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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人之境>传说殿堂>原创集锦>地下之王>第二章


第二章:驿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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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海夫根镇

海夫根镇就在眼前了,教堂尖顶上的神像在黄昏的斜阳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让疲惫不堪的队伍有了一线希望。仿佛看到了美酒佳肴和温暖的床铺,人们加快了脚步,都希望尽快到达眼前的天堂。

然而,当队伍靠近镇门时,才发现这里并非天堂。小镇不知什么时候起了围墙,把里面的房屋挡得严严实实,镇门紧闭着,在队伍要抵达门边时,才有人从上面的围墙上探出脑袋,然后,几个城镇守卫打开了大门。这时他们吃惊地发现,竟有一支军队到达了这里,一个守卫慌忙跑去报告镇长。

镇长慌慌张张地跑来,这个五十来岁的男人面容憔悴,像是很长时间没有休息。

“您……您好,赫森先生!我……我不知道您会来!请、请到寒舍坐坐。波森!快带大家进来!”

军队陆续通过大门,在正对着大门的镇广场集合起来。冷清的小镇因为军队的到来,忽然热闹了起来。本来门可罗雀的街道,现在却塞满了人;虚掩着门的酒馆,现在又重新摆开了桌椅。士兵们纷纷涌向酒店和旅馆,要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随着最后几个瓦哈兰人艰难地弯着腰,钻进“火鱼”酒店的大门,这座曾经濒临破产的酒店又重新恢复了生机。作为镇上最大的旅馆,“火鱼”拥有一个庞大的餐厅,足以容纳所有人。士兵们迫不及待地坐在桌上,可菜单却让人失望,除了干面包就是熏肉和碎肉土豆汤。

军官们站在门口,在镇长带大家到他的豪宅之前,他们还要安排士兵们的食宿。好在镇上的居民们自发提供服务,这让赫森省了不少心。军官们正商量的时候,赫森看见了精灵们站在酒店门外不远处,便招呼来了酒店的老板:“先生,我要你提供最好的房间给这些女士……”
“不必了,”刚走过来的泰索拉打断了赫森的话,“我们只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
赫森看看镇长,对方想了一下后说:“修道院!那里很安静,除了修道士没有别人。波森!带女士们去修道院休息。”
看来安排得差不多了,安德森向他的部队下了今天最后一个命令——不准饮酒。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喜欢在战前保持清醒的头脑,通常上校总在大战前下达这个命令。

镇长引领着赫森、安德森、丹特和一些高级军官,来到了他位于镇西北角的住宅。从细节上看,这栋三层楼的大宅还是很精致的,那些门梁的浮雕和滴水嘴雕像甚至可以说做得相当精美,然而从整体上看,这座宅子却像它的主人一样,老朽陈旧,疲惫不堪。

人们进入了大厅,房里的陈设很简单,似乎与镇长的身份不符。大家围坐在一张木桌上,两个有些上年纪仆人端上一盘烧野兔。镇长有些抱歉地说:“先生们,真对不起,我们这里只有这些了。自从那些该死的八脚怪物出现在这里,人们不敢到远离城镇的地方,很多农田都荒掉了,很长时间里我们都靠贮备的粮食度日,村民们连家里的牲口都吃光了。现在我们没有新鲜猪肉,只能用兔子招待大家。不过别担心,我还有一样东西——上等的陈年麦酒!”

说话间,仆人便端着一个小木桶,往大家的杯子里倒入一种泛黄的液体。当他准备往安德森的杯子里倒酒时,上校拒绝了:“我不允许我的部下今天饮酒,我就应该和他们一样……”他又考虑了一下,“不过出于礼貌,我可以喝半杯。”

像是很久没有说话,镇长讲起来滔滔不绝:“也许你们注意到了,我们这里……”镇长顿了一下,“我们这里的情况很不好。到晚上,那些畜牲就像僵尸一样从地底钻出来,在荒原上游荡。没有人敢在晚上出去,即使结伴出去也非常冒险。”镇长呷了口酒,“有一次,在黄昏的时候,我派了七个人出去。那天有一支从古滕堡来的车队给我们送食品,本来应当下午到,可到了黄昏都还没来,于是我把一个巡逻队派出去了,这七个人都穿着胸甲,有三支长戟,还有四支滑膛枪!”当说到“滑膛枪”这个词时,镇长加重了语气,“结果,他们再没有回来。第二天,我们在一里外的荒地上找到了他们……那情形惨不忍睹。他们被撕成了碎片,这只是指他们的身体,我们没有找到他们的脑袋!”

饭桌上沉默了下来,还是镇长再次打破安静:“所以,我代表全镇所有的居民,衷心感谢你们!你们冒着生命危险消灭了一群怪物,为我们解了围。我们……”镇长有些激动,他端起了酒杯,“为了把那些畜牲消灭,干杯!”其他人也端着酒杯站了起来。


“火鱼”酒店的灯光渐渐暗淡了下来,大厅中响起了一阵七弦琴的声音,一个略带沙哑的嗓音用悲伤的音调唱了起来。

“该死!这是什么酒?”
“忍着点吧,有得喝就算不错了。头儿说过,我们也要少喝点,别逗那些当兵的酒劲了。”
“真搞不懂,他们那个白痴上校为什么不准他们喝酒。”
“知道我们下一站是哪儿吗?”
“也许接着向东吧,快到终点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预感,我们一直在向东走,再走就到拉波美尼亚了,总不可能越过边境吧。还记得那个吸血鬼说的话吗,你觉得他指的是什么?”
“蛛怪,可能还有别的什么,反正少不了痛宰这些八脚怪物。”
“如果只是杀几个蛛怪,我看没什么好保密的,头儿一定还有什么事没告诉我们。你说呢,米基?”
米基拉斯端着杯热腾腾的咖啡,听到队友的问题,一言不发的他低声答道:“放心吧,头儿今晚会给我们一个答案的。”

随着游吟诗人唱完他冗长的故事,士兵们的倦意也浓了起来,一阵清晰的脚步声让大家重新清醒过来。镇长和军官们走了进来。赫森大步走进大厅,站在了酒吧桌子的中央:
“先生们,安静一下,现在公布下一步的任务……”

“嘿,别吵,听听我们的老板说些什么……哦,真没劲,他说的跟你一样,我们继续向东,搜索剩下的蛛怪……”
“看看那些可怜的士兵们,对他们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伙计们,都出来吧。”哈姆站在门口招呼大家,这时,赫森的讲话正好完,轮到安德森做解散前的最后训话。

丹特被安排住在镇长的大宅里,他住在二层走廊东端的房间,赫森和其他几个人住在中间,安德森和剩下的高级军官则住在三楼。哈姆带着猎龙者们到丹特的房间集合:
“大家都到了。”
“哦,都坐吧。”丹特指了指屋子中央的圆桌,大家便围着桌子坐下。
“头儿,”卡兹有些迫不及待,细小的椅子要塞下他显得很困难,“大家都想知道,我们此行到底要干什么?就是要宰掉一窝蛛怪吗?”
“对,”丹特喝了口咖啡,“不仅要消灭一群蛛怪,还要捉住它们的头儿。”

桌子上沉默了。

“您是说……蛛母?”有人战战兢兢地问。
丹特点了点头。
老霍夫曼眯着眼睛,理了理下巴上卷成圈的胡子,不紧不慢地说:“蛛母,我们都叫它地下的女王。”
“天哪……你们在讲笑话吗!”
“没人能活着见到它。”一个猎龙人十分肯定地说。
“也不一定,”老霍夫曼接着说:“地精、地下矮人,还有其他深居地下的种族经常和蛛怪打交道,他们可能见过。”
“可我们没见过!要去对付一个从未见过的怪物,而且它的力量远远超出我们的想像……干我们这一行,从来不对付不了解的敌人!”
“我必需强调一下,”丹特说:“我们不是要杀死她,而是要活捉她。”

“好了,”哈姆拿着烟斗,嘴里吐出一个烟圈:“听我说,我在号角监狱的时候,有个关在我隔壁的家伙……”
大家静了下来,听着哈姆讲他的往事。
“他是黑峰匪帮的头儿,哈金斯.钢牙。”

猎龙者们的背景都很复杂,他们对强盗匪徒很熟悉,因此,当哈金斯.钢牙的名字出现在他们的耳中时,他们都不禁张开了嘴。这个嘴里镶了一颗钢牙齿的狂暴矮人曾让帕姆斯王国出动近卫军来围徼他,一提起他,人们就会联想起那个身披黑甲,手拿两把转轮枪的形像。

“这家伙是个真正的疯子。”老矮人又从他的烟斗里使劲吸了一口,“一天晚上,他衣衫褴褛地靠在窗边,借着月光,我看见了他身上的道道伤痕。于是我们俩聊了起来,他开始对他身上的每一道伤口都大加吹嘘,唯独讲到他右腰际的一道长长的伤疤时,他好像有意回避。他总是说‘你不会想知道的’,这反倒引起了我的兴趣。在我一再追问下,他反问我‘你见过蛛怪吗’,我说见过,那是我见过的最令人厌恶的生物;他接着问‘你见过它们的头领吗’,我说没有。”
听到这里,大伙都屏住呼吸,桌子上非常安静。

哈姆把背往椅子上靠了靠,好让自己更舒服些————

钢牙对我说,那是在南卡利恩。有一次,他正带着手下找了一个很深的大洞埋财宝,为了埋得更深一些,他们用炸药想把洞开得更深,结果,他们炸穿了洞的尽头,发现这里连接着一个庞大得令他们无法想像的地下世界。那是一个全黑的世界,甚至连这些常年在地下活动的矮人匪徒也有些不适应……


二十几个矮人高举着火把,小心翼翼地踏入这片未知的世界。现在,探索眼前的黑暗领域成了比埋藏财宝更重要的任务。

当矮人们跨过炸开的洞口时,明显感觉到,一股寒冷的气流,正把他们吸进这无尽的黑暗当中。哈金斯仍就穿着那一身惯用的黑色铠甲,左手擎着火把,走在队伍的最前头。面对身后那些迟疑的手下,钢牙不耐烦地吼到:“怎么啦,你们这些胆小鬼,想在号角监狱过完下半辈子吗?快走!戴好头盔,别把脑袋撞傻了。”

队伍在首领的催促下继续前进,他们渐渐发现,自己现在处在一个十多米宽的洞室,虽然面积中等,但起伏很大,有人扔了颗石子,好一会儿才听到落地的声音。不过好在这里的落差并非垂直,而是一个不算很陡的大坡,坡上生有很多石笋,洞顶也垂下不少石钟乳,矮人们可以攀着这些前进。好不容易来到了底部,摆在大家面前的是三条分岔的路口,没有谁看得出它们通向哪里。哈金斯掏出了指南针,借着火光看了一下,大手一挥——一直往南!

大家钻进了朝向南面的洞口,不知走了多久才从里面钻出来,可当矮人们从那里出来时,却被眼前的景像惊呆了: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豁然开朗的世界,在他们的头顶,密密麻麻地闪烁着明亮的荧光,如同缀满繁星的夜空;而他们的脚下不远处,竟也一样闪亮着星罗棋布的光点,与头顶的景色交相辉映。这样的情形,与之前那些黑暗的洞室大相竞庭。

不过,这些经验丰富的矮人很快就能知道这种现象的成因:洞定的星光来源于荧光蜘蛛或是别的什么穴居昆虫,这光亮是它们捕食的诱饵;而脚下的亮光,则只能意味着那里有一个水溏。一个矮人往前面扔了块石头,果然听见了“扑佟”的落水声。

矮人们小心地踏进水溏,在这种地方,随时可能碰上暗流,因此,他们每走一步都十分冒险。哈金斯依旧走在最前面,他知道,只有快速穿过这片水域才能安全,不过他也清楚,随着越来越远离岸边,水可能也越来越深。结果不出他所料,他们越往前,水位就越往上涨,由于矮人的身材本来就不高,水很快就没过了腰向胸口进发了,所以矮人们一开始就把火枪和弹药扛到肩上是非常必要的。

终于,他们淌过了最深的地方,水位开始慢慢回落,矮人们也不用脱去身上的铠甲了。众人松了口气,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突然,有人脚底被拌住了,大家又停了下来。那人把手伸到水下掏出了一个东西,借着火光一看,竟是一只腐烂的手臂!那个倒霉蛋赶紧把它扔了,却被哈金斯狠狠骂了一句。

钢牙眼睛很尖,他看到了那只手臂的与众不同之处——上面套着一只金色的镯子。哈金斯把它捡起来仔细端祥,发现了上面刻着的蒙拉玛神像(注1),如此精湛的工艺只能出自黑精灵之手。一个素来以黑暗为家的家伙死在了黑暗里……

正在哈金斯猜测手镯主人的死因时,有人碰了一下他的胳脖:
“头儿,这里好像还有别人。”

大家立刻紧张起来,哈金斯点头示意,队伍往前走了几步,杂乱的脚步加上洞内的回音,跟本听不出什么异常;这时,哈金斯一摆手,大家顿了一下,突然改用很整齐的步伐前进,猛然间,矮人们听到了一阵轻微但很不合谐的声音——啪啪……啪啪……似乎是在小跑,又或是很多只脚在落地。

哈金斯缓缓举起了右手里的转轮枪,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枪响了,声音停了……不对,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听上去更清晰,似乎声音的源头就在不远……声音还在增大,而且越来越杂,逐渐由“啪啪”声变成了流水般的“哗哗”声!大事不妙……

“啪!”一颗魔法弹在他们头顶轻轻炸响,把洞室一下子照亮了。矮人们发现,他们和死神,竟然站得那样近:在他们四周,密密麻麻地站满了那种长着八只眼睛,有人形上身和蜘蛛下身的怪物。

“该死,是蛛怪!大家围成圈!”洞内,哈金斯的吼声引发阵阵回音。

矮人们马上围成了一个双层圆圈,内圈的人把枪交给外圈的,这样外圈的人就有两把枪,他们开火后便把枪交给内圈的人装填,于是就形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圆形阵地。

然而,这只是理论上的推演。

当矮人们第一次开火后,蛛怪就发起了猛烈的进攻,对方微弱的火力根本不能对它们造成什么威胁。几乎在一转眼,矮人们就不得不扔下枪,抄起手中的战斧,与这些怪物展开面对面的肉搏;也就在这时,众人发现他们在打一场毫无希望的战争。很快,几个人倒下了,哈金斯的铠甲上也不知被蛛怪们那镰刀般的上肢砍了多少下,大家都支撑不住了。

不知怎么,怪物们的攻击集中在侧后方,对阵地正面的攻击却相对薄弱。哈金斯抓住这一点,再加上厚实的铠甲和精湛的斧技,竟也在前面杀出一条血路,带着大家朝前面突围,看来,众人又有了一线曙光。

这不过是个圈套。

突出重围后众人才发现,他们不过是来到了一片更深的区域,这里到处弥漫着腐烂的恶臭,简直让人无法呼吸,可大家手中的火把却异常兴奋,火焰正尽情地舔噬着周围的空气。

一个巨大的、雪白的身影出现的幽深的黑暗中,正缓缓向前移动,每走一步,都引起了大地的震颤。

这就是蛛母,这群蛛怪的女王,这个群体中的所有成员都是从她的腹中出生的。

蛛母来到了矮人们面前,她的脚步很慢,似乎是在显示着对这些外来者的藐视,而矮人们却一动不动,他们被这个庞然大物惊呆了——她的身躯如此巨大,即使庞大的洞熊在她面前也不过是老虎跟前的小猫。与她那些色调灰暗的孩子不同,蛛母浑身包裹着纯净的白色,就像雪一样。站在近处,矮人们能够清楚地看见蛛母身上每一个细节,从她那人形的上身,套着几丁质铠甲的蜘蛛身体,以及六条如同柱子般粗大的腿。当然,他们也注意到了那双正朝他们挥来的镰刀臂。

矮人们伏下身子,一个家伙躲闪不及,被当场削去了脑袋。哈金斯就地一滚,躲过了这一击,可是危险并没有过去,还倒在地上时钢牙就感到了一股气流从身后袭来。于是,钢牙使出了他的绝技:当他在地上翻滚时,用右手肘一撑,改变了姿势,这样,他站起来时就能够面对着敌人,然后,矮人右手腕朝外,握着那柄双刃战斧,奋力向上一抽,战斧划出一道弧线时,敌人将在这道弧光中被劈成两半。这就是“诺格林的愤怒”,钢牙不止一次用它解决了追兵,然而,这次不同,钢牙面对的是一个他不可能战胜的敌人。

蛛母巨大的镰刀状前肢朝他砍来,很明显,蛛母的力量远远超过了面前的这个矮人,矮人被打飞了起来,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不过,矮人没有死,甚至没有受到什么严重的伤害。他的绝技救了他,在蛛母即将打中他的一刹那,矮人手腕一翻,把斧头的侧面朝向敌人,战斧挡住了蛛母锋利的前肢,矮人活了下来。

蛛母似乎也知道刚才那家伙没死,又朝钢牙走了过来。这时,哈金斯不知从哪儿拿出一把双管手枪,朝蛛母的小腹开了一枪……子弹发出“铛”的一声,钢牙又开了一枪,还是一样,这次,钢牙注意到,子弹是打到蛛母身上被弹开,撞到石头上才发出这样的响声。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蛛丝甲?

容不得多想,蛛母已经来到了他面前。突然,钢牙猛地朝蛛母冲去,他矮小的身材使他如同老鼠一般钻到蛛母跨下,对方也一下呆住了。

不过,蛛母很快反应过来,她往旁边一闪,矮人便暴露出来,蛛母挥动她的手臂,这次,矮人没能躲开,他被牢牢压在地上。

哈金斯绝望地趴在地上,他能感到蛛母的一只手臂正压着他,另一只则在他的盔甲上划来划去,似乎在寻找铠甲的连接处。终于,她找到了。

蛛母一件一件地剥开矮人的铠甲,就像剥一只龙虾一样。当剥到胸甲时,哈金斯感到,机会来了,趁着蛛母两只刀臂上下夹着胸甲,矮人把手臂一夹,身子后仰,蛛母手里就只剩下一副空空的胸甲了。但是,矮人的行动相当冒险,蛛母的眼睛迅速捕捉到了正在逃跑的矮人,于是她把手臂一挥……

不知是不是上天有意安排,哈金斯跌到了一个地缝中,虽然腰间留下了一道可怕的伤口,可他却听到了潺潺的水声。

有救了!哈金斯顾不得剧痛,也顾不得暗流,他只想快些离开这个地方。矮人翻身跳入水中,没有了铠甲的拖累,他能浮在水面上……不知漂了多久,终于见到了光……


哈姆闭上双眼,这个故事讲得很累。

听故事的人却觉得意犹未尽。
“后来怎么样?”
“能怎么样?那家伙第二天就死了。”哈姆有些不耐烦。
“死了?怎么死的,是绞死的吗?”
“不,我听说是猝死的,据说他的心脏有毛病。”
“是啊,我也听说过。好像他死后,狱卒把他的那颗钢牙给拔了下来,献给了帕姆斯国王,够可怜的。”

哈姆的惊险故事确实精彩,不过这并不是这次谈话的目的,大家的谈话又回到了正题,丹特开始向大家介绍他的行动计划,众人也各自发表意见,谈话一直持续到深夜。

“头儿,最后一个问题:我们的行动为什么要保密呢?我们不过是去捉只怪物,用不着弄得这么神秘吧?”
“你们错了。”丹特铺开了一张地图,手指指到了一个被一条红线穿过的地名:“盖拉尼根,我们的终点站,蛛母的巢穴就在那里。”

盖拉尼根,那是一片到处是石灰质岩洞的贫嵴土地。那里还座落着一个与这个地方同名的小村,村子对面就是另一个国家——拉波美尼亚了。大家都很清楚,拉波美尼亚近来跟斯温德兰的关系一直不大好,更重要的,它是大陆新贵莫斯罗斯的附属国,莫国在那里驻扎了不少军队,甚至包括半人马这样的精锐。这次行动的目的地在这个敏感地带,过早走漏风声自然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所有问题都解决了,天色也不早,大家都起身离去。这时,丹特把哈姆留了下来。

两人对面而坐,四目相望,丹特先笑了起来:“哈姆,故事挺精彩的。”
“是吗?”哈姆也咧嘴笑了,这时候,他嘴里的上排牙齿露出了一个明显的空缺。
“你胆子真够大,后来居然又回去了。”
“哦,当时我可没多想,只是觉得不把那些钱拿回来,那么多人就算白死了。”
两人又笑了起来。

“丹特,今天那个上校有些不高兴啊!”
“他只是嫉妒罢了。”
“但愿只是这样吧。”
丹特沉默了,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米基的担心不无道理。”矮人说。
“任务完成之前,他不能把我们怎么样。”丹特说这话时语气仍很肯定。
“有一点你可以放心,如果你不帮忙,”哈姆抖抖烟灰,“我现在可能还在号角监狱……”
“我明白你的意思,谢谢……”


哈姆也回去了,丹特拧息了灯,躺在床上。他的睡眠本就不好,窗外呼啸的风更使他难以入梦。丹特把手伸到胸前,脱下外衣后,胸前的坠饰露了出来,他用手指在上面摩擦着,像催眠曲一样,渐渐的,周围的一切都恍惚起来……


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丹特费了不少劲才从人堆里面钻出来。眼前是一个开阔平坦的广场,地面上铺满了大块的金色花刚石地砖,四周的房子也是金色的,屋顶则铺着碧蓝的琉璃瓦,与远处蔚蓝的天空调合成一种温柔的颜色。

这不是夏勃雷登(注2)的金色广场吗!

人流渐渐往广场中心汇拢,人们在那里围成一个圆圈,里面有一个早已干涸的水池,中间是一个用黑色大理石砌成的雕像座,只是上面的艾曼纽尔像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穿着深红色法官袍的中年人,那个人看上去情绪很激动。
“市民们,公民们!你们今天来这里为了什么?”
“为了民主!为了自由!”有人在下面喊了起来。
“公民们!民主和自由,我们向谁去要求民主和自由,向国王吗?国王换了一个又一个,可结果呢?农民失去了更多土地,乞丐的数目越来越多,市民们每顿只能吃发酶的面包!再看看国王和那些贵族们吧,他们拥有大片的土地,用牛排喂他们的猎犬!他们并不关心我们的生活,他们关心的,只是我们每年能交多少税!这些贪婪的吸血鬼,他们只想着如何榨干我们身上的最后一滴血……”
演说家越来越愤怒,底下的听众也跟着群情激昂。
“……市民们,我们别无选则了,只有一条路——革命!让国王和贵族都去见鬼吧!”演说家说话间举起了一个银光闪闪的徽章,“大家看见了吗,记住这两片橡树叶吧,它们代表着民主和自由!”
“民主万岁!自由万岁!……”

人们望情地大声高呼着,并没有注意到人群中伸出一支乌黑的枪管。枪响后,演说家倒在了血泊之中……

……三个人围坐在他面前,对面的半精灵法师罩着一身黑袍,用非常严肃的语气说:“菲力斯,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昨晚午夜,泰列德精灵的援助已经靠岸,波托雷斯将军(注3)的信今天也该到了。”
坐在旁边的军官也开口说:“是啊上校,这两天国王一直在往这里增兵。我收到消息,近卫军龙骑兵团和重骑兵团最迟后天就能到,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黑袍法师继续盯着他,在桌上摆出了一件黑色的制服,衣服的前胸处,有两片用银线绣成的橡树叶。
法师严肃地说:“菲力斯,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作决定吧!”
两个军官也说:“梅勒先生说得对,上校!作决定吧,无论你作什么样的决定,我们都和你站在一起!”

决定,并不是能轻易作出的。

……“嘭!”一声炸响,他熟悉这种沉闷的声音,一定是四十磅以上的臼炮发出的。果然,寻着声音,他找到了一门像水桶一样,正冒着白烟的黑家伙,口径可能有六十磅。他等待着炮弹落地的巨响,忽然注意到前面的走廊里站着两个士兵,他大喊着,却不能发出声音,两个士兵消失了,他们脚下多了一个大洞,灰尘在上面飞舞着,很长时间才散开……他现在才发觉,自己身处一幢高大的房子,面前的围廊外是一片铺着金黄地砖的广场——这就是位于金色广场正面的市政厅。

周围不断有士兵跑来跑去,他们的面容很模糊,但他们制服上那两片银色的橡树叶却显得格外清晰。

广场上聚集了越来越多的军队,他们企图利用数量的优势攻入这里,士兵们奋力抵挡着,又一阵炮声响起……
几个身穿四分之三甲的军官跑了过来,他们身上的铠甲被血迹和硝烟弄得肮脏不堪。
“上校,我们不能再打了!士兵伤亡很大,有一半人已经快没弹药了!”
“面对现实吧,上校,我们失败了!”
“上校!快走!他们已经进来了!”

“菲力斯,这边!”他在人群中忽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顺着声源,他看到黑袍法师站在外面的露台上,旁边是一个正在逐渐扩大的蓝色光圈。
“快!菲力斯,传送门不能维持多久!”

他加快了脚步跑到了露台上,却突然发现一个阴影从头顶掠过。他抬起了头,看见了一个庞大的飞行生物……飞龙骑士?不,比那大得多。飞龙掷弹兵!

还没等他完全反应过来,黑影中就分离出几个球体,慢慢的,这几个球体越来越大……他感觉到巨大的冲击波,却听不到声音,只觉得眼前一片光亮……

耀眼的光辉,灿烂的金发,是她。伴着银铃般的笑声,她的声音清晰起来:
我叫玛丽安娜,你呢?
菲力斯,我们的婚礼就在金色广场吧,你看这件怎么样……
喜欢吗,这个同心草是我送给你的,对我保证,你看到它就会想起我……
菲力斯,我会永远跟你在一起,即使你背叛国王……
救救我!菲力斯……
……我不想离开你……不想……

玛丽安娜!玛丽安娜!

渐渐的,光亮弱了下来,就像晨曦中的阳光。

天亮了。


清晨的阳光给小镇带来了一点生气,镇中广场的青石铺地反射着金色的晨光,一同沐浴在日光下的,还有一支整装待发的部队。

丹特努力擦拭着湿润的眼角,决不能让任何人认为那里有泪水的痕迹。这时,米基拉斯走过来,
“丹特,我们出发了。”


<2>墓地

随着队伍的前进,周围的环境似乎越来越荒凉,似乎是证明离最后的目的地越来越近了。士兵们明显变得很紧张,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让他们把枪端起来;猎龙人们也变得严肃起来,队伍中再也听不到粗俗的玩笑和叫骂声了。

卡兹走在人群中,看上去漫不经心,实际上,兽人一直警惕地环顾四周的情况。忽然间,他抽动着鼻子,彷佛察觉到空气中夹杂着一丝反常的味道——是血腥味。

气味渐渐浓了起来,连人类也能轻易闻到。安德森摆摆手,几个龙骑兵策马朝前面的弯道跑去……

队伍拐过了弯,看见刚刚派出的龙骑兵们正站在前面,他们的身影挡住了更前面的东西。无疑,那些东西正是那浓烈的腥味的源头,大批苍蝇的“嗡嗡”声老远就能听到。

安德森抖了抖缰绳,坐驾却不愿前进,他索性下马步行过去,在他身后,紧跟着丹特、哈姆,还有赫森和几个军官。龙骑兵们马上给军官们让开了路,面前展开了一幅如同魔鬼餐桌般的画面。

“天哪……圣父宽恕!”赫森刚说完,便用手捂住嘴巴,强忍着阵阵翻上来的恶心,两个士兵忙把他掺开。一个上了年纪的人不应该受到如此强烈的刺激: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辆翻倒的大马车,车上满载的粮食散落一地,混杂在一颗颗麦粒中的,还有人的手臂、大腿、躯干,或是身体上别的某个部份,地面上凝固着一大片暗红色的血迹,把所有这些杂乱无章的东西联系在一起。

卡兹走上前,用手蘸了一下地上的血迹,放在鼻子边闻了闻,然后扭头说:“应该是几天前的事,敌人也许还没有走远。”

卡兹的话让所有人吃了一惊,恐惧像瘟疫一样在士兵中传开,大家都把扛在肩上的枪握在了手中。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只乌鸦干涩而凄厉的鸣叫,引得大家把目光放向远方。猛然间,大家发现,这里的环境怎么那么像上次那片“活人的墓地”!光秃秃的枯树,蒿草丛生的大地,还有一块块巨大突兀的、如墓碑般耸立着的巨石,不祥的预感涌上人们的心头。

难道又是一场大战?安德森铁青着脸,望着前面这片毫无生气的土地。如果战斗无法避免该怎么办?上校必需仔细考虑,慎重决定。必竟,这样的战斗并不是他的强项。上次的经历已经让他很难堪了,如果再犯同样的错误,自己的威信无疑将荡然无存,而战斗失败的代价更是他无法承担的。因此,他的决定不得不冒很大的风险。

怎么办?他想到了丹特的战术,也许那是最保险的方法。

正在上校准备作出他认为最慎重的决定时,他感到肩膀上搭了一只手,肩甲的阻隔使他没有分辩出精灵纤细修长的手指。

“上校,请不要分散部队。”

上校一回头,正对着他的是泰索拉表情严肃的脸。安德森很吃惊,他不明白精灵是怎么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您……您怎么知道……”
“这不重要,先生。我能感觉到,它们在这里,就在我们周围,四面八方!如果我们再前进,它们会毫不犹豫地发起攻击。”
“可……可现在是白天,蛛怪在这种时候……”
“这次和上次不一样,它们一定会主动攻击,因为它们要阻止我们……”
“阻止我们什么?”
“到那里。”泰索拉的手指着盖拉尼根的方向。

精灵的警告让安德森有些茫然,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精灵的话。不过,当他看着星语者眼睛里那能射穿磐石的目光时,上校开始相信,德鲁依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凭空杜撰的。

丹特开始没有说话,但他知道,蛛母是通过类似心灵之语的心灵感应给蛛怪们发命令的,而德鲁依们依靠其强大的精神力量,能够截获这些信息,因此,她们的话通常是非常准确的。丹特考虑了一下,对安德森说:
“上校,这里的情况远比上次复杂。上次的蛛怪数量很少,可这次不一样。所以,我想还是集中起来比较好。”

尽管安德森平时并没有对丹特表现出友好的态度,但理智的人在这种事情上不该被私人感情左右,他同意了猎龙人的建议。整个队伍在他的指挥下分成了五行,左右各有两行步兵,掷弹兵、德鲁依交错站在中间一行,瓦哈兰人则在这行中每隔一段距离站一个,他们的身高可以让他们看得更远,这样安排能使整个队伍都能尽早看见敌人;队伍后边的那些满载着装备的马车是最重要的财富,因此,龙骑兵们被安排到了那里;最后,丹特也安排了卡兹和几个猎龙人,加上几个士兵,排在队伍的最前面,哈姆则带上一些人断后。编队妥当后,人们绕过地上那些开始发臭的尸体,谨慎地前进。

卡兹一手提着战斧,一手拿着长刀,再一次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后面的人都看着他的反应。突然,兽人停在原地,大家如临大敌,所有人都把枪端了起来。

连牲畜也感觉到危险,它们不安地打着响鼻,跺着蹄子。龙骑兵们不得不跳下马背,双手紧紧勒住缰绳;拉车的牛马立即被人蒙上眼睛,但它们灵敏的嗅觉和听觉,正努力捕捉着空气中恐怖的味道,以至德鲁依们要亲自安抚这些惊慌的动物。

“哇!——”尽管人们自认为作好了准备,这声怪叫还是把大家吓了一跳。人们对这个声音印像很深,上次的经历还记忆犹新。它们来了。

“东面有敌人!”“西南方出现敌人!”“东北方有蛛怪!”随着瓦哈兰兵的一声声大喝,人们看到,在他们周围,好像用传送术般,一下子冒出了无数只灰色的怪物,那蜘蛛般的身体,镰刀一样的前肢,士兵们已经见过,那就是蛛怪了。

“瓦哈兰士兵,投弹!”命令刚一发出,队伍里就响起了“嘭嘭”的炮声,战斗开始了,巨人们的掷弹筒里冒出了一股浓烟,随后,远处就传来阵阵爆炸声。爆炸的浓烟四处弥漫,等烟雾略微散开,士兵们便开始瞄准。

不管战斗前是多么的紧张,对于这些老兵来说,枪声就是最好的镇静剂。随着枪炮声,他们精力反而会更加集中。第一次上战场的人是体会不到这一点的,他们会奇怪地看到,老兵们面对如潮般汹涌而至的敌人,不会不安而徒劳地左顾右盼,只是静静望着前方,端着枪,等待命令。

“纵队变横队!”
“向左转!”
“向右转!”
“端枪,瞄准!”
“开火!”

白烟从枪管里喷出,排枪开始了。倾刻间,队伍周围便布满了从枪口和枪机里冒出的两层白烟。硝烟还未散尽,站在里层的士兵已经换到了前面,又是一轮猛烈的射击……士兵们作战就像一台机器一样有条不紊,他们近乎机械地完成射击、后退、装填、再射击的过程,或者简单一些:射击,然后倒下。

幸运的是,目前还没有人倒下,不远处已堆起了一些蛛怪的尸体,不过,这只是开始,敌人的攻势强烈起来。现在,不仅队伍周围有成群的蛛怪,而且人们还看到,在这些怪物身后,出现了一些模样不同的家伙:它们颜色更浅,身材也轻巧一些,前肢不是镰刀状,而是一只分成两杈的细爪,又长又尖,爪尖不停地冒着绿烟。看到它们,一位德鲁依不禁喊出声来:
“小心,蛛怪施毒者!”

一个个西瓜般大小的绿色球体向人们飞了过来,在人们面前炸开,绿色的液体四处飞溅,在空气中发生反应,不断地冒着烟。德鲁依们尽力维持着护罩,顶住了敌人这一轮攻击。

“瞄准那些两个指头的,射击!”队伍里传出了上校的命令,随即便是一阵枪声。

学者们在谈及蛛怪时,总把它比作昆虫一般低能,没人认为它们那骷髅般的脑袋里,还有战术这一概念。然而,事实似乎并非如此,趁着人类的枪口对准后面的目标,那些被步枪压制住的前排蛛怪,又一次发起了冲锋,好像它们知道,人类的武器并没有对准它们。显然,这次,怪物们的行动是成功的,至少非常接近。它们与人类的距离使士兵们能清楚地看到它们脸上的细节——光秃秃的脑袋上点缀着八只眼睛,还有那对只会在恶梦中出现的巨腭。士兵端起了枪,明晃晃的刺刀直指怪物的脑门。

几乎没有声音,蛛怪群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个迅速辐射的空气环,气浪引起了图像的扭曲,像潮水般扩散,蛛怪们忽然怔住了,像是被麻痹般,无法动弹。

有时候,几秒种的时间足以在战场上定胜负。人们看到,前面的蛛怪发愣似的站在原地,缓慢地抖动着自己的前肢;士兵们则快速抽动着枪管里的通条,步枪重新发出怒吼,人类又占得先机。

然而,森林之吼耗费了德鲁依们很多法力,她们无法同时发起魔力护罩。几乎在人们重新开火的同时,蛛怪群中,飞来了不少绿色的发光小球。这次,人们瞄准的是面前的蛛怪,而施毒者们瞄准的,正是那些手持步枪的士兵。

队伍中发出阵阵惨嚎,被击中的士兵双手捂着头,身上不断冒着绿烟,他们脚下流出浑浊的液体,身型快速干瘪,最后只剩下冒着烟的军服。

突然的损失使排枪的火力出现了断档,敌人趁势攻了上来,眼看攻势无法阻止,要与敌人展开面对面的战斗了。德鲁依们快速施放了一个法术,队伍前方约六尺的地面上一下冒出了许多绿藤,蛛怪被拌倒了,它们庞大而构造复杂的下半身又拌倒了它们的同伴。一下子,许多蛛怪倒在地上,不过,它们正拼命挣脱绿藤,步兵们进行了最后一轮齐射,刺刀将要尝到敌人的鲜血。

咔——刺刀与蛛怪前肢的撞击声一下子充斥了整个战场,首次与野兽进行力量的碰撞,士兵们并未占到上锋。

斯温德兰步兵素以勇猛顽强著称,在奥莱格、萨贡和多尔夫(注4),他们的刺刀总是染满敌人的鲜血,然而,他们毕竟是人类,在面对野兽,尤其是体型与力量都远大于自己的蛛怪面前,没有丝毫优势。士兵且战且退,队型正逐渐收缩。

“小心!”哈姆话音还未落,一名士兵的头颅就滚到了他脚下。矮人抬手一枪,怪物应声倒下,但是,更多的怪物出现在它身后。眼看队伍的缺口要被打开,哈姆扔掉手枪,提着战斧冲了上去。突然,他感到后脑一阵凉风,矮人没有多想,头一低便就地一滚,在地上用右肘一撑,诺格林的愤怒,矮人双手握着斧柄猛力一提,一道弧光,蛛怪绿色的血液溅了他一身。还没来得及擦一下脸上的血,矮人就瞥见对面不远处的马车上,龙骑兵们的枪口正对准这里,枪响了,矮人一扭头,看见几只硕大的蛛怪,脑袋上冒着血,轰然倒地。几个步兵冲到了哈姆身边,这里的蛛怪越来越多……

安德森举起了剑,大声喊:“收缩队型成圆形阵地,保护马车!”

一声可怕的嚎叫,一个士兵因为后退时慢了点,被突然出击的蛛怪抓住,锋利的前肢刺穿了他的肋部,将他按倒在地。
“不!”他旁边的士兵大吼着扑了上去,却被一只手从背后抓住。
“该死!后退,士兵!”抓住他的人是军士,他不能让这个士兵的冲动破坏了整个阵地。
“天哪……”士兵呜咽着,看着自己的同伴那还在颤抖的身体,慢慢后退。

队伍有秩序地向后收,以辎重马车为中心形成圆形的防御阵地。可是蛛怪在士兵们后撤时紧追不舍,一些士兵在退后时不慎成为蛛怪爪下的牺牲品。

阵地快形成了,泰索拉跳到一辆马车上,举起手中的法杖在空中画了两道圈,口中念起了咒语,刹那间,一道强劲的旋风立即在队伍外围三尺远的地方刮起来,顿时,地上尘土飞扬,被刮起来的沙石和尘埃形成了一道飞速旋转的墙壁,几只蛛怪试图穿越它,可刚挨近就被整个掀上了天,重重摔在很远的地方,后面的蛛怪见状都停了下来。士兵们抓紧机会站好了位置,这时,安德森下达了命令:“前排自由射击,后排装弹!”风暴持续了不到五秒,它消逝后,阵地上又响起了持续的枪声。

蛛怪的尸体堆了起来,可血腥味只能让鲨鱼更加勇猛,这些怪物根本不顾伤亡,拼命扑了过来,它们的战术残酷而简单——轮番攻击。

“我们被突破了!”不知哪里传来士兵的惊呼。
卡兹就在那里,他听了大怒,一边大吼“还没有”,一边举起手中战斧,狠狠劈向面前的蛛怪,对方用前肢一横挡住了这一击,兽人右手的长刀紧跟了上来,把这只蛛怪的脑袋削了下来。然而,单凭他一人的力量无法扭转大局,蛛怪与士兵们每一次接触,都会使阵地更加混乱。

越来越多的人投入了这场血腥的肉搏,连巨人们也扔掉了掷弹筒,用别在腰间的战锤与蛛怪搏斗起来。瓦哈兰人的身型和力量都优于蛛怪,可惜他们数量太少,不能从整体上改变力量对比。

突然,奇迹发生了——
在战场的某个地点,一个士兵,一个普通士兵,竟用双手握着步枪的枪身,把一头强壮的蛛怪劈来的刀臂挡了回去!要知道,蛛怪的力量比人类大多少,能挡住它的劈砍尚且困难,更不用说将它弹回去。更令人惊讶的是,很快,这样的场面就在战场各处重演,士兵们居然能靠自己的力量匹敌比他们大数倍的怪物。这时,丹特注意到身后的德鲁依们,正不断地吟唱着一句咒语,脚底微微浮现出一个光环,前面士兵的脚底也有一个这样的光环,是熊之力!

“快!熊之力不能持续多久。”德鲁依首领的声音在丹特耳边响起,他明白泰索拉的意思,于是他喊到:“抓紧机会反击!一定要把它们赶回去。”

丹特身先士卒,举着剑冲向了战斗最激烈的地方。两只蛛怪已经扑倒了几个士兵,更多的敌人正跟在后面。丹特一挥手,剑在怪物的脸上豁开一道大口子,他再反手一劈,另一只怪物惨叫着逃走了。可是,更多的蛛怪朝这里扑来,猎龙人有些招架不住。

啪的一声枪响,蛛怪的脑袋被打了个窟窿。丹特一回头,看见了马背上那身银光闪闪的四分之三甲,手里还有一把冒着烟的手枪。安德森上校收起枪,把手一挥,几个士兵便赶来增援这里。可是不远处再次传来一阵呼喊,丹特准备起身前往,上校却挡住了他:“丹特先生,你留在这儿,这儿需要你!”说罢,上校掉转马头,朝着刚才发出喊声的地方奔去。

每个人都在拼死奋战,可倒下的人越来越多,赫森和他的助手们撤到了由龙骑兵们把守的货车上,而一些德鲁依已经化身为大熊,准备直接参加撕杀了。在这种情况下,没人注意到黑袍法师爬到了位于阵地中央的马车顶上。

米基拉斯双手杵着法杖,刚才连放了数个碎冰椎,右手到现在还裹着层白霜。站在这个制高点,整个战场都尽收眼底:士兵们围成一个圆圈,而大批的蛛怪则在圆圈外又围了数层,枪声不间断地响着,可是在蛛怪们刺耳的尖叫声中却显得那么无力。现在,法师握紧了法杖,一个黑色的魔环渐渐在他脚底隐现。

一声野兽般的咆哮,把丹特的眼光吸引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上——这个绿皮肤的大个子正疯狂地挥舞着手中的武器,无奈,他身边那些灰色的、长着尖牙利爪的生物并未减少,反而逐渐增多。一个瓦哈兰士兵在危急中赶来支援,后面,跟着上校和几个士兵。然而,把他们加在一起,在周围的蛛怪面前,仍然显得形单影只,阵地的缺口已经被不可避免地撕开了。丹特从地上抄起一支步枪,一边填子弹一边朝那里跑去,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帮到他们,但他知道,自己不能什么都不做。

嘭!一头蛛怪应声倒下。丹特扔下步枪,从腰间抽出手枪又开了一枪,然后,他拔出剑……

瓦哈兰人的重锤砸烂了一头蛛怪的脑袋,可蛛怪挥来的手臂并没有停下,扑哧一下,深深插入了巨人的大腿,巨人单腿跪地,拔出了蛛怪的前爪,血液立即像泉水般喷出。其他人把受伤的巨人围在中间,这时,他们发现,阵地已经基本不存在了,敌人和己方犬牙交错,而他们与后方的联系则快被怪物们切断。不管愿意不愿意,丹特和上校必需肩并肩地站在一起,共同面对眼前的一切了,也许两人都没想到,他们会挨得这么近。

上校的铠甲和剑上沾满了血,外套已被撕碎,丹特提着剑,气喘嘘嘘地站在他旁边,刚才被他们砍伤的蛛怪退回了其他蛛怪身后,换上了几只更强壮的蛛怪,它们像螳螂一样张着双臂,气势汹汹地在他们面前踱着步,卡兹握着大刀靠了上来,他身上到处是被划开的口子,所幸都是轻伤,刚还在他身边奋战的士兵现在已经找不到了。丹特担心,他们是否过得了这一关了,确实,敌人太多了,他也累了,肩膀酸疼,腿肚子在打颤;看看身旁,上校的手也在发抖,这时,蛛怪们又往前逼了,丹特举起了剑,这就是结束吗?

突然,蛛怪们身上急速窜出缕缕黑烟,伴随着这些升腾的黑烟,怪物们的身躯迅速干瘪了下去,最后成了一具干尸,无力地倒在地上。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景像,大家都呆了,好像死神从蛛怪群中飞过,敌人几乎全部倒下,尸体围成了一个圈,把大家围在里面,只有那些离得比较远的蛛怪得以幸免,它们呆滞的目光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事,只好悻悻退走了。

劫后余生,大家这才注意到那个黑暗法师,正跪在马车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汗水已在地上积了个印子,在众人的注视下,他艰难地爬起来,舒了口气——终于完成了,黑暗仲裁!


夕阳把天空染成血般颜色,好像把战场从地上搬到了空中。斜长的阴影使队伍显得更加疲惫,丝毫看不出胜利者的气势。队伍少了很多人,过早的战斗使他们减员超过三分之一。人们匆匆掩埋了阵亡士兵的尸体,坟冢上却没有留下任何标记。看着这支伤痕累累的队伍,赫森有些担心,他们能否完成最后的任务。这时,有人喊了起来,盖拉尼根到了。


<3>前线

盖拉尼根村被一圈高高的土墙围着,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大家顺着路,走到离大门还有五十来码时,土墙上有人喊起来:
“什么人?”
“我们是国王的军队!”
不一会儿,门开了。大家走了过去,当穿过门洞时,人们注意到木门上的道道劈痕,还有一大块一大块的暗红色斑块。一个佩戴少尉肩章的军人从门后走了过来,用颤抖的声音说:“谢天谢地,你们终于来了!”

一位少校把少尉领到了安德森面前,上校问:“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敬了个礼,答道:“长官,我叫里夫.格鲁曼,第六步兵师七团二营四连第六步兵联队队长,军衔是少尉,我负责驻守盖拉尼根哨所。”
安德森点点头:“看来你还没有糊涂,那你为什么不在哨所呆着?”
“长官……我们的哨所已经不存在了。”
“是因为那些怪物么?”
“……是的,长官,它们……是一群魔鬼!”
“好了,少尉,”站在一旁的一位少校说:“我们就是来解决这个问题的,先领我们进村去吧。”

少尉领着大家进了村,家家户户都门窗紧闭,听到外面有动静,几家胆大的把窗子打开,紧张地探出头来观望。

上校挥挥手,叫来几个军官安排防御,其他人则跟着赫森,带着一车车补给品,来到村子中央一块开阔地,然后,几个士兵高声喊着:“村民们,快出来吧!我们是国王的军队,我们带来了食物!”

整个村子仅有十余户人家,喊声很快响彻全村,可是没有人出来。这时候,空地旁边的小教堂里走出一位牧师,他来到赫森身边,说:“大人,让我去告诉大家吧,他们会开门的。”
赫森望着眼前这个老头,年龄与自己差不多大,头发已经掉得不剩几根了,身上的白袍沾满了泥污,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
“您是……”
“大人,我是这里唯一的牧师,我叫范.德里克,三十年前就到这儿了。”
“三十年,在这种地方!那些生物出现时你没有离开吗?”
“大人,我不能离开,我相信圣父不会抛弃他的子民,因此我也不能离开。”

赫森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个不起眼的人,几乎与自己同龄。不过是个在边远地区传教的牧师,竟能说出这样的话,赫森忽然对他肃然起敬。

牧师逐门逐户的敲门,一扇扇门打开了,里面走出来的,都是眼窝深陷,瘦骨嶙峋的人。他们在马车前排起了队,等待发放食物。赫森亲自站到马车上,把食物分发给这些人。这时候,他注意到人群里有一个头发零乱、穿着破烂的男人,正来回不停地打转,便问牧师:
“那个人是谁?”
“大人,他就是村长。他已经疯了。”
“疯了!为什么?”
“那些怪物杀了他的两个儿子,他的妻子上了吊,最后,他就疯了……”

村长分到一块面包,一口一口往嘴里塞,然后机械地咀嚼着,就像一个不断转动的磨盘。赫森抓住了他那支一遍遍重复往嘴里塞的左手,拿下手中的面包,换上一碗水。这个苍老的男人依旧反复地把水倒向嘴里,眼睛呆呆地望着前方。


天黑了,风很大,呼啸着在空旷的荒野上来回穿梭,暗淡的月光下,村外几棵光秃秃的老树投下了怪异的阴影,若即若离,像是从地下冒出的鬼魂般伸展摇拽。士兵们在村里搭起了帐篷。这里的夜晚不安全,村子的围墙上多了许多岗哨,一队队士兵在村里来回巡逻。

帐篷的搭建几乎是见缝插针,村中央的空地自然集中了不少,在围成圆圈的帐篷中央,是一顶比其他都大的营帐,这里是赫森的居所,也是指挥部的所在地。透过帐里的灯光,可以看出里面有不少人,像是在开会。

帐篷里,安德森坐在桌子中间,两旁坐着丹特和赫森,背后还站着几个挂少校军衔的军官,格鲁曼少尉正坐在他们面前。
“少尉,这些蛛怪最早出现在什么时候?”
“长官,大约是半年前,或许更早。”
“你们是什么时候放弃哨所的?”
“可能是三个月前吧。”
“为什么离开?”
“长官,它们是魔鬼!它们杀了我们十来个弟兄……我还记得那天晚上巡逻,回来只剩几个人……”少尉的情绪有些激动:“我们再也呆不下去了。”
“少尉!作为一名军人,不该说这样的话!”上校的语气强硬了许多,不过,他的声音很快缓和下来。
“少尉,对面那些拉波美尼亚人呢?”
“怪物一出现他们就撤走了,现在边境的那个路口已经无人把守了。”
“那些蛛怪最后一次出现是在什么时候?”
“长官,是昨天下午……它们企图冲进来,差一点就成功了……”
“它们有多少?”
“一百……也许两百……抱歉长官,我不知道。”
“有人受伤么?”
“没有……不,有,五天前本来该有人送补给来,可是没有。我们听到了呼救,可我们……”少尉哽噎着,无法再说下去。
上校摆摆手说:“我们看到了,那些人已经死了。”

帐篷里陷入沉默,好长时间没人开口。

“长官,”少尉突然瞪大眼睛问:“你们是来消灭它们的么?”
“是的,”安德森很肯定地说:“我们已经消灭了不少,明天将会是它们的末日!”


会议刚结束,丹特就匆忙赶往米基拉斯的帐篷。法师现在很虚弱,正躺在帐中休息,当丹特进门时,他还想勉强支撑着坐起来,却被猎龙人制止了。
“老活计,怎么样?”
法师苦笑了一下,脸上的肌肉运动牵扯起各处的皱纹,使他那与年龄极为不符的老态更加突显。他几乎没有动嘴唇地问:“死了多少人?”
“五十多个。”
法师叹了口气:“我没有办法,这个魔法范围有限,我必须等尽量多的敌人靠得足够近才能施法。”
“你做得对。”
“丹特,”法师忽然换了个口气,“后面你打算怎么办?”
“蛛母吗,按我们原来的安排干。”
“我说的不是这个!”法师有些急了。
“我知道……”丹特其实很清楚法师的意思,只是想回避这个问题。“明天才是真正的考验,这个时候我们应该集中精力!”
“你在逃避现实,丹特,难道你还心存侥幸吗!”

帐内安静了,过了一会儿,丹特用很低的声音说:“告诉你个好消息,边境哨所现在已经撤消了。”
“是吗!”法师眼前一亮。
“如果事情真如你所说,那么在任务完成后我们就去拉波美尼亚。”
“为什么不马上走?”
“我们需要那笔酬劳。”
“让那些该死的钱见鬼去吧!我们会被抓起来,送回尼兰德的绞刑架上吊死,到时候一分钱也得不到!”
“好吧好吧!就算这样,我们走了,剩下的兄弟怎么办?他们还是会继续任务,可是没有我他们会死的!知道我为什么不把你们当佣兵看吗,因为你们不会抛弃自己的兄弟!”丹特说话的口气有些不客气,似乎他没有体会到法师的心情,然而,只有他自己清楚现在自己在想什么。

帐篷里又一次沉默下来,这时候,门帘挑起,一位精灵幽雅地走了进来。

泰索拉没有穿那件套头斗篷,玲珑的身段在紧身外套的包裹下一览无余,披肩的秀发于末端可爱地卷了起来,戴在额头的头饰平时是看不到的,与脸上的神秘图案交相辉映,透出一股原始的魅力。

精灵摊开手,摆出一个小巧的木瓶。
“这是生命之水,喝了它,明天你就会好起来。”星语者的声音非常柔美,说话时,她的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法师一下子变得不知所措,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尴尬地把木瓶接到手里,说了声谢谢。他很难相信,无论作为一个精灵对待一个半精灵还是一位德鲁依对待一位黑暗法师,都不该是这样。
精灵的话却发人深省:“我们并不认为黑暗魔法是邪恶的,在这个世界上,只有邪恶的法师,没有邪恶的魔法。”

星语者看着米基拉斯把药一饮而尽后才转身离开,帐篷里只剩下一股淡淡的幽香。丹特自言自语地说:“她们并不是人们说的冷美人。”


<4>新盟友

一阵扑扑的拍打声,一只仓枭落在德鲁依的肩上。精灵先是怜爱地抚摸着这只米黄色的鸟,似乎只有面对动物才能体现她的温存。她让鸟站到手腕上,望着猫头鹰黑色的瞳孔,精灵仿佛自言自语地说——有人来了。德鲁依从不大声说话,可旁边的士兵清楚地听到了她说的,哗的一下,靠在墙边的哨兵们全立了起来,脸上的倦意一扫而空,而他们背上的枪全都换到了手上,气氛骤然紧张。人们不禁要问,谁会在夜里穿越这么危险的地方?不管怎么说,军士还是先差了一个人去报告长官,其他人则把枪朝向精灵用手指着的方向。

不一会儿,漆黑的地面上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火光,像一条蛇一样蜿蜒前进。随着光亮由远及近,哨兵们渐渐看出那是些举着火把的人,或至少是人形的生物,这似乎可以让他们可以松一口气。不过,军士仍很谨慎,在那些人到达大门之前,一直让大家用枪口对着。忽然间,在火把下,他看到了一群岣偻的身影,再仔细点,他看到他们的脸:尖耳朵、大眼睛、秃脑门,还有那种野兽般的扁鼻子,甚至还能看见他们嘴里两颗尖利的犬齿!

“该死,是地精!”还没等军士喊准备战斗,士兵们已经纷纷扳开击锤,上面的燧石只等着扳机一抠就能擦出致命的火花。
也许是察觉出了危险,下面忽然有人大喊:“别开枪!我们是朋友,是赫森大人叫我们来的!”
“你们是什么人?”墙头传来军士的大喝。
“我是赫森大人的部下,”墙下的人声回答,“这些是肖奇部落的地精,是我们的盟友。”

地精和人类结盟?狡猾残忍的地精从来都不讨人喜欢,直觉告诉军士这些生物不可轻信。军士迟疑着,是否给他们开门?这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让他回过头去,军士看到赫森正骑马朝这里赶来,身边那个穿着银色四分之三甲的人必定是上校了,他们后面还跟着许多人。军士跑到门口,为赫森牵住了马。

“先生,请开门。”赫森对军士说。
可军士却仍在犹豫,不过,没容他想更多,后面就传来了上校开门的命令,这是他无法违抗的。军士只好一挥手,让四个士兵把门打开。

门外的一行人走了进来,领头的是一位中等身材的人类男子,穿着一身冒险者常用的粗布外衣,还套了件皮胸甲,腰间别满了手枪、匕首和剑,扛着把带绞盘的重型十字弓,头上的三角帽像扇子般插着斑鸠的羽毛。他来到赫森面前,躬身行礼:“大人,您还好么?”
赫森拍着来人的肩膀,脸上浮现出近来少有的笑容:“看到你们平安到来我很高兴,没碰上麻烦吧?”
“没有,这里的蛛怪都被你们消灭了。”
赫森把来人让到大家面前说:“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助手——游侠申克。”

就这样,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游侠向大家行了礼,然后,带着身后五十多个地精,在赫森的亲自带领下,走进了盖拉尼根村。

一路上,这支令人意外的盟军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士兵、龙骑兵、瓦哈兰人还有猎龙者们都纷纷钻出帐篷,站在路边驻足观看,甚至连精灵们也在远处打望。地精们驮着背,走路时一蹿一蹿的,他们身上穿着缀满铁片的皮甲,手里拿着剑、短矛和石片做成的盾牌,有的人还背着用动物肋骨做成的弓。走在最前面的地精似乎比其他地精地位都高,他的头上戴着一顶用洞穴狼颅骨做成的头盔,狭长的颚骨上还插满了黑柱石(注5)。一行人来到了赫森的指挥部,游侠、领头的地精随着赫森一起钻进了帐篷,安德森和几个军官也跟了进去,没几分钟,丹特和哈姆也赶来了,最后赶到的则是泰索拉。

帐篷里的灯又亮了,这次桌子上多了两个人。赫森坐在正中,两边依旧是安德森和丹特。地精和游侠坐在一起,他身上散发的浓烈体臭使其他人都离他有一段距离,只有游侠对此习以为常。其实细细品位,人们会发现,这种味道与一般野兽的气味不同,有种说不出的特别,闻到它会使人感觉到自己潜意识里的野性正在蠢蠢欲动。

赫森清了清嗓子说:“我已经介绍过了我的助手,游侠申克。”他把手指向地精:“现在我来介绍另一个朋友——奇依奇,一位地精王子。”

经赫森一说,人们更加吃惊地看着面前的地精。见多识广的哈姆注意到了地精脸上的一些细节:两颊上的荆棘刺青,这种刺青只能出现在首领血亲的脸上。当大家还在仔细打量着地精的时候,赫森慢慢道出事情的原委。

原来,在蛛怪肆虐之前,这里的地下世界是由一支叫肖恰的地精部落统治着。也许这个部落的名字没有多少人清楚,但这里长期有地精活动却一直是不争的事实,每年的边防报告都记录着关于地精活动的情况。这些地精多数时间呆在地下,只有夜间才到地面活动。他们有时会盗取村民的家畜,还会和人类发生冲突,所以军队一直想把他们赶到对面的拉波美尼亚去,而今,斯国的高级军官却和这些地精同台而坐,不能不说有点讽刺。不过这已不是什么大问题了,真正的问题是:大约一年前,一支蛛怪群落突然在这里出现。

几乎一夜之间,地精们的防线就崩溃了,很多地精丧生在蛛怪的爪下,那种恐怖绝望的场面,没有亲历过的人不会有这么深的体会,然而,当赫森提到这里时,丹特注意到奇依奇眼中惊恐的目光和头上斗大的汗珠,似乎这个并不大懂人类语言的生物,也能从人类的语气中察觉出,他们在说那晚的事情。确实,那一晚对地精们来说是刻骨铭心的,自栩为地下之王的他们,还从来没有输得那么凄惨,那么狼狈。那次袭击之后,部落首领——绰号“石刀”的玛祖卡被迫带领幸存者背井离乡,逃到拉波美尼亚境内。

单从这件事的结果看,当初斯国人赶走地精的计划似乎藉由蛛怪的手达到了,可是,一些头脑清醒的人知道,蛛怪远比地精更可怕,赫森就是这些人之一。早在三十年前,赫森在一次前往远东的考察中,和他的探险队在穆兰哈图曼境内首次遭遇蛛怪,这种怪物强大的破坏力和嗜杀本能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因此,他很清楚,这种怪物的出现对一切文明种族来说意味着什么,也正因为这样,赫森极力劝说国王联合地精对付蛛怪。不过,赫森这样做也是冒了很大风险,他的政敌们正在到处罗织他的罪名,联合地精的举动无疑为他们提供了“皇家顾问勾结地精,引狼入室”的罪名,并进而引伸为赫森是莫斯罗斯和拉波美尼亚间谍的说法。这一连串的事在王宫里闹得沸沸扬扬,最终,国王力排众议,同意了赫森的方案。面对共同的敌人,两个月前,赫森派遣了一支先遣队秘密潜入拉波美尼亚,联络到了玛祖卡,约定联手对付蛛怪,而这支先遣队的队长就是申克。很快,玛祖卡就组织了一支军队,只等赫森的指令一到,他们便从东面进攻,与赫森的队伍两面夹击。现在,申克充当联络员赶到赫森的营地,还带来了一群熟悉环境的地精协助行动,这些地精的领队是“石刀”的第七个儿子——奇依奇,也就是那个戴着狼骨盔的地精。

赫森的介绍,使大家对地精突然造访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然而还有很多事情不清楚,比如蛛怪群落的构成、行为方式,还有赫森为什么要坚持活捉蛛母,蛛母到底是种什么样的生物等等,但首当其冲的问题,是这里的作战环境,以前没有任何人到过这里,谁知道这里的地下该怎么走。为此,申克给大家送来了一张地图,这是他根据地精的记述绘制的。

当大家在桌上展开那张边缘已经开裂的地图时才发现,原来这里的地下通道并不像想象的那般复杂。在通往蛛母可能潜藏的地区只有三四条入口在地面的通道,其中,有一条通道据信是用来给蛛母进出地面用的,入口和洞内空间都非常大,足以容纳蛛母那庞大的身躯通过。虽然蛛怪们用石块把洞口封了起来,但应该封得不死,用炸药就可以打开。这个消息对丹特来说很不错,许多大型装备可以通过这条路送进洞里。

现在是解决第二个问题的时候了。要击败敌人必须了解敌人,不论猎龙人还是军官对这点都有深刻体会。所以,丹特和其他人纷纷向游侠和地精询问这群蛛怪的详细情况。
“这群蛛怪大概有多少?”丹特首先发问。
申克把问题翻译成地精语,由于生理构造的区别,申克的地精语发音非常怪,但地精还是听懂了,他吱吱哇哇
地说了一串,又由申克译成人类语言:“他说这群蛛怪可能有一千以上,大部分都在往东面集中,准备与地精们开战,有些零散的也分布在这里,其中也包括你们今天消灭的那些。”
“一千?不算大呵。”哈姆插了一句,根据地穴矮人的资料,一般大群落的蛛怪数量都有这个数字的几倍。
“是啊,据我们猜测,这群蛛怪的蛛母可能原来属于另一个群落,被那里的蛛母打败后出来自立门户的。”
游侠的回答有一定合理性,一个蛛怪群只能拥有一个成熟的,也就是有繁殖能力的蛛母,新生蛛母在长成前只能看老蛛母的脸色过日子,要么被赶走,要么苟且偷生,直到有一天杀死老蛛母自己取而代之。如果是被赶出来的刚成熟的蛛母,自然不会生出太多蛛怪。
“你们能确定蛛母在这儿吗?”
申克把问题译给奇伊奇,地精的反应却出人意料的强烈。他咬牙切齿地说着什么,不时发出恶狠狠的叫声,即使丝毫不懂地精语的人也能看出,他在说话中一直夹杂着不停的咒骂。直到他平静下来好一会儿,申克才慢慢把他的话翻译过来:
“他说,他们曾经亲眼看到过蛛母来到这里。”
“什么时候!”丹特对此非常关心。
“就在半年前,蛛母是从一个地下通道上来的,蛛怪们还给她挖了一条通向地面的备用通道,就是地图上那条,确切地说这是一个大洞,蛛怪们把地道和它打通了。蛛母身躯太大,洞内移动很不方便,一般只要住定了就不挪窝了。”
这时安德森上校也插话道:“我询问过格鲁曼少尉,他说蛛怪刚出现时,有人看到蛛怪们从废弃的房屋围墙上拆取石块,经你们一说,看来这些石块可能用来封洞口了。”

各方的情报加在一起,更增添了丹特的把握。现在,地图已经到手,敌人的情况也有一个基本的了解,该是制订详细的作战计划的时候了。丹特站起身来,对照着地图向大家介绍他的计划。其实基本方案很简单,就是声东击西。明天,由远在东边的地精大部队先发动攻击,把大量蛛怪牵制在那里,然后,远征队从这里下手,进入防守空虚的蛛怪巢穴,一举擒获蛛怪女王。虽说现在只是纸上谈兵,但随着丹特对计划中每一个细节的深入研究,大家的信心也在逐渐增强,到最后甚至有点十拿九稳的感觉,连安德森也不住地点头。
“最后,”丹特面对着泰索拉,“泰索拉女士,我需要您和您的队员在感应到蛛母时不停地吟唱森林之歌,干扰蛛母和蛛怪们的联系,免得她召来蛛怪给我们制造麻烦。”
星语者点点头,看来没问题。

“还有一件事,”丹特指着地图说:“明天的行动,实际是在拉波美尼亚境内进行。申克先生,你熟悉那边的情况么?”
“那里没有什么驻军,他们也怕蛛怪。四十里外有个兵营,不过都是些佣兵,不能与正规军相提并论。”
“可莫斯罗斯呢?”
“莫斯罗斯有个长枪哥萨克营,但离这儿比较远。”
“没有半人马么?”上校也问。
“没有,据说半人马调回国内镇压叛乱去了。”
丹特脸色沉了下来,看来自己对这个问题考虑有些不周,假如那个哥萨克营赶到这儿骚扰自己行动怎么办。
上校看出了丹特的担心,他开口道:“丹特先生,专心完成任务好了,外面的事我自有安排。”

这样,上校的保证解决了最后一个问题,整个计划就安排完了,众人站起来,脸上的表情比进来之前有信心多了。看到这样的场面,赫森的嘴角不禁露出一丝微笑。


<5>临行前

凌晨四点,当大多数人还在梦乡的时候,盖拉尼根村已经很热闹了。士兵们忙着打点行装,不到半个小时,所有的帐篷都被收了起来,一些人开始架起锅灶准备早餐了。

赫森站在人来人往的小路边,提着盏油灯,看着那些忙碌的人们。忽然,一阵凉风吹来,他不禁打了个哆缩,看来秋天确实到了。

这时,申克来到他面前,依旧取下帽子,恭敬地行了个礼。
“大人,我走了。”
“不吃早餐吗?”
“不了,大人,我还要尽快赶到‘石刀’那里,他们将在六点发动进攻。”
赫森拍着游侠的肩膀,轻轻说了句祝好运。之后,游侠便转身离开了。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赫森长长地舒了口气,他想,不管结局如何,过了今天,事情一定会有个了结。


当东方的天际露出第一缕鱼肚白时,军人们已经集合完毕了。丹特来回巡视着这支队伍,大家都是老兵,每个人的表情都很沉着。不管是视死如归还是竭力掩饰,总之,士兵们的脸上没有一丝恐惧,这对士气很重要,丹特心想,这样很好。

丹特来到赫森身边,问:“大人,申克先生离开后,我需要一个懂地精语的翻译。”
“没问题。”赫森手一指,是那个曾向精灵大献殷勤的助手。
丹特把他叫了过来,发现这个小伙子还很年轻,丹特觉得不错,就这么定了。

安德森走了过来,丹特便问他由谁来对付莫军,上校召来一位少校,让他带领龙骑兵们去监视莫军,末了还叮嘱,要走昨晚申克指给他们的那条路,因为那条路最安全。
少校敬了礼便去赴命了,丹特却有些疑问,他问安德森:
“上校,您不觉得那些龙骑兵如果遇上莫军的哥萨克……”
上校没有回答,只是用手指着那些龙骑兵,丹特顺着他的手看去,不由得大吃一惊:
龙骑兵们正脱去身上的斗篷,套着浅黄色皮马夹的鲜红制服露了出来,金光闪闪的护喉甲、肩章、钮扣和剑柄,无不显示着他们与众不同的身份。当他们脱下头上的三角帽,换上一顶宽沿帽时,答案揭晓了——他们帽子上清楚地绣着一只金色的小鸟,这只说明了一个问题,他们不是普通龙骑兵,而是知更鸟团(注6)的成员!

天哪,这样一支精锐部队一直呆在身边,自己却全然不知!丹特立刻联想起哈姆曾经提醒过他的,这些人不简单,虽然他也曾怀疑他们的来历,但怎么也想不到,他们竟会是知更鸟!一瞬间,他的思路开始飞快旋转,他在考虑,这些人一直精心掩饰身份,为什么?是为了防止拉波美尼亚人知道,避免刺激敌人,还是为了别的什么目的?他们现在离开,真是为了监视莫军,还是只是一个幌子……丹特心中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当时针指向七点钟时,部队已经集结在村口外。所有人都沉默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神色严峻地等待着指挥官的命令。

赫森眺望着东方的天际,现在,那里应该正在激战吧。他扭头向丹特示意,丹特便爬到一架大车的车顶,大声命令:“检查装备!”

呼的一下,几个瓦哈兰人揭开了一直盖在那辆巨大的八轮大车上的黑布。这张黑布非常宽大,折了几叠后还能把大车盖的严严实实,幸亏有巨人士兵,若换成人类,光想揭开它就得花一刻种。当黑布扯去后,车上露出了一根根凿着卡榫的圆木,一台蒸汽机,还有数座带支座的、与一百磅臼炮一般大的铁桶,桶口盖着一面玻璃,桶内则有一面与桶内径差不多大的锃亮铜镜,铜镜前竖着一根管子。丹特指挥士兵们,小心的把这些“铁桶”抬下车,然后往它们的支座上装上小铁轮,以便在地上推动。

也就在这个时候,村口的大门打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那里。是牧师,后面还跟着一群村民。
“我们来看看,能否帮得上忙。”
他们来得正是时候,现在不应该让士兵浪费体力。想到这里,赫森微笑着走过去。他告诉牧师,这儿正需要他们帮忙。他把这些人带到了八轮大车前,然后指挥着他们忙碌起来。村民们爬上车,开始慢慢支起车上的那些圆木。

士兵从其他的货车上抬下一个个木箱。打开箱子,里面只有两种东西:要么是塞得满满的皮胸甲,要么是摞在一起的圆顶头盔。丹特顺手从两个箱子里各拿了一件护胸和一顶头盔,站到一群军士面前:
“先生们,在我们出发之前,大家先穿上这件胸甲,把帽子换成头盔,让你们的士兵也这样做。”
说话间,负责分发的士兵已经把装备逐个发到其他人手中。军士提着胸甲,这件皮革制品包括胸背两面,还带有两片薄薄的护肩,拎在手里的感觉有些轻,似乎不太能令人放心。
“先生……”一个军士拿着胸甲问丹特:“这东西……能防住蛛怪的爪子吗?”
“效果不大,不过它能让你在洞里磕磕碰碰时,不会被撞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头盔也是这个作用,所有人,包括军官,都必需戴头盔。”

一下子,队伍热闹了许多,皮革与背带扣的撞击声此起彼伏。丹特脱去外套,为自己穿上一件半身甲,不过肩甲的皮带很难由自己扣好,他姿势别扭地站在人群中,不断努力着。

忽然,一双冰凉的手捉住了皮带,麻利地扣好了。丹特转过身,站在面前的,是黑袍法师。
丹特有些惊喜:“嘿,你怎么样了,恢复得不错吧!”
“她们的药非常有效。”法师一面说,一面伸出右手,五指微微握向掌心,一股淡淡的黑烟便升腾了起来(注7)。

士兵们穿戴整齐后就开始检查手中的枪,看看燧石是否夹紧,打火钣有没有卡住,通条直不直等。丹特看见了人群中的上校,他取下了那顶漂亮帽子,换上一顶古典风格的球形盔,身上的铠甲也有所改动,拿掉了腿甲,只剩下胸甲、肩甲和护喉,很显然,上校原来那身重骑兵装备是不适合洞穴步战的。

上校也看到了他,两人相隔很近,这种距离对两人都不太舒服。不过,上校还是礼貌地抬手致意,丹特也举手还礼。突然,丹特注意到,上校的表情有些不对,似乎正仔细看着自己胸前的什么东西,出于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意识,丹特立刻转身背对着上校,假装指挥别的事情。

“他走了。”米基拉斯一直在丹特旁边观察着上校。
“他发现什么了吗?”
“不知道。”米基拉斯的回答很没把握。
丹特也不知道上校到底在看什么,他忐忑地看看自己胸前,发现右前胸的铠甲上有四个梯形排列的小孔,这是钉徽章留下的。虽然徽章早已拔掉,但留下的小孔还是很清晰。毕竟,这种钉法的徽章并不多见,而双叶徽章正是其中之一。

是自己神经过敏么?丹特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精力来揣测、琢磨,这可不是大战前的好状态。这时,一个士兵匆匆跑来对他说:“先生,您要的大笼子已经完成了。”

士兵的话提醒了丹特,现在必须集中精力,其他的事以后再说,唯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完成任务。他放眼一望——那些原本装在大车上的圆木,在村民的手中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木笼,其巨大的体积就是容纳一头猛犸都绰绰有余,当它在那辆八轮大车上竖立起来时,丹特不由得想起一个形容词:壮观。

出发!——随着木笼的搭建,最后的准备工作也完成了。在丹特简短的口令发出后,整个队伍,包括人类、精灵、地精以及其他种族,都以相同的速度,逐渐远离了盖拉尼根……

注:
1、蒙拉玛——黑精灵信仰的女神,主管毁灭与生育。
2、夏勃雷登——尼兰德最大的港口城市。
3、波托雷斯——托马斯.波托雷斯,尼兰德革命的主要军事领导人。
4、奥莱格、萨贡和多尔夫——分别位于斯温德兰与奥德利尔、泰列德、帕姆斯三国的边界。
5、黑柱石——一种黑色方解石。
6、知更鸟团——斯温德兰精锐龙骑兵团,擅长马上射击和格斗。
7、掌心烟——黑暗法师如果能轻易使掌心冒出黑烟,便能证明其法力充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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