海洋,当蓝天是万里无云的天气,在飞马上的战士就可以看到下面蓝色的海洋和岛屿,还有其他的大陆。如果选择在凌晨或者黑夜飞过云朵的海洋,那么地面的灯火比天上的星辰更为遥远,云朵的雾气也好像清冷的林间雾气。
  时帆命令战士获得足够的休息,每个人携带了最简单最必需的用品和事物。马儿走开,在附近的泉水喝水,或者是在草地上品尝青草。附近有一片树林,大家利用树木当作保护,逐渐进入了梦乡,除了守卫的几名战士四处走动。
  玫音因为前一个晚上没有得到睡眠,现在已经蜷缩在自己的披风中沉沉入睡了。此时的她仿佛一个婴儿,神情恬美,双眼闭合。
  时帆走动着,看到她沉睡的样子,不由停下了脚步。
  在兰斯洛特身上,他理解了人族在短暂岁月中迸发出来的激情和生命力,可以创造奇迹。眼前的女子,在她身上,勇气,技巧,智慧,无一不少,而此时此刻的她确是无辜的孩子。而对任何人来说,她和其他的女人没有区别,充满了神秘的吸引力,但是她特殊的气质却让别人对她充满了尊敬,很难想象任何人会敢于冲过这片神秘,试图取得她的芳心。而玫音所有的激情,都已经付诸战争和荣耀。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昨夜体会到的孤独感又排山倒海的向他扑面而来。
  玫音做了一个梦。
  梦中有着神圣的旋律在夜色中升腾。那是神的旋律,神的乐章。她的面前出现了灵魂,死去的人们,还有她的父亲和母亲,她曾经的战友,她急切在的人群中寻找着,却看到一双熟悉的眼睛。她感到自己的全身无力,仿佛从天空坠落。
  玫音猛然醒来,气喘吁吁,冷汗淋漓。
  当她意识到那只不过是一个梦,她重新安静下来,躺倒在柔软的草地上,仰望着头顶寰宇星空,回想起那个夜晚,兰斯洛特告诉她自己骑士的梦想,还有他所有的奋斗。
  她叹了一口气,想起了明天的进攻。
  她害怕死亡吗?不。比起荣耀来她更看重自己良知的方向。然而战争逐渐融化在她的血液中,她仍然知道,死亡只不过是生命的一部分,尽管这个部分大多数的人不敢去面对,去挑战。
  她害怕失败?不,她倒下过,奄奄一息,被打败,被击溃,然而在她心中,只有当她停止了继续前进,那才是真正的失败!
  生命中的梦想,和梦想中的永恒,是否才是她不敢去面对的光辉之星辰?
  风吹动树叶,周围的人们在沉睡。

  凌晨4点钟,守卫纷纷四处叫醒沉睡的战士,简短的命令和短暂燃起的火光让沉睡的士兵纷纷醒转。玫音也简短的站起身,系紧身上的皮革保护,将头盔那在手中,开始向飞马休息的地方走去。
  奕磊的马儿优雅的迈着步子走来,他微笑着看着她,让玫音被这种热情感染。
  “你参加过自己的成人社交舞会吗?”他问道。
  玫音摇摇头,笑了:“如果你认为篝火舞会也算数的话。”
  “毫无疑问,一个女孩最为美丽,青春年少的时刻。”他点点头,“王宫上个月刚刚举行过,然后下一秒钟大家必须面对战火和分离。”
  玫音注意到他的披风边,别着一朵玫瑰,在秋天凌晨的星光中仍然怒放,娇艳芬芳,美丽异常。
  “你的爱人?”她问道。
  奕磊略带羞涩的笑容和眼中无法藏匿的幸福回到了脸庞上,“就像这世间所有的美好事物。”
  她眼中的笑意加重了,然后甩了甩短发,目睹着东方。
  飞马在凌晨的时刻起飞,穿过云雾翻滚的云层和夜色,载着他们飞向卡提岛。

  最先出现的敌方的侦查龙。
  那是一条服从于召唤魔法的动物,紫色耀眼的身体,美丽而又恐惧。一个人骑坐在龙背上,看到他们之后,时帆低低惊呼一声。
  玫音侧头,投以询问的眼神。
  “掌握这种召唤的魔法,不是普通人可以轻易办到。看来我们需要小心了。”他摇摇头,将精神集中在对方的领地上。
  各种召唤兽从领土中缓缓上升,有的是美丽而恐惧的龙,翅膀划过空气卷起巨大的气流,还有魔法形成的火焰马,在清晨的阳光下燃烧,敌方的战士,身穿深色的盔甲,手中拿着长枪,沿着气流缓缓上升。
  玫音的心漏跳了一拍。
  飞马的翅膀突然猛然拍打,滑过空气,让风将她的短发吹乱,然后仿佛奔向大地的陨星,直奔对方的队伍而去。
  优美而恐惧的龙,翅膀卷起气流。骑士举起了长枪,银色的金属沐浴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痛双眼的光芒。
  流音剑在她的手中颤抖了,然后轻易的打开,伸长,仿佛银色的冰雕,穿过了呼啸的风,指向敌人。
  长枪和流音在空中碰撞,巨大的力量让玫音几乎掉下马去,火花在风中飞散。流音刺进火焰马的身体,魔法的力量随之消失,失去了依靠的骑士惨叫着从空中跌落地面。飞马灵活地在空隙中飞翔,将玫音轻易的载向下一个攻击目标,然后流音再度出击……
  当她侧过头,打算观望一下周围的情形,却发现奕磊被紫龙的翅膀击中,然后对方的长枪直抵他的身体……
  “不!!!”玫音大喊出声,惊恐万分的目睹那银色的锋利刺入他的身体。手中的剑想要挥出,却因为漫长的距离无法够触。
  奕磊倒在马背上,他的飞马旋转了180度,载着主人向下急速降落,很快消失在了他们的眼前。玫音依然可以看到他胸口的鲜血,如同披风边的玫瑰,鲜红如血,娇艳欲滴。
  头一次,玫音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使用长枪而是流音。
  时帆也目睹了这一幕,失去朋友的痛苦让他愤怒无比。手中的长枪在飞马抵达紫龙的身边后便使尽了全身的力量,刺入了动物的身体。
  紫龙痛苦的惨叫一声,身体缩成一团,翅膀毫无节奏的拍打着,而长枪不肯示弱,鲜血从伤口喷涌出来。而银光一闪的瞬间,玫音已经将龙背上的骑士掀翻了下去。
  长枪依然固执地在紫龙身体中深入。美丽动物的尖啸让战士不忍去听。然后翅膀不再移动,身体坠落天空。
  时帆手中的长枪也跟随着美丽的动物一起坠落天空。他呆若木鸡地任由飞马载着他,在空中飞翔。
  玫音的盔甲上已经满是鲜血,她的脸颊被汗水浸湿,眼睛不知不觉已经模糊。
  “该死的太阳,这么刺眼。”她喃喃自语,然后,一滴晶莹的泪水滑落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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