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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地下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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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地狱入口

队伍停在了一个大洞口,大块大块的岩石把这里把这里塞得严严实实。一群掷弹兵在这里忙碌着,丹特有些紧张地看着他们。不远处,赫森则在不停地看着怀表,估摸着此时东方的战况。

轰的一声巨响,然后是滚滚浓烟,当尘土散尽后,堵在洞口的石头塌了下来,遗憾的是,只塌了一部分,洞口仅露出了上面的一半。

哈姆亲自带着两个掷弹兵,攀着石头钻进洞口,不到半分钟又钻了出来。

哈姆摇着头说:“那些杂种堆了太多石头,恐怕最少要一个小时才能清理干净。”
“一个小时!”哈姆的回答出乎丹特的预料,如果时间拖太长,东边的地精们就可能坚持不住了。现在必须当机立断,丹特拿出地图,召来所有的指挥官。
“看来我们得绕道了。”丹特指着地图上的另一条路,很明显,这条路更远一些。
“先生,这条通道很窄,不能通过那些装备。”军官指的显然是那些像臼炮一样的东西。
“我们分成两组,大部队走小路,剩下的人留在这里把洞口打开,装备就走这条路。”
“我们有必要先进去吗?”
“有必要,”丹特肯定地说:“我们得先进去找到蛛母。”他指着地图上一个标着红圈的地方说:“如果不出差错,两组人将同时在这里汇合。”
“不出差错?”安德森的语气很怀疑:“怎么能保证呢?”
“这里的蛛怪已经被我们消灭得差不多了,即使有残留,也不能对我们构成太大威胁,分成两队没有太大风险,何况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赶时间。”

大家没有反对,于是丹特接着说:
“我把大家分成一二两队,留在这里的是二队。所有瓦哈兰人都加入二队,装备操作手也在这一队,再派几个人护卫。另外,让两三个德鲁依也加进去,好用心灵之语与我们联系。上校,由您来指挥这一队。”
“我反对!”安德森立即作出回应:“我应该加入第一队,那里有我的大部分士兵,我不能甩掉他们自己躲在后面,那不是一个军官应该做的,更不是一个绅士的行为!”
“上校,您应该理解我的安排,只有这样才能合理……”
“不!”安德森有些蛮横地打断丹特的话,“我决不离开我的部下,如果他们有什么闪失将由我来负责,而不是您!”
“上校!”丹特感到跟他有些说不清楚,“作为一个军官,您应该明白什么是命令!现在这里由我指挥,您应该服从!”
“可我怀疑您的指挥能力!您当过真正的军官,而不是雇佣兵头目么!”

该死!这句话刺激着丹特,本想好好回敬他一句,可是丹特欲言又止。他想,总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坏了大局。其实换个角度想,上校还有几分像他,不是吗,对自己的士兵都有强烈的责任感,上校为此可以和他大吵一次,自己为此也能放弃早日脱身的机会。

看到这种情况,其他军官都不敢吱声,幸好赫森连忙劝阻,气氛缓和下来。
“好吧,您可以跟着一队,但一队由我指挥。哈姆,你选几个我们的人去二队,二队由你指挥。”丹特妥协了,而这次,上校也没有什么异议。

队伍被分成两个部分,大部分人都到了丹特指挥的第一组,第二组则留在这里。很快,大队人马又开拔了,剩下的人则继续清理洞口的石块。

赫森也在留守之列,望着忙忙碌碌的人们,他问哈姆:“一个小时能完成么?”
“应该能。”
“如果在里面碰上蛛怪怎么办?”
哈姆握着斧柄说:“就算碰上,我们也能自己解决掉!”

为了加快进度,哈姆把所有能派上去的人都派去了。清理了一部分后,炸药再次被埋进石缝中,在这第二次爆炸中,没有人会留意,一个猎龙人正悄悄溜向安德森留在这里的马,更不会有人注意,哈姆曾向他使了个眼色……


<2>进攻

当第一组来到地图上标出的那个通道时,明显感觉窄小多了,尽管这个杂草丛生的洞口还是可以容纳六个人同时通过。

丹特面向士兵们,他们安静地站着,头盔前缘投下的阴影遮住了他们的眼睛,使人难以捉摸他们的表情,不过,丹特还是作了最后的叮嘱:
“先生们,洞里面环境复杂,拿好你们的火把。记住,洞里面作战不象在外面,你们不会有太多开第二枪的机会,里面环境昏暗,装填弹药很不方便,前排的人开枪后后面的人立即把上好弹药的枪换给他,而且大家要随时作好刺刀战的准备。除了最前面的人,其他人最好不要平端着枪,把枪斜挎在背上。还有,最重要的,一旦遇到分支洞口,一定要有人把守,直到全队人都通过了才可以撤离。”

士兵们听的很认真,他们都是有经验的老兵,所以他们知道,听从作战专家的建议没有坏处。当丹特说完后,人们遵照他的安排,排成四列纵队,鱼贯消失在地平线上。


这是一个天然的岩洞,至少从洞口看是如此,苔藓和地衣爬满了阳光照得到的地方,洞顶的几颗钟乳石垂下来,就像野兽嘴里的几颗利齿,要把任何落入口中的东西撕个粉碎。进入洞内才感觉到里面的温度,寒冷的空气似乎不断往洞底灌,指引着他们迈向黑暗深处。洞里,单调的水滴声,被同样单调的脚步声打乱,忽明忽暗的火光照映着人们的脸。他们的表情就像面前的路一样,扑朔迷离。

丹特走在队伍靠前的位置,旁边是上校,身后跟着地精王子和翻译。众人一声不吭,气氛很压抑。现在还没有到危险地段,丹特想让大家适当说说话,缓解一下紧张情绪。
“今年多大了?”丹特问身后的翻译。
“二……二十。”翻译吱吱呜呜地回答。
二十,怪不得一脸孩子气。
“以前参加过这种行动吗?”
“没有……我从没到过怪物巢穴。”翻译的声音在不断颤抖,不知是紧张还是兴奋,不过从他的面色看,也许紧张的成分占了绝大多数。
“你在哪儿学的地精语?”
“皇家地理学院。”
“那儿还教地精语?”
“我本来想学博物学,可那是有钱人才能读的,我只好学了这个。”
丹特拍拍他的肩膀说:“你学的知识对我们很有用。”
“先生……”翻译的声音忽然充满了期盼,“我们会没事吧?”
“没事的,我们能保护你。你只要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呆在队伍里是最安全的。”

领头的是兽人卡兹,他总是随时保持警惕,一边走一边注意周围的情况。忽然,他从地上拾起一个东西,拿到火把下,可以看到这是一只面额狭长的动物头骨。
旁边一个猎龙人看了说:“这是洞狼的骨头。”
兽人用手指捻着骨头上的每个细节,然后点点头说:“不单是这样,骨头上有很多打磨过的痕迹,可能是地精的狼骨盔。”
兽人刚说完,后面一位中尉拿着一个东西走上来:“我发现了这个。”
兽人把东西接到手里,这是一个又尖又细的铁片,边缘锋利,应该是个标枪头,最重要的,枪头正中刻着一只蜘蛛,兽人肯定地说,这一定是地精留下的。

一路上,人们不时能找到这些东西,可蛛怪直接留下的痕迹却很难见到。不过,在走了一段路后,队伍的速度慢了下来,一个士兵跑到丹特面前:
“先生,前面有一条岔路。”
“叫大家先停下。过去看看。”在士兵的带领下,丹特等人来到了岔路口,士兵们围在这里,卡兹带着几个猎龙人已经摸了进去,带路的地精却留在路口。

丹特拿出地图,对照一下,图上并没有标出这有岔路。
“这里有路吗?”丹特问身后的奇依奇,翻译结结巴巴地把丹特的问题译成地精语。地精哇哇说了一通,翻译又把它译过来,这里原本没有岔路。
“是蛛怪开凿的吗?”
尽管翻译把丹特的话译了一遍,可奇依奇却不回答,只是用诡异的目光盯着洞口。

这时,卡兹带着猎龙人们回来了。
“头儿,这条路连着另外一个洞室,也许我们应该到那里看看……”

丹特听出了卡兹的意思,他留下大多数人,只带着奇依奇、米基拉斯和泰索拉,还有安德森和两个军官,在十个士兵的护卫下跟着卡兹拐进了岔路。

进入这个通道时,丹特注意到,周围的洞壁上有人工开凿的痕迹。他正想问地精,突然,地精的态度变得很奇怪,哇哇叫了起来。
“他说什么?”丹特问翻译。
“他说……那是他们的圣地,外人不能进去……”
“头儿,我们到了。”前面传来卡兹的声音,而地精却叫得更厉害了。

这是一个宽大的洞室,地面相当平整,这肯定是人工造成的。地上有很多沙土,散布的很乱,一脚下去,能看到里面夹杂的黑色粉末。丹特抓起一把,在手指间细细拈磨。

这是木碳灰,有人在这里烧火。

继蓄走,他注意到在沙土下面,有的地方露出一些蓝色的东西,像是用颜料涂抹在地上的。
“头儿,到这儿来。”卡兹站在洞壁边缘一圈突出的石台上。

丹特跟了上去,站在石台上往地上看,由于光线太暗,有些看不清楚,只觉得地上那些蓝色的东西时隐时现,似乎像某种图案。

还没等丹特开口,泰索拉已经念起了咒语,一个光球在她手中冉冉升起。最终,光球升到了洞顶,光线逐渐变强,直至将整个洞室照得通亮。

一个巨大的蓝色图案出现在地面上,虽然经过掩盖,很多地方也被弄得摸糊不清,但还是可以看出,这是一个魔符,这个圆形的图画中包含了太多令人费解的符号,像蛇一样扭来扭去,还不时伸出一根根如弯刀一般的犄角,让人看了很不舒服。

“这里曾进行过魔法仪式。”泰索拉望着地上的图案,若有所思地说:“看那里,有供奉神灵的祭台。”她手指着一座位于洞室中心的土台,虽然已被捣毁,但基座还在。

“会是什么魔法?”丹特问。
“应该是……类似某种招唤……”星语者的回答也不肯定,“也许黑暗法师的答案更准确些。”

精灵话音刚落,大家就把目光投向米基拉斯。法师站在洞壁一堆灰烬前,用他特有的沙哑嗓音说:“这是一个招唤魔法阵,像是用来招唤某种强大的生物……”
法师从地上捡起一个标枪头,接着说:“这是地精的作品。”
丹特问:“是即时召唤(注1)吗?”
“不,这只是招唤,魔法本身并不高深,但施法者的法力很强。仪式一开始,这里就像发出臭味的腐肉吸引兀鹫一样,一直吸引着某种生物,直到这里被捣毁。也许……这是用来吸引蛛母……”

精灵施放的魔法光球消失了,洞内恢复了先前的昏暗,只有火把上跳跃的火苗,把一个个歪斜怪异的影子映在洞壁上。

丹特三两步跨到奇依奇面前,指着地上的东西,愤怒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翻译官把丹特的话译了一遍,可地精像没有听见一样,呆滞地站在那里。
“该死!我问你这是怎么回事!”丹特有些控制不住了,他恨不得把面前这个家伙臭揍一顿。
地精又开始吱吱哇哇起来,语速很快,似乎在不断重复一句话。
翻译官没有完全弄懂地精的话,但主要意思清楚了,他好像不断在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丹特揪住地精,几乎吼着说:“你撒慌!”
“少校,没收他的武器。”一旁的安德森一面向其他军官下命令,一面抽出手枪,唰的一下,黑洞洞的枪口顶在地精的脑门,把地精和翻译官都吓了一大跳,上校冷冷地说:“你最好说实话,现在就说,否则就到地狱跟魔鬼说吧。”

时间似乎凝固了,大家都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呆呆地立在原地,直到上校的右手拇指压下枪机上的狗头,发出“咔嚓”一声。

地精用一种难听的、断断续续的声音述说着,一旁的翻译官很难弄懂他在说什么。花了几分钟,翻译官才把他的话译出来:
“他说,这里是部落大祭司作法的地方,他也很少来。他只知道这是个招唤仪式,并不知道是召唤什么。”
“他撒慌!”丹特对着地精吼着说:“你们是想召唤蛛怪来对付这里的人类,是不是!结果你们没想到自己被蛛怪给消灭了,对吗!现在,你们没有办法了,又来找我们帮忙,我说得没错吧!”
地精没有作任何辩驳,只是保持沉默。

一位少校找来绳子,捆上了奇依奇的双手,地精没有反抗。人们押着地精,离开了这个洞室。在回到队伍前,安德森召集了队伍里所有的军官,当他们回到队里时,干净利落地将所有地精都押了起来。这些可怜的生物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一支支步枪对着,听凭那些人类用绳子缚住自己的双手。

指挥官们又聚集在一起,现在,问题更严重了。
“怎么办?”安德森问:“会不会是个圈套?”
丹特不知该怎么回答,他也无法确定。
“我想……这可能不像一个圈套。如果我们不能抓住蛛母,对他们也没有任何好处,而蛛怪对他们的威胁远比对我们更直接。”
“我们是不是要撤退……”一位军官犹豫地说。
“不行!”上校坚决地否定了这种念头,“我们必须继续,这是项非常重要的任务,任何人,无论在任何时候都不能打退堂鼓!”
“事到如今,是不是圈套我们也得试一试了。”丹特一边说一边拿出地图,现在手里只有这么一份地图,信不信都得照着它走。

队伍又动了起来,只是这次,里面多了许多套着绳索的囚犯。

从刚进洞开始算,现在已经超过半个小时了,空气好像更冷了,湿度也在增加,不知现在距离地面有多远。在这黑暗的世界,人们很难保持清晰的时间和空间概念,除了戴着怀表的军官,士兵们并不清楚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唯一清楚的是他们过了几个岔路口,因为每到一个岔路口时,最先到达的几个士兵总会紧张地守在路口,直到全队通过时,他们便跟在队尾,只要大致看一下自己在队伍中的位置,就可以估计出他们路过了多少岔道。当人们路过每一个路口时,都会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自己正逐步错过逃生的路,而一步步迈向死亡。

打头阵的卡兹停了下来,他一边抽动着鼻子,一边举着火把搜寻着。后边的士兵看到他的这一举动,纷纷端起枪,因为他们得出了这样一条经验:只要兽人停下来,必然是发现了什么。

兽人弯下腰,把火把放低到膝盖处,火焰明显的变弱了,当他把火把重新举高时,火苗又像吃了桑陀罗(注2)一样尽情地跳跃着。兽人沉着脸说:
“大家小心,前面尸气(注3)很重。”

咔嚓咔嚓,队伍里响起阵阵清脆的金属摩擦声,这种声音往往能在步兵开火前一分钟听到。在火光中,可以看到步枪已经握在每个人的手上,连刺刀都在火把的照耀下映射出红色的光芒。随着几只指挥矛从队伍中间移到了前面,军官们从人群里钻了出来。

“怎么回事?”丹特问。
兽人说:“前面可能有尸体,我带几个人调查一下。”
“好吧。”

兽人随即叫上四个猎龙者,星语者也派出了一个德鲁依,六个人组成一个小组,他们没有带火把,而是由精灵施放一个微弱的光球。就这样,六人离开了大家,深入前方漆黑的洞穴,渐渐的,光球越来越弱,就像莹火虫发出的光亮,不久,最后一缕光芒也消失了。

众人没有行动,只有等待。整个队伍除了听见火焰燃烧的呼呼声,没有其他的声音。等待是痛苦的,丹特觉得,现在每过一秒都像过一小时那么漫长。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有些加快,这很正常,略快的心跳意味着他正处于兴奋状态,有利于处理各种突发事件,虽然类似的行动他经历过很多,但在每次行动中都保持兴奋是十分必要的。不过,心跳过快可不好,于是,丹特开始慢慢的,轻声的深呼吸。现在,他很想转过头去,看看其他人是什么表情,可他终究没有这样做,因为他知道,自己无故把头转来转去只会引起其他人的不安。

其实,其他人比他更紧张。安德森强装镇静,可他的额头已经开始有点湿润了,火焰的烘烤和焦急的心情使他的脸有些发红,不过他始终面朝前方,一动不动;倒是泰索拉,一直保持着她向来的漠然的表情;米基拉斯低着头,让披风上的套头帽遮住自己大半个脸,所以谁也看不出他的样子;其他军官和士兵们没有东张西望,而是像每一次发起冲锋前一样,默默地看着同伴的背影,等待指挥者的下一个命令;地精们被五花大绑着集中在一起,在昏暗的火光下,根本看不见他们呆滞的目光中,是否隐藏着别的什么东西。

前面响起了啪啪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微弱的白色光球,六个人影出现了。

兽人来到丹特面前说:“头儿,前面没有发现蛛怪,但蛛怪肯定在那里呆过,看来我们没走错。”

丹特看了看地图,又回头看看被绑住双手的奇依奇,那家伙的目光就像乞食的小狗,但丹特不为所动,只是转身对大家说:
“全体注意,前进!”

众人在兽人的带领下又开始前行了,当大家拐过一道弯后,便进入了一个新的空间。人们突然觉得,有一种熟悉的气味在空气中飘来飘去,嗅觉并不灵敏的人类努力分辨着这种气味,人们很快就想起来,他们能在战斗结束后的战场闻到,这是尸体腐烂后发出的臭味!

人们举着火把四处查看,迅速便找到了气味的来源:一堆堆散落一地的尸骨,有人类的,更多的则是地精的。很多尸体只剩下一堆白骨,看上去已经有些时日了,只有少数尸体还有些专吃腐肉的甲虫在上面爬来爬去。望着这些恶心的东西,有些人有点受不了,比如翻译官,他不得不把头扭朝一边。可是老兵们对此习以为常,猎龙人更是满不在乎,他们更关心的是能从这些尸骨中找到什么证据。

丹特仔细检视着每一具尸体,忽然,他有些兴奋地把大家召集在一起。
“先生们,大家注意了吗,这些尸体都没有脑袋。”
“这是什么意思?”安德森不解地问。
“你们听过没有,蛛母专吃动物的脑浆。”

众人愕然。

丹特继续说:“蛛怪们捉来猎物,砍下他们的头献给蛛母,留下的躯体则由它们自己享用。如果我们顺着这里找的话,一定能发现蛛母活动的痕迹。”

身后响起了地精的呻吟,打断了人们的谈话。最先发出声音的是奇依奇,他那沙哑的声调不同以往,即使人类也能品位出里面的悲沧,似乎是给死去同伴的挽歌。

“他们在说什么?”丹特问。
翻译说:“好像是说……我们离目的地不远了……”
“好吧,”丹特转身面对众军官:“我们继续前进!”

路上的骨骸散落各处,远不如像刚才那个洞室里那么集中,数量也少得多,而且多数是些零散的骨头,基本没有看见完整的尸体。丹特分析,这可能是被蛛怪们遗弃的残羹剩饭。可是,丹特不能肯定这里是通向蛛母居住的巢穴,还是蛛怪们聚居的地方。从地图上看,前面应该连着一个大洞穴,他找来了奇依奇:
“告诉我,前面的洞有多大?”
地精非常不情愿地作出回答,如果不是在枪口下,也许他根本不会回答。翻译把他的话译了一遍,大概意思是前面是连着一个大洞室,其体积足以容纳一些巨大的生物。
丹特听了为之一振,蛛母会不会就在那里呢?他找来泰索拉问:
“女士,您有什么发现吗?”
泰索拉摇摇头:“我们只能模糊地感到她的存在,但这种感觉与在地面时一样,并没有加强。”
丹特有点失望:“你们不是能截获蛛母的心灵之语么,难道不能用它把她找出来吗?”
“蛛母的心灵之语是发给蛛怪的,这里没有蛛怪,蛛母也就不会发出心灵之语。”
德鲁依的话并不都是坏消息,至少可以证明这附近没有蛛怪,大家还是安全的。

大家接着向前走,很快就来到了那个地图上标着的大洞穴。看来,地精没有说错,这里确实很大,人们借着火把,根本看不到洞顶,这里至少有三十码高,巨大的空旷地使人们的脚步产生悠长反复的回声,就像一下子多了很多人。回声对隐蔽很不利,丹特告诫军官们,一定要小声说话,尽量用手势,军官和军士都用指挥矛和火把发命令。

卡兹仍然是开路先锋,他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前进,冥冥中他有一种感觉,决战时刻就要到来。忽然,他觉得自己的脚踩到一个圆圆的东西,是石头么?兽人用火把一照,一大片白花花的东西出现在眼前,原来,地上竟铺满了一个个头盖骨!

卡兹的发现很快成了大家的发现,因为人们发觉,整队人,都站在一片铺满骷髅的地上!这里简直是魔鬼召开宴会的地方。人们小心地辗转腾挪,像避开地雷一样躲避这些地上的东西。但是,大家很快就放弃了努力,因为他们发现,地上的骷髅太多了,而且,这些颅骨没有一副是完整的,每一片骨头都是一颗头颅的残破碎片,由于缺损得厉害,已经无法判断这些头颅的主人是属于哪个种族了。

丹特从地上拾起一块骨头,他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不难想象,蛛母把这些脑袋含在嘴里,像吃栗子一样咬碎,把大脑吸干,再把剩下的东西当渣滓一般吐掉。

突然,泰索拉一把抓住丹特的手臂,虽然连嘴唇都没动,可是她强烈的意识一下冲进了丹特的大脑——蛛母就在前面,往东,往东!


<3>遭遇

越往东走,洞内的空间也越发高大,尽管如此,却更让人觉得压抑,也许是在这样的环境中,火把能照亮的范围更显渺小,黑暗的力量反而更加强大吧。

丹特感到了脚下微微的震动,他看看泰索拉,精灵向他点头示意。忽然,地上猛颤了一下,这次,大家都感觉到了,人们甚至感到,头顶那些本应垂直落下的水滴,竟然歪斜着打在大家脸上。

奇依奇嘴里蹦出一个词——“玛依”,其他地精一听到这个词,都吓得瑟瑟发抖。同样惊恐万分的是翻译,他对着丹特,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这时候,一个德鲁依把手搭在他的肩上,替他说:“蛛母来了。”

“看前面!”前面传来兽人的喊叫,他顾不得丹特的告诫吼了起来,因为已经来不及隐蔽了。一个巨大的雪白色身影出现在不远处,正一步步朝这里前进。

这就是传说中的蛛母么?丹特盯着这个大家伙,虽然看不清细节,但还是可以分辩出她的轮廓,如女人般的上半身,凹凸分明的曲线,竟让丹特联想到“婀娜”这个词,而庞大的下半身,则如蜘蛛一般,卵圆的蛛腹,像柱子般粗大的六条巨腿,其总身高决不在猛犸之下。

前方传来哗哗的脚步声提醒了丹特,有蛛怪!这是蛛母的随身侍卫,数量虽少,但由于与蛛母离得太近,德鲁依的心灵之语影响不了它们。要想捉住蛛母,必须先清理掉这些家伙。

呼的一下,许多火把被掷弹兵们扔到了前面,排成一条歪歪扭扭的横线,仅几秒种,一条条尖利的虫腿就出现在火堆前,大约有十多只蛛怪。

开火!没等它们跨过地上的火把,士兵们就开始了一轮接一轮的射击,四次齐射后,没有蛛怪还站在地上,除了那个离他们只有几十码的巨大身影。

很近了,蛛母在地上每踏一步都能让在场的所有人感到强大的震撼。他们看到了蛛母的身躯,洁白,不时反射着一丝丝金属般的光泽,就像那种表面布满槽线的古典铠甲。蛛母不慌不忙地抬起双臂,一对从手腕叠向手肘的巨大刀爪慢慢伸出,在空中划出一个半圈。

虽然安德森大吼不要开枪,可是已经阻止不了士兵的行动了,前面发出几声枪响。其实,一个士兵面对危险的本能反应就是开枪,即使他们知道,子弹面对蛛丝甲毫无作用。接着发出的是铛铛的声音,子弹被反弹到四周的洞壁上,毫发未损的蛛母被子弹激怒了,她猛一加速,一下越过地上那条火把线,左臂一挥,两个躲闪不及的士兵,被那只比他们身高加起来还长的刀爪掀到半空,落下来时,身体已经变成了两截。

“快散开!”丹特大吼,他现在所能做的,只是让大家立刻疏散,这是一次狭路相逢,也许双方都没有做好准备,但是,即便在这种情况下,蛛母仍占有大优势。

人们像一群躲在地下的蟋蟀,头顶的大石头突然被掀开,大家四散逃命,连军官们也顾不得尊严,死死趴在地上,生怕被蛛母发现。

奇依奇和他的同伴们被忙着逃命的士兵们丢下,他们静静贴在洞壁,屏住呼吸,盯着惊慌的人群和巨大的蛛母,奇依奇很矛盾,他即恨这些把他囚禁的人类,又希望他们消灭这个死神般的怪物,不过,现在一切考虑的出发点,都应该是在如何保证自己安全的问题上。正在这时,他那黑洞洞的眼睛,看到一把被人类遗弃在地上的匕首……

虽然大家分散开来,蛛母仍能把他们一个个找到,运气不好的人被蛛母用巨大的腿踩在脚下,还没等刀爪落下那人就已经死了。恐怖在人群中漫延,尤其是当人们发觉,自己在怪物面前毫无还手之力时,恐惧中更增添了极度的绝望。

几个士兵和米基拉斯一起躲到一块大石头后面,他们应该庆幸能及时找到这个石头。然而,当士兵们定下神来,却发现躲在这里的,似乎不止他们几个。在法师身边,站着一个东西……是个人,士兵大着胆子靠上去,看到的景象,却足以让他在那一瞬间忘却蛛母的存在——法师身边的,是一个苍白的影像,披散的长发间,露出了干瘪的脸,还有那双眼睛,眼框里,只有一片惨白!

“鬼……”士兵惊骇地跳开,突如其来的惊吓甚至使士兵们不惜逃出他们躲藏的石块,把自己暴露在通道正中。可是法师并不为所动,他专心致志地施展他那令人胆寒的魔法,在他的脚下,施法时常有的魔环已经变成了绿色,就好像一扇连接着地狱的大门,因为从魔环里,那些鬼魂,正冒出第二个、第三个……

伟大的拉塞蒙德尔(注4)啊!我愿用我的生命换取你的怜悯,请为我敞开冥界之门吧!

啪!一声轻响,一个光球炸开,把洞室照得通亮。泰索拉知道,常年生活在黑暗里的蛛母,一定经受不住突然的强光刺激,于是她放了一个强力的魔法光球。果然,蛛母在闪光的那一刻,忙扭头避开,用手挡住眼睛,往后倒退了几步,那些来不及找隐蔽的士兵趁机从死神的刀锋边逃脱。

也就是在这一刻,丹特终于看到了一直笼罩在黑暗中的蛛母的脸。与他想象的完全不同,蛛母的脸与人类女性毫无区别,而且,不带偏见地说,这张脸如果放在一个人类或精灵女性身上,一定是个非常标致的少妇;在本该是发际的地方,蛛母却长着一副头盔似的甲壳,那上面排列着六只巨大混圆的复眼,闪烁着宝石般的蓝色,虽然它们让蛛母看起来稍显怪异,但从中透出更多的,是一种威严,一种不可侵犯的力量,似乎在告诉人们,她才是地下世界真正的王者。丹特自己也难以相信,在面对着这样一个被称为“怪物”的生物时,他感觉到的,竟是一种美!

光球消失了,几乎同时,呼的一下,许多如人形般烟雾缥缈的东西,从一块大石头后面飞出,直奔蛛母的头而去。它们在蛛母的头上围成一圈,飞快地旋转着,不时从中飞出几个,直插入蛛母的躯体的一端,然后,像穿过空气般从另一端出来。蛛母一时间变得呆滞了,行动迟缓,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制约着。

这就是幽灵之缚,那些从深邃的异空间召唤来的恶灵们,会一直缠绕着被施法的对象,一点一点地蚕食他的灵魂,直到他成为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眼前的场景把大家都惊呆了,躲在各处的人们纷纷站起来,惊诧地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突然,安德森一步跨到前面,转身大喊:“快!趁现在把她围起来……”

他的话还没说完,丹特已经一个健步冲了上去,因为他看到,蛛母的复眼放射出耀眼的蓝光,只一下,仅仅一下,那些恶灵们,如同爆炸的烟雾,在刺耳的尖叫中消失得干干净净,让在场的人领略到什么叫魂飞魄散。清醒过来的蛛母随手就是一爪,也就是那一刻,丹特扑在安德森身上,两人一同摔倒在地,头上划过一阵强劲的寒风,甚至隔着头盔都能感觉到。

嘭的一声巨响,在洞里引起嗡嗡的共鸣,然后是蛛母那震耳欲聋的叫声。地面因蛛母的脚步不停颤动,她似乎在疯狂地旋转,每一步都扬起地上的碎石,敲在丹特的头盔上,发出铛铛的响声。两人连滚带爬地躲到了洞壁的一个角落,这时,他们注意到了蛛母,她暴跳如雷地张开双臂,手中的刀锋一遍遍在空中划过,每次都带起呼呼的风声,而她的左臂,却多了个流血的小窟窿;与此同时,丹特还看到,在蛛母的巨大身躯背后,一下子多了好些人,有很多高大的身影,还有两个矮子,面前架着一根长管子,像小炮一样。援军来了。

只有特殊的武器才能击穿覆盖在蛛母躯干上的蛛丝甲,所以霍夫曼兄弟使用的夏雷口径足有四分之三寸,它发射了一颗带麻痹效果的子弹,准确地击中蛛母的左肩。但是,麻痹魔法的生效是需要时间的,在这段时间里,蛛母愤怒地挥舞着她手上的镰刀,在这种时候,任何生物靠近她都只有一种结果——被撕成碎片。

人们小心地与这头巨兽保持着距离,不过很快,蛛母的左臂就无力地垂了下来,不仅如此,人们还看到,她的整个左边身体都在微微抽搐,脚步也突然慢下来,但她仍然不断用右手在空气中狠狠挥动。丹特和安德森趁机从危险地带逃了出来。

哈姆带着第二队人及时赶到了,一个向上的缓坡把这里和丹特他们所在的位置连在一起,然而,两组人相隔仍有数十码,加上蛛母的咆哮,丹特的喊话哈姆根本听不清。

忽然间,一串串小光球朝蛛母的脸飞去,蛛母下意识地闪避开了。

德鲁依们射出的光球并没有给蛛母造成什么损伤,可哈姆却知道,这是丹特在向他发信号。他果断地下达了命令,在他身边,排着六座大炮般的铁桶,也就是先前那些装在大车上的奇怪装备,每座铁桶旁都有三个人,一接到命令,他们便掀开罩在桶上的黑布,有人拨弄着桶箍上的复杂构件,嚓的一下,装在桶里的燧石打火器点燃了一根粗大的灯芯,在桶底的铜镜反射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这些是一座座大灯。

操作者们把灯对准蛛母的头部,蛛母闭上了眼睛,可她的复眼却无法遮蔽,而这时,大灯的真正威力尚未发挥。操作者猛压一根铜杆,那根竖在灯芯前的喷嘴便射出一大片闪闪发光的银色粉末,是镁粉!

刹那间,大灯放射出的光芒,亮度超过泰索拉最强的魔法光球数十倍,人类的眼睛若被直射,必然在相当长时间里看不见东西,而蛛母那专为黑暗而生的复眼,也许将永远只能看见黑暗了。

光明与黑暗总是针锋相对,人类这次运用的最强大的武器,正是光明。

蛛母发出了刺耳的惨叫,其高亢的声调和巨大的音量,甚至使洞顶的滴水像大雨般震落,以至精灵们不得不紧捂耳朵,否则她们也将损失一项宝贵的能力。

尖叫声也摧残着丹特的耳膜,留下的余声一直久久不肯散去,从这渐渐微弱的声音里,丹特找到了熟悉的东西,一些他永远无法忘记的声音——
那声尖叫,国王的秘密警察带走了她,该死!我救不了她!
玛丽安娜……

“丹特先生,丹特先生!”在安德森的喊声中,丹特如梦初醒。在洞里的一角,痛苦的蛛母用还能活动的右臂捂住头,跌跌撞撞地靠到洞壁上,像一个受惊的小姑娘一样蜷着身体,瑟瑟发抖。

众人等了一会儿,当他们确信蛛母已不再有威胁时,泰索拉带着精灵们走到蛛母面前。她们围成一个半圈,对着蛛母吟唱起了宁静之语,希望能用歌声能够安抚这只受伤的生物。

众精灵张开双臂,闭目吟颂古老的咒语,当点点淡蓝色的星光像荧火虫那样从她们手心冒出时,蛛母的呻吟声逐渐平息下来。

下一步,是给蛛母的伤口止血止痛,防止她因为疼痛而发怒。

这项工作只能由泰索拉来完成。精灵走到丹特面前,表情很平静。
“先生,我需要一个高个子把我托到蛛母面前,这样我才能工作。”
丹特似乎没有听见星语者的话,他觉得,面前这个女人太不可思议了。没人想到蛛母的嘴边,尤其是想起地上那些碎成几块的头颅,可这个女人……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丹特只好照办。

这似乎是对男人们的打击,最危险的时候,起最关键作用的,都是这些不可思议的女人。还好,这个任务还需要一个瓦哈兰人的帮助,那一定是个勇敢的男人。丹特选中了巨人掷弹兵的队长,一个沉着冷静的老兵。

巨人半跪着,用双手慢慢举起星语者,那姿势就好像捧起一件神圣的东西。他把精灵轻轻放在肩上,缓缓接近蛛母,而在洞的另一边,一支乌黑的枪口正对准蛛母的脑袋,枪管里的子弹不再是起麻痹作用,而是闪着致命的电火花,随时准备拖着一道霹雳,以毁灭性的杀伤力把目标送进地狱。当然,不到万不得已,没有人想这样做,因为如果蛛母死了,这次任务也就宣告失败。

巨人扛着精灵来到蛛母面前,这只巨大的动物上身斜靠在洞壁,右手遮着头,左臂软软地垂着,下身的六条腿,松弛地向四周张开,看来,她确实很疲惫。泰索拉一眼看到蛛母的伤口,不大,还在流血,但麻痹的作用使她无法活动左手,因此伤口的血流得并不多。星语者示意再靠近点,巨人屏住呼吸,一点一点地向前挪着,终于,他近得能感受到蛛母的体温和气味了。

泰索拉再次施展法术,蛛母的伤口冒起了一层薄雾。其他人都在焦急地等待,丹特甚至数着洞顶的滴水,终于,泰索拉示意,完成了,虽然以后仍要动手术把子弹取出来,但现在这个伤口已经不再能刺激蛛母了大家不禁发出轻声的欢呼。

事情还没完,眼下是最危险的任务——把蛛母拽出去!巨人队长一挥手,其他巨人们便围上来,他们手里拿着一根根长杆,杆的一头还有一个绳套。

丹特跑上前亲自指挥,他们先从右手下手,因为蛛母的左手已经动掸不得了。德鲁依们仍站在外围吟唱,她们的歌声能让蛛母更合作一点。

“小心!慢点,慢点……往左,往左……好,套住了,拉!”
在丹特的喊声中,巨人们还算顺利地用绳子套住了蛛母左臂的刀爪,并把它折了回去,这件事让六个巨人满头大汗,不过,当他们看到那根闪着银光的、由精灵族打造的魔法绳套牢牢套住蛛母危险的刀爪时,大家觉得,再费力也是值得的。

在经过整整半小时的努力后,巨人们终于用绳子套紧了蛛母的脖子、双手和腰,两条前腿也被绳子扯着,现在开始拉了。一声令下,除了精灵和被捆着的地精,几乎所有人,包括丹特和安德森,都抓起绳子,使足力气往外拉着。蛛母开始仍很抗拒,她尽量保持不动,撑着身体与人们对峙,可没过多久,她发现自己趴在地上的蛛腹离开了原地,一点点地朝前磨着,最后,她放弃了。一步一步地,蛛母也开始缓缓移动,尽管她不情愿,但她也无法改变这个结局。

人们顺着哈姆他们开通的通道前进,不知多久,终于看见了微弱的光亮,这时,不远处出现了几个士兵。

丹特向他们大喊:“开蒸汽机!”

前面的士兵手里拿着一支钩子,上面还连着一根根通向洞外的粗大麻绳,每根都足有两寸粗,像条巨蛇一样躺在地上。士兵们跑过来,用钩子连接起拽着蛛母的绳子,然后转身向洞外跑去。不久,那些躺在地上的绳子渐渐直了起来。


<4>任务结束

在蒸汽机的帮助下,蛛母无可逆转地被拖出洞外,最先出现在洞口的,是由一顶顶头盔所反射的光线,不久,士兵们的身影便渐渐显现,最后,当那个巨大的、雪白的身躯终于出现在洞口时,外面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欢呼。

赫森激动地拉住丹特和安德森两人的手,祝贺他们的成功,这时,两人都注意到,申克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就站在赫森身后。

巨人们用长杆推着蛛母,加上蒸汽机强大而持续的力量,蛛母被送进了那个早为她准备好了的囚笼,巨大的笼子上罩着黑布,把光线挡得严严实实。蛛母刚钻进去,载着笼子的大车就向下抖了一下,引起众人一阵惊叹。

安德森表情严肃地站在赫森面前:
“大人,我们在洞里发现了一些情况。”
“什么情况?”赫森的注意力集中在那辆大车上,似乎没有在意上校的话。
“我们发现了一个地精进行魔法仪式的地方。”
“是吗?”赫森的口气听起来有些意外,但好像不是发自内心的声音。
“我们怀疑,蛛怪是由那个魔法仪式引来的……”
“你是说……是地精干的?”
安德森点点头。

赫森没有再说什么,而他脸上,并没有显示出吃惊的表情。

突然,一个士兵跑上来说:“长官,地精们跑了!”
“什么!该死,快去追!”
“慢着!”赫森阻止了上校,这让安德森感到有些诧异,“上校,没有必要再去追了,在洞里你的人占不到便宜。”
“我有地图!”上校并不放弃,一旁的申克终于插话了:
“上校,地图帮不了你们。”
“如果让他们回去了,你们派到‘石刀’那里的人就会有危险……”突然,上校有些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些人,他们站在赫森身后,除了申克,还有好几个从没见过的家伙。
“你……你们早就回来了?”上校好像明白了什么,至此,他也不再追究这个问题了。

丹特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不过他毫不关心,他有自己的问题。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哈姆把他叫到一边,丹特蹲在地上,好让哈姆能小声说话。
“丹特,照你吩咐,我让人‘检查’了一下上校的行李。”
“怎么样?”
“这家伙很狡猾,没留下什么有用的东西,不过我们还是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
“是什么?”
“一个没来得及完全烧毁的信封,信封的用纸很不错,只有政府才用这种信封。”
“还有呢?”仅凭一个信封残片,还不能作出判断。
“幸运的是,有一点封蜡留了下来,是蓝色的,信封的封口也留下了部分蜡戳的印子,从它的花边看,可能是个狗头徽……”

正在这时,一阵马蹄声打断了哈姆的话。声音由远及近,丹特看清了,是“知更鸟”们,他们的枪没有跨在腰间,而是握在手上,丹特隐隐感到一股火药味;他又看了看上校,安德森正和一群军官在一起,周围还有好些士兵。

丹特对哈姆说:“你知道把钱存到哪个银行,告诉米基,准备走。”
哈姆点点头:“我去备马。”

龙骑兵们越来越近了,丹特向赫森走去,右手悄悄伸向后腰的挎包,握住了被挎包遮住的手枪。

领头的龙骑兵径直往这里跑来,丹特用拇指压下了击锤,赫森就在面前,龙骑兵跳下了马,冲着赫森敬了礼,安德森也带着人走过来。
“大人,长官,”龙骑兵对赫森和安德森说,“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一支哥萨克骑兵正赶往这里,不久就会到了。”
“有多少?”上校问。
“超过五十个,都是长枪哥萨克,他们后面可能跟着大部队,我们的行动已经引起拉国人的注意了。”
安德森沉思了一会儿,对赫森说:“大人,我们要立即启程了。”
丹特把微微抽出的枪又放了回去。

脚步声、马蹄声、车轮声混杂在一起,隆隆地响着,中间还夹杂着低沉、忧伤的呻吟,伴着这些声音,赫森和他的远征队,踏上了回程的旅途。


<5>道别

边境,拉波美尼亚一侧

马蹄声逐渐清晰,两个骑士的身影从小路的一头显现,那里通向盖拉尼根。骑马者中一人罩着黑斗蓬,另一人则披着件风衣。突然,两人不约而同地勒住缰绳,他们的座骑同时发出尖利的嘶鸣。

前面的路中间,出现了另一个人,他身上的银色铠甲被一眼认了出来。
“菲力斯上校,梅勒先生,请等一下。”

当丹特听到“菲力斯”这个名字时,他怔了一下。不过,丹特随即抽出马鞍上的手枪,对准对方的脑袋,他想,必须打中对方没有保护的头部,一击致命。

安德森抬起右手,手上空空如也。
“我不是来抓你们的,这儿没别人。”

丹特看看米基拉斯,法师点了点头,这儿确实只有上校一个人,于是丹特把枪收了起来。
“你想怎么样?”

“我只是想告诉你,别再回来,这个国家变了,中间路线(注5)已经彻底结束。”

丹特盯着对方的脸:
“为什么告诉我?”

上校停顿了一会儿:
“我很感激你在洞里的行为……”

上校的后半句话没说出来,但丹特等不到了,他们与大部队离得还很近,必须赶紧离开。当他与上校擦肩而过时,丹特摘下了帽子,匆忙中,他瞥见上校也摘下了帽子。

马蹄声渐行渐远,丹特的耳边响起了安德森上校已经有点模糊的声音:
“我承认我去过尼兰德,可我并不喜欢艾曼纽尔,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暴君!”

注:
1、即时召唤——即召唤术,使被召唤物通过空间转换出现在召唤地点,是一种高级魔法。
2、桑陀罗——产于兽人大陆的一种草本植物,有强烈的兴奋作用。
3、尸气——泛指尸体腐烂后产生的气体,其中有些成分不可燃。
4、拉塞蒙德尔——古代乌尔都语中对死神的尊称。
5、中间路线——斯温德兰新国王继位后,对流落到本国的双叶党曾采取不支持、不逮捕的宽容政策,借以作为制约尼兰德的力量,被称为中间路线,后因局势变化,国王迅速放弃此政策,对双叶党实施大规模抓捕。



后记


行动结束了,人们最终达到了目的。国王褒奖了参加行动的所有士兵,并位牺牲军人的家属发放了高额的抚恤金,但是,这些军人家属们只知道,他们的亲人是在一次意外中遇难的。事情似乎被有意掩盖起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也渐渐淡忘了,然而,这并不意味着结束……

古本.赫森,在这次行动结束后,他得到了国王的重奖,并被封为公爵,成为斯温德兰历史上第一个平民出身的公爵。不幸的是,不久他就患上了中风,两年后,这位传奇式的探险者与世长辞了,这次远征也成为了他一生探险的一个句号。他死后,国王为他举行了隆重的葬礼,并破天荒地将他安葬在皇室墓地。不过,关于他的传闻远不止这样:有人声称,为他送葬的并不光是斯温德兰人,还有黑精灵……

德.安德森上校,并没有因顺利完成这次任务而让他的仕途一帆风顺,因为他还有别的任务。相反,由于没有抓到重要的双叶党份子,他不仅失去了升迁的机会,还受到情报部的调查。他在军中又干了三年,时值斯温德兰第二次组织赴尼兰德的平叛军,他选择了退役,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明智的。

泰索拉.星语者,国王非常感激她和其他德鲁依们为这次行动提供的帮助,并慷慨地将橡树德鲁依们的领地扩大了一倍。不过,精灵们在任务结束后并没有马上回去,而是去了东北方向的布松,没人知道她们在那里呆了多久,但是今天,那里已经有一个德鲁依教会了。

铜管.哈姆,自从丹特失踪后,他便接手了汉森.默克猎龙队,与丹特的情况不同,从没有人来深究他的过去。两年后,凭着在这次行动中赚得的大笔赏金,他离开了猎龙队,开办了一所佣兵训练学校,如今,这个矮人已不再是一位勇猛的士兵,而是一个成功的商人了。

丹特和米基拉斯,在他们消失五天后,斯温德兰军事情报部便发布了全国通缉令:鲁本斯.丹特,原名海尔.菲力斯,原尼兰德军上校,双叶党骨干份子;唐.米基拉斯,原名乔什.梅勒,原尼兰德皇家法师协会会员,双叶党骨干份子。两人参与策划了夏勃雷登叛乱,并是夏勃雷登双叶党组织的重要领导者。显然,情报部对他们的调查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过,显然,这两个人逃脱了。关于他们的去向,传闻很多,有人说他们去了莫斯罗斯,有的说他们在泰列德,甚至有人说他们回到了尼兰德,参加了二次革命(注1),但是,没有人能证实这些说法,唯一能肯定的,就是他们再也没有回斯温德兰。

奇依奇和地精们,他们一年后人类对地精的围剿中重新被抓住,并被毫不留情地处决。虽然在人类捉住蛛母后,地精消灭了剩下的蛛怪,但这并没有改变人类对他们的态度。事实上,斯温德兰对地精的政策从不曾改变过,尽管人们对赫森是否早已知道蛛怪是地精引来的这件事还存在争议,但这其实无关紧要,就象一位哲学家说的:有些事可能起因不同,但结局总是一样的。一年后,斯温德兰士兵们,拿着当年申克绘制的地图,进入往日难以染指的地下世界,几乎将整个“石刀”部落消灭。

蛛母,也许她的结局才是人们最关心的。然而,当年参加过这次行动的人,似乎都有意保持沉默。曾经有段时间,盛传在布松修建了一座堡垒或是巨型监狱,专门供蛛母居住。当然,普通人是无法证实这一点的,因为那里是国王的御用狩猎场。在这件事过去五年后,十六年战争(注2)爆发了,历史学家们常称这次大战为“重回神话时代的战争”,因为在战争中,有太多超现实的力量加入,而这股力量的初现,可以追溯到战争之初:那是九月的一个中午,一切看起来与平时没有什么两样。佛拉斯基(注3)的近卫翼骑兵突入斯温德兰东部省份瓦里,在一个叫古索夫的地方,出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在斯温德兰军的炮火掩护下,一大群长着人类上半身,蜘蛛下半身的怪物,从侧翼袭击了博兰尼亚的翼骑兵们,在惊恐中,战马被扑倒,怪物的利爪穿透了骑兵铠甲的缝隙,而他们的长矛和手枪却阻止不了怪物的进攻,这些之前保持不败战绩的骑兵遭遇了他们一生中最大的失败。也正是从这一天开始,斯温德兰在战场上又多了一支强大的力量。

注:
1、二次革命——双叶党残余力量经过休整,重新发起的革命,这次革命最终获得成功,尼兰德成立共和国。
2、十六年战争——西方国家为了重新划分势力范围进行的一次大战,最终演变成挎大陆战争。
3、佛拉斯基——杨.耶维奇.佛拉斯基,博兰尼亚国王,著名军事家和战略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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