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华光

盘霁觉得心里沉沉的，像压了块大石头般喘不过气来。
尽管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目的，并且只有朝这条路一直走下去，但每次面对人类的身体在自己的手中支离破碎，都会有种说不出的罪恶感。
“收队吧。”盘霁带着疲惫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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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盘霁脱下衣服挂在衣架上。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就听到了敲门声。
打开门，眼前是一个穿便服的年轻男子。他径直走向盘霁的酒柜，拿出一支红酒拔掉塞子，凑到唇边喝了一大口。
然后，这名年轻男子不客气的将身体陷入沙发，两条长腿架在玻璃茶几上。
“喂，顾宇升，你不是说要在加州度假到永远吗？怎么现在又跑回来？”盘霁看着眼前这个不速之客，颇有些目瞪口呆，“你的芙拉沃，黛比和纤纤呢？”
“别提她们了。呵呵，”顾宇升只有苦笑，“我跟她们是彻底崩了。这个情人节，她们三个居然汇聚一堂和我谈判，要我选一个结婚，所以我只有脚底抹油的份了。因为没有别的地方去，所以到你这儿来住一段时间。”
盘霁看着他。
“你好像很为难的样子嘛。”顾宇升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其实你在这里住也没什么。只不过你那些莺莺燕燕找上门来的话，我不负责接待。”盘霁总结以前给他擦屁股的经验。
“放心吧，哈哈哈！”顾宇升勾住盘霁的肩膀，在他的耳边小声道：“你真以为我是来蹭你一张床睡的吗？我是来协助你完成任务的。”
“呃……”盘霁的心突地跳了一跳。
盘霁和顾宇升以前都在政府的特殊部门工作，顾宇升是他的拍档。盘霁比较沉稳，对政府有着绝对忠诚和热忱；而顾宇升则比较放任自由。所以在两年前一次选择的机会中，盘霁选择留下来继续为政府工作，而顾宇升则选择从政府拿走一笔钱过逍遥的日子。
虽然顾宇升的个性比较散漫，但他的工作能力却是数一数二的。这次政府召他回来，也是在情理之中。
但在盘霁的心里，宁可他不要参与这种事情。
他和顾宇升有着极其深厚的感情，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在血和无数次考验之中建立的。盘霁很清楚这次任务的残忍程度，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杀人。无论成败，执行者都必将留下终生的阴影。
“我知道你怎么想。”顾宇升仍旧是嘻嘻哈哈的样子，“你以为你是救世主基督啊，只要你被钉在十字架上就能拯救世界？至少让我也过一把救世主的瘾。”
多年的拍档，有些话不用明说就会明白对方的心意。
如果顾宇升不答应回来参与这个计划，是有办法拒绝的。顾宇升之所以回来，是要和他共同背负这个罪。
盘霁不再说什么，丢了条毛巾给他：“把身上的自大洗干净先，晚上请你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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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葱葱的丛林里散发着潮湿的泥土味道。
在盘霁和顾宇升的对面，是一幢很大的木房子。从木房子里面隐隐传来人群的谈笑声，像是正在开一个盛大的聚会。
根据可靠消息，这是一个虫人的聚会。
盘霁挥了挥手。
全副武装、训练有素的士兵们悄无声息的接近这幢木房子。接着他们有的猛地踹开门，有的将枪架在低矮的窗户上。
无数条火舌对着甚至来不及表示惊惶的人群喷射，鲜血和碎肉块在空中四下飞溅。仅仅过了不到五分钟，房子里就再听不到活人的呻吟。
士兵们停止了扫射。他们走进木房子，黑色皮靴从堆积着血泊的地面上踩过，发出冷酷单调的啪啪声。
一具穿着露背晚礼服女人的尸体被一名年轻的士兵提了起来，女人一头如瀑的长发顺势垂下，在士兵的面前呈现出整个背部。
她的背部很美，骨骼均匀，看上去就像块纯净的羊脂玉，找不到半点瑕疵。
年轻士兵的手不禁一软，女人的身体重又跌落回地面。士兵霎时间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他跌跌撞撞地跑出木房子，站立不稳的来到盘霁面前。
“队、队长！”年轻士兵的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那……那些人不是虫人！”
这瞬间仿佛有千万个响雷在盘霁的头顶炸裂。他推开已经失去常态的士兵，铁青着脸向木房子走去。
在满地的血泊和尸体中，盘霁抱起了一个小小的女孩子。他颤抖着手指，慢慢解开她衣裳的纽扣。
女孩子如同一具乖巧冰凉的娃娃般，被盘霁整个圈在臂弯之中。她大大的黑眼睛半睁着，嘴唇的颜色甚至没有失去原有的娇嫩，黑色长发毫无生命力的纠缠于盘霁的十指之间。她的血尚还温热，顺着他的手臂缓缓流淌。
很快，女孩子小小的脊背就暴露在盘霁的面前。那上面一片光洁，并没有丝毫虫入侵过的证据。
盘霁缓慢而小心的把女孩子放回地面，就像放下一片易碎的琉璃。
站立在这个铺满了尸体和鲜血的房间里，盘霁感到一阵晕眩。
从来，他就不曾犯下过这么大的错误！
而且整件事情已经不仅仅是用“错误”两个字可以形容的了，这简直就是一场罪恶，一场活生生的屠杀！
他感觉到他无法原谅自己。因为这场屠杀的命令，是他亲自下达的。
在盘霁的头顶，忽然传来了一个女人温柔的声音：“先生们，祝贺你们刚刚结束一场对同类的屠杀。不知道你们现在的心情是什么样的？呵呵……”
那是一架安放在房子横梁上的自动录音机，沙沙地转动着。
盘霁只觉得一股热血呼的冲上头顶，当下举起枪，将那架录音机从房梁上击落。
女人嘲讽的声音停了。录音机落在地面上，碎成数片。破裂的磁带还在转动，发出类似尖叫的刺耳声音。
顾宇升来到盘霁身边，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失误总是难免的。不过，你刚才毁掉了一个重要线索。”
盘霁没有说话，实际上他现在是难过得说不出话来。但他毕竟是职业军人，并没有将这份难过表现出来。他挥了挥手，声音变得比平常嘶哑了些：“收队。”
士兵们整齐而有效率的退出了木房子。
盘霁他们身处的四周丛林之中，这时响起了些微的笑声。几条若隐若现的黑色人影从丛林中掠过，速度惊人。
毫无疑问，这些影子是真正的虫人！盘霁的手按在了腰间的枪上，嗜杀的意念在他心里从未如此强烈。
“跟我来！虫人就潜伏在这片丛林里！！”盘霁正想迈入丛林，却发现顾宇升和士兵们都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盘霁，现在你已经昏头了！你听我说，他们根本就是有备而来的！我们对这个丛林和形势并不熟悉，一切都不在我们的掌控之中！”顾宇升走向他，直视他的眼睛。
盘霁垂下头，微微吸了口气，低声道：“我知道。但我既然看见了他们，就不能不追察下去。哪怕是涉险也好，不然我会自责一辈子。”
“我明白……但不能拿所有人的安全冒险。”顾宇升扭过头，向士兵们吩咐：“你们退到丛林外待命，如果我们三个小时后没有出来，请你们通知总部。”
不用多说什么，盘霁明白顾宇升的意思。
大队的士兵进入丛林深处搜索反而会起到不好的效果，容易让敌人集中目标歼击。像现在由他们两个人先进行侦察，应该是不利情况下最好的办法。
“走吧。”顾宇升拿起一杆轻型冲锋枪。
两个人进入密林。正值初秋，阳光微熹，早萎的叶不时从枝头往地面坠下。走了了大约一个小时，一路上很安静，只是偶尔听见几声鸟鸣。
有时候越安静，往往越意味着危险的潜伏。盘霁全神注意着四周的动静，却不防脚下忽然出现一声不大的喀啦声，接着是一阵锥心入骨的疼痛。
盘霁禁不住轻呼出声。低下头，看到自己踩到的是一个捕兽夹。锐利的边锯已经深深刺入了他的小腿，那里一片血肉模糊。
“怎么样？！”顾宇升俯下身子，查看他的伤处。顾宇升伸出手，握住捕兽夹的两边向反方向掰开。
但那捕兽夹的边缘不知涂了什么，相当滑腻。顾宇升一掰之下非但没有打开，锋利的锯齿反而重新撞向盘霁的小腿，导致伤上加伤。
盘霁闷哼一声，细小的的汗珠从额头上泌出。
“还能走吗？”顾宇升不敢再动捕兽夹。
盘霁咬着牙点头，支撑着站起来。但他刚走一步，就扑的一声，连人带夹跌倒在地上。
“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会带着你安全出去的。”顾宇升用肩膀撑起盘霁的整个身体。
“不行，你放开我。”盘霁喘着气，“我们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你带着我行动太危险了，搞不好两个人一起完蛋。我留在这里，你去外面求援。”
顾宇升想了想，扶盘霁来到一棵大树下，让他靠树坐着。
盘霁提出的这个处理方法应该说是最可行的。
顾宇升取下身上的微型冲锋枪交给盘霁：“你坐在这里不能移动，处境是最危险的。这柄枪留给你傍身。”
盘霁也摘下身上的手枪，递给顾宇升：“你把冲锋枪给了我，就只有随身的手枪可以用……我这柄比你身上的那支强一些。你留着吧。”
顾宇升点了点头，接过盘霁的手枪。
就在这时，顾宇升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他站了起来，修长的身体优雅的向后倒退了几米，速度竟快得不可思议。
十多个人鬼魅般出现在盘霁的周围，他们全部匍匐在顾宇升的脚下。顾宇升立在人群中间，身上竟散发着凛然的王者之气。
“你、你是……”盘霁瞪大了眼睛。
“现在这个身体，应该更加适合我做为一族之王的身份。”顾宇升看着他笑，“盘霁，你可能已经不记得被你杀死的严婕一家吧。我可是永远都忘不了你对我的恩惠呢。”
顾宇升的眼睛里掠过一丝阴影。
烧焦的肢体，绝望的挣扎，破碎的容颜……施暴者也许会忘记，但受害者绝对不会忘记。
盘霁举起轻型冲锋枪正准备射击，却赫然发现枪里面根本没有弹匣。他不是不细心的人，只是这次输在了太相信别人。
“你欠我的，我会全部让你偿还。”顾宇升冷冷的笑着，转身离去。
盘霁呆在原地，以至于一个虫人有机会抢过他手中的枪，用枪托猛击他的后脑。
甚至来不及感到痛，盘霁就觉得整个世界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