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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人之境>传说殿堂>原创集锦>青空的神祗>第四章


第四章 天神的盛宴·上

没有月光

 

宏大的殿堂里依旧有着血腥的味道。那些没有完成任务、死不瞑目的阿修罗的刺杀者的尸体横躺在满是建筑物碎片和灰尘的地板上,为这本该是静谧和神圣的气氛中平添了几分凄凉和恐怖。
年轻的毁灭神转动着自己颜色如同拂晓天空般深湛的眼珠,看着那些胆战心惊慢慢走进厅堂的幸存下来的僧侣在得到梵天允许后开始打扫现场和吃力地处理刺杀者的尸体。他转过身,向依旧隐身在纱幕后的创世神请求退下。
“你先不要急着走,”梵天的声音很是和蔼,“我还有一些话想问你。”
希瓦垂下了他有着美丽黑发的头颅表示服从。片刻之后,最后一个僧侣擦干了地上的血迹,敬畏地退出了还残留着商迦的力量造成的建筑物破损的谒见堂。
“曾经被你救过的那个天帝的弟弟……那个叫做苏摩的月神,是不是为了什么事情又和达刹不愉快了?”
希瓦有些惊奇地抬起头,额头上的银月闪闪发亮。
“达刹上次来的时候,对你颇多抱怨。他气量不是很大,你也不要计较。不过,夹在苏摩和达刹间,你也很难做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为了……”
苏摩在天界的军队中算是希瓦下一级的将领,因为以前在战场上被希瓦救过一命,所以和他的关系不错。但苏摩和达刹素来不和,如果说自己和达刹的矛盾到目前为止还只在水面之下,到苏摩那里,这矛盾就几乎已经是不可调和的了。然而真正成为导火索的,却是苏摩爱上了达刹的女儿、有天界第一美人之称的塔拉,而达刹却执意要把塔拉嫁给天界的第一祭司祭主的纠纷。
但是,希瓦想,这样的事情,如果让梵天知道,恐怕反而对苏摩没有什么好处。果然,还没有等到希瓦回答,梵天就自己说道:“苏摩是过于年轻了。让他在达刹那里受点挫折,不是没有好处的。达刹的脾气是急燥了些,也固执了些,但是总的来说没有什么大错。无论什么事情,你都让苏摩听着些达刹的吧。不要把关系搞得太僵。”
“是……”希瓦低声说。梵天有这样的态度,几乎是他意料中的事情。
“对了……”梵天突然转低了调子。
“你和乌沙纳斯那孩子见过面了?”
希瓦很自然地就明白这是达刹向梵天报告的结果。
“是的。大概是在半个月前,军队从前线撤后的那一天。”
“他和你说了什么?”
“他叫我离开天神,到阿修罗那边去。”
虽然看不见,希瓦也知道梵天在纱幕的那一边轻轻地笑了。
“那么,你的意见呢?”梵天的问话里,并没有丝毫的怀疑和恶意;但是希瓦却没有回答。像是本来就不期待他的回答似地,梵天自己转移了话题,轻轻地叹了口气。“那个孩子,是多少年前来到天界的呢?连我都记不清楚了。那好象还是希罗尼亚克夏统治阿修罗的时候吧?当时提出让天神和阿修罗彼此交换高等的贵族子弟作为人质来换取和平的人是我。但是,现在看来,我是要为这个决定后悔一辈子了……”
梵天的话音消失在数百年前的一个平和的秋日里。黑发的少年在天帝花园的一角独自弹奏着锡塔琴,在那时,他的眼睛就已经如同这秋日的高空了。
突然,远远传来了不和谐的斥责和叫骂声,年少的希瓦——当时他还不是毁灭神——好奇地抬起了头,抱着锡塔琴从他栖身的地方起来,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寻去。
展现在希瓦面前的情景对他来说颇为不可思议。拨开树丛,他看到一个年纪和他差不多、也许稍微大一些的有着引人注目的金发少年,衣服被撕扯得稀烂,脸上都是伤痕,但是却带着任何人都没有办法模仿的骄傲和爽朗的笑容,用胜利的目光注视着在他的脚下那一帮挣扎呻吟着的天界刹帝利贵族子弟。
“你们这帮无聊的蠢材……别以为我势单力薄就只会被你们欺负。迟早有一天,我会带着阿修罗的大军,把你们这些无能又骄傲的天神杀个一个不剩。”
被希瓦发出的小小声音所惊动,金发褐肤的少年抬起了头,锐利的目光投向这个可疑的陌生人。“怎么?你也是他们一伙的吗?那么尽管过来,我也会让你和他们一起躺在地上;如果你害怕,那就夹着尾巴逃走好了,我可不怕你们去告状,反正这种事情传出去,倒霉的就只有你们在我们那边的人质而已;恐怕你们那些没用的老爸和念经和尚,也没有这个魄力来支持你们吧?!”
对于年少的希瓦来说,唯一值得惊讶的东西不是这金发少年语气中隐藏的仇恨,也不是从他话语里了解的他阿修罗人质的身份,而是他不经意透露出来的卓越的政治判断力。希瓦沉默地摇摇头。
“怎么,不敢来吗?那么你是要逃走咯?”金发少年歪歪头,看着这个有深色眼睛的同龄者。
“不逃走。为什么我要逃走呢?我也不想和你打架。”
“哦,那么说,天界里出现了少见的和平主义变种了吗?”
“我不懂你的意思。”希瓦有些茫然地说。金发少年的口音中还带着阿修罗族特有的腔调和词汇。
金发的少年笑了。“不懂就算了。那你打算怎么样呢?如果你是天界的人,那你为什么不想为他们报仇呢?”
希瓦又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是,站在依仗人多势众欺负外来者、却又被别人很没有面子地打败了的人一边,似乎是很愚蠢的事情。”
“你真是个莫名其妙的人呢。”金发少年笑着说。“好象和我见过的那些天界傻瓜不一样……我以前没有见过你。你的名字是什么?”
“希瓦。”
“姓呢?”
“我没有姓。”
“哦。”金发少年没有追问希瓦没有姓的原因,只是把希瓦这个名字念了几遍:“希瓦,希瓦……这个名字还真奇怪。好了,轮到我自己介绍了。我的名字是乌沙纳斯·达伊提耶。记好这个名字,因为不久的将来,这个名字就会在三界中传播开来了。”
金发少年等着希瓦说出“吹牛”之类的话来,然而他当看见希瓦瞪着他,一副“真的吗?”的表情时,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这个人,难道脑筋里少了根筋吗?我在开玩笑呢!算啦,我问你,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琴啊?”

“是锡塔琴啊……”轻轻的、除了他自己谁也听不到的低语,从已经成为高大青年的希瓦嘴唇中吐出来。数百年的岁月,有时看起来却好象如同昨天一样清晰,有时却像是不可逾越的时间之墙,横亘在两个昔日的旧友之间。
他从梵天的宫殿中走出来,看着那些惊魂未定的僧侣和天女,开始清理后事;梵天的嘱咐,是不要让这件事留下任何痕迹,甚至不要让天帝和生主们知道。希瓦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不久梵天就会下旨换一批新的侍卫了。简单的保守秘密。
希瓦脑子里浮现着阿修罗的最高祭司金发褐肤的身影。每次一见面,无论是在战场上还是谈判桌上,乌沙纳斯总是讥笑自己越来越像木偶,越来越不像从前的自己。希瓦微微一晒。乌沙纳斯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样的呢。从前爽朗正直热情的阿修罗少年,现在笑容没有改变,却成了一个可以一边这样爽朗微笑,一边却冷酷地把人们的生命当作自己棋子的铁血政治家。不过,这样的命运,也许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就已经注定了……
突然间,一丝细微的响动将希瓦从沉思中惊起,他望见前面树丛中,有一个身影一闪而过。
怎么,还有剩下来的人??
希瓦向树丛快步走了几步,刷地一声,树丛被拨开了,出现在希瓦面前的是一个黑发黑眼的少女。当希瓦看清那少女的面容时,一向冷静的他也不禁吃了一惊,低呼出声:“塔拉……?!”

在阿摩罗婆提城中的人们,丝毫也没有察觉在弥庐山上发生的重大事件,依旧沉浸在他们自己的欢乐中。天界名义上的政治核心所在地天帝因陀罗的雷神殿里,正在举办一个宴会,名义上是为了明天的祭典做准备,实际上还不如说是天帝和婆罗门竞争、把目光和注意力凝聚到自己身上的努力。
此刻,大殿中充满着欢声笑语,美酒和美女使得大家情绪都格外高涨,但是在宫殿的一角,却有一个和这整个宴会气氛都不符合的苦恼者。
“……这是我最后一次求你了,请你无论如何想想办法,要让达刹改变主意……” 说话的人是一个漂亮的青年,他正焦炽不安地和一个高大的男子交谈着。这个青年是个俊秀的人物,长长的微卷的银色头发,就像是天上的月光流泻在他的肩头上;眼睛的形状像是杏仁,又大又深,浓密的眼睫毛下掩着黎明一样深黑的目光。他的面部轮廓相当柔和,几乎可以说是带有女性一样的秀气;但是与此同时,他却有着雕像一样英挺的鼻梁和述说着男子的意志和欲望的分明的嘴唇形状。这样的文雅外表,很容易让人认为他是一个文弱的高等婆罗门,但是腰间的佩刀和天神华丽长袍下隐现的修长而结实的身材却说明了他的刹帝利身份。他的额头上有一轮新月,和希瓦额头上的那轮新月一模一样。
“行了,弟弟!!!”高大男子打着哈哈说,“你以为我是谁呢?你以为我可以为你做什么呢?如果是在从前,你让我把达刹把他所有的女儿嫁给你都成;但是可惜,你也知道,达刹老仙现在根本没有把我放在眼里,我连说句话,他都未必会听,更何况叫他改变主意了!弟弟啊,你是把我看得太高了。”这个男子同样外表不凡,衣饰华丽、棕色皮肤、身材高大健硕,留着威武的唇须,有着鹰一样的眼睛和帝王才有的气度。但是,注意看的话,就会发现这男子神情中已经被慵懒和缺乏目标的涣散目光蒙上了一层灰影。
“如果你不能帮忙,谁又能帮忙呢??”银发的青年几乎是在央求了,“就请你多少试一下吧?你毕竟是天帝啊!!”
天帝因陀罗,至少目前还是名义上的天界和人界的最高统治者;在遥远的从前,他曾经是天神们最伟大的英雄和领袖,统帅着群神打败巨龙弗哩多的功绩,至今也是诗人们传诵的内容。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天神们骄横和靡奢的毛病,最早也是从因陀罗开始的。眼睁睁地看着婆罗门把自己的权利和荣耀一点点地抢走,所做的也只是搞些宫廷政治把戏和发牢骚,天帝因陀罗曾经拥有的勇气、魄力和胆识,已经早早被消磨在纵欲狂欢和无趣地追忆自己往昔辉煌的苦闷中了。
而银发的青年,就是希瓦和梵天说话时提到的月神苏摩。从家族的谱系来看,苏摩算是因陀罗家族中的年轻者。他没有经历过创世时的战争,在天神和阿修罗搅乳海后才出生,年纪不算很大;但是在已经逐渐沦落为酒囊饭袋集团的古老天神们中,他却算得上是一个以自己出众的能力和品格为自己树立了良好形象和地位的杰出例外。因为在先前几次对阿修罗的战争中表现出色,他已经位列天界最有权威的众神了。
“天帝又能够怎么样呢?”因陀罗冷笑着,又像是在自嘲,“我现在说的话顶个屁用!你看着,如果这次达刹真的把塔拉嫁给祭主,我就更……”
“所以你一定要帮我啊!”苏摩叫起来,天帝的话正好戳到他的痛处,“你明明知道达刹把塔拉嫁给祭主是他搞的政治联姻,与你与我都没有好处,你难道就不能采取一点行动来阻止么??”
“阻止?”因陀罗不冷不热地回答道,“与我倒是坏不到哪里去——反正我早就被架空得差不多了,再糟糕一些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倒是你,老弟,我劝你还是趁早放弃,现实一点吧——就算达刹不把塔拉嫁给祭主,他也不会把塔拉嫁给你,而且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和达刹作对没有什么好处;因为惹怒了他的缘故,你已经失去了干闼婆族王者的地位了,你难道还没有得到教训吗?”
“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呢?”苏摩问道,“我并不在乎干闼婆族摄政王那个无聊的虚名;难道你是说早知今天当初我就不该和达刹在朝政上反目吗?可是我没有选择;我有我的责任和权利,就算当初我已经爱上塔拉,我也不会因此而容忍她父亲的独断专行!!”“那么现在你尝到你的正义感和良心的苦果了!”天帝回答说,“这就是结局——你爱着一个女郎,而这女郎的父亲却恨你,你永远也得不到她。”
“可是如果你出面的话,事情应该不会那么糟啊!!“苏摩几乎是痛苦地喊道,“哪怕只是说一句话,一句……”
“你真是被爱情冲昏了头啦,苏摩。”天帝不耐烦地回答,远远地,他看见自己最爱的舞者优哩婆湿已经登台,实在不想和顽固的弟弟再纠缠下去了。“既然无论我说什么都不顶事,那么多说少说都是一样。搞不好,还会越来越糟糕——我看你还是算了吧。天界比塔拉美貌的女人又不是都死绝了,干什么老是围着她转呢。”
“你不知道……”苏摩绝望地回答,随即就被天帝打断了:“行了,我是不知道——你要找人帮忙,还不如找你那位希瓦老兄呢,你不是和他交情挺好的吗?况且他还救过你的命呢。兴许他还会到梵天那里替你说几句话……”
苏摩愤怒而无望地别开了脸。突然,他眼睛一亮,只见宫殿的门口缓缓地走进一个身着白色纱丽的曼妙佳人,身后跟着两个侍女。她一进来,立即引起了一阵低低的议论和骚动。
“塔拉!“苏摩低声叫道,撇开了天帝,急匆匆地走开了。
因陀罗看着苏摩向塔拉走去,鼻子里哼了一声,“好啊——好啊,达刹这两个宝贝女儿,倒真能折磨人,这个塔拉把苏摩这傻瓜迷得颠三倒四,又像个冰玫瑰一样又冷又扎人;那个萨蒂呢——天晓得达刹那老东西是哪里不对劲了,就这么个搞得那些老家伙三天两头找他告状的捣蛋鬼,他会疼到那种地步……”

突然被暴露在希瓦目光下的少女,没有丝毫的惊慌神态。她皱眉打量着希瓦:“你是谁?你在这里干什么?你怎么会知道塔拉这个名字的?”
希瓦不由得一阵好笑。少女的面孔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下,显得尤为柔和动人,的确和塔拉非常相象;但是希瓦已经看出,这并不是他所知的那个害月神苏摩得相思病的天界第一美人。“抱歉,我认错人了。但是,是否你也应该告诉我,你的名字和身份?”希瓦说着,向前迈出一步,想把少女的面孔看得更加清楚一些;但是他立即发觉事情不对:自己竟然无法动弹了。
希瓦左右一看,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竟然已经不知不觉地被困在了一个小小的天界里。这个天界很简单,但是却设置得相当完善,就算是希瓦,一时也没有了主意。
“你最好不要动,”少女说,“这周围都是我的天界了。就算你是梵天本人,也未必能在几个时辰里想出出去的方法。”
希瓦微微一笑,表示承认少女的话。
“好了,告诉我你是谁?刚刚鬼鬼祟祟地钻进去的那些人,是不是和你是一道的?”
“那些人和我没有关系,”希瓦尽量和气地回答道,“他们干什么,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相信他们的问题已经解决了。我是希瓦;今天在这里晋见梵天。您满意了吗?那么就请把天界撤掉吧。”
少女听到“希瓦”这个名字,脸色立刻变得煞白。希瓦并没有对少女这个反应感到惊奇;实际上,在天界里,大多数人听到这个名字,也会有同样的反应。最初,当希瓦刚刚被梵天引见到天界的军队里、立下战功扬名立威的时候,天界的人们还把他视为新的英雄加以崇拜;但是,当希瓦被封为毁灭神后,随着时间的流逝,无论是天神还是阿修罗都开始畏惧他的杀戮和冷酷角色。加上希瓦很少在众神前露面参加祭典和宴会,几乎不涉及天界的任何议政和交际,使得关于这个神秘神祗的传说越来越离谱、越来越恐怖;到了现在,除了希瓦率领的军队里的人,几乎所有的人都把希瓦视做了比阿修罗还要可怕的魔神。大多数的人对这个毁灭神的态度,都是宁愿在战场上为他欢呼一万次,也不愿在宴会上和他见一次面。
“希瓦?希瓦……”少女喃喃自语了几句,忽然又皱紧了眉头,严肃地说:“好吧,那么你用什么办法来证明给我看呢?”
“你又希望我用什么方法来证明给你看呢?”
“我至少要知道,你并不是那些心怀不轨的阴谋份子中的一个。”
“你难道一直在跟踪他们的行动吗?”希瓦好奇地问道,“从山下一直到这里?你没有被他们发觉,那的确是很厉害。别的方法做不到这一点;你难道是用了玛哈迦德拉的咒子??那可就奇怪了,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一个女子会用这种法术的。”
“你的话可真多!!你如果证明不出来,就算你真的是希瓦,我也照样把你关一个晚上,然后叫天帝来解决你。”
“我的确是想不出什么办法来证明,”希瓦说,“不过你要像刚刚说的那样做,倒霉的一定是你自己。你可以叫任何一个那边神殿里的僧侣来,他们认得出我。”
“你当我是傻瓜吗?如果你是那些家伙里面中的一个,而现在梵天的神殿里已经发生了什么不测,那我岂不是自寻死路?”
“你可真叫人无可奈何,”希瓦说,“总之我不能在这里待一个晚上。如果您执意不撤销天界,我就只有硬闯了。”
少女露出怀疑的神色。
“我承认我出不了你的天界,”希瓦说,“但是我强行从里面撕开的话,事情可能就不同了。我当然会受伤,但是我恐怕你的伤害会更严重。你能如此巧妙地设置天界,就不可能不知道如果天界被强行撕开的话,天界的主人就要承担相同的冲击。如若你不幸死了,那就更加遗憾了。——这样对我们都没有好处。——请不要用这种怀疑的眼神看我,如果我‘真的是希瓦’,我就能做到这一点。”
少女气恼地大叫起来:“好吧,你赢了!不过何必呢??你让我去找下面的人来证明你的身份不行吗?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了??”
“您让我出去。”
少女气恼地瞪着依旧心平气和的希瓦,伸出脚来把地面上的一块石头踢开了;天界解除。
“谢谢你,”希瓦说。“现在你回家吧。”
“我真讨厌你说话的口气!”少女说,“你把我当成什么人啦?好吧,就算你是希瓦吧,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吧,那么作为我把你从天界里放出来的报偿,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些鬼鬼祟祟的家伙,不会是想对梵天打主意吧?”
“如果你知道了,恐怕反而对你不好。”希瓦说,饶有兴趣地看着少女,“你为什么不去报告天帝的卫队,要自己跟踪上来呢?你那些能力,都是从哪里来的呢?”
“如果你知道了,恐怕反而对你不好!”少女顶了希瓦一句,“你不告诉我也行。我可以自己去调查。”
“那真遗憾,”希瓦说,“如果我知道你知道了,恐怕我不得不杀了你。”
少女吓了一跳,瞪着希瓦:“你在开什么玩笑?”
“你可真有趣,”希瓦笑着说,“难道我的样子像是在开玩笑吗?你要明白,有些事情是梵天和我不希望让别人知道的。好奇心有时是非常有害的;尤其是在探究一些你不该知道的事情上。对了,你最好也不要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情;否则我也只有灭你的口了,而我并不希望那么做。”
少女脸色苍白地瞪了希瓦半天,终于气恼地叹了口气。“好吧。你又赢了。我不问就是。你这个人,”她皱眉盯着希瓦,“笑起来的样子,可真难看。”
“是吗?”希瓦说,“我倒觉得自己不算丑。”
“我有说那个吗?”少女白了希瓦一眼,“你笑起来的时候也冷冰冰的,简直就和不笑没有区别!啊,不对,是比那个还可怕。难怪人家会怕你——”
她止住了话头,突然一脸惊恐地朝希瓦背后叫道:“那,那是什么?!”希瓦吃了一惊,回头一望,却什么也没有看到。再转过来,少女已经没有踪影了。
希瓦不禁哑然失笑。没想到自己又中了一次她的招。他知道想要找出少女对他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却不想再和她多纠缠了。他正想走开,却忽然发觉脚下有什么东西;拾起来,却是一本书。
“众友仙人的史书吗……”
希瓦看着封面轻声念道。看这样的禁书,又拥有那样高种婆罗门才有的能力,对于那个少女的身份,他大概心中已经有了底了。
“达刹这两个女儿,”他想,“虽然气质性格不像,但都还真是一样叫人头疼呢……”

“你听我说,塔拉……”
此时的天帝的宫殿中,宴会正是高潮,天界第一的戏子优哩婆湿正在表演,带来阵阵的叫好声。但苏摩的心思压根就没有放在舞台上,他站在像皇后一样正襟危坐的塔拉旁边,不顾周围人的白眼,也不理会在塔拉身边的两个女伴的示意,依旧焦急不安而执着地低声和塔拉交谈着。
塔拉被称做天界第一美人,是完全有理由的;单论姿色,她虽然美丽绝伦,但还没有到惊为天人的地步;按照某些挑剔的天界刹帝利“美色品评家”的看法,她的肤色是过于苍白了一些,而且她的身体过于纤弱,不够丰满,要说上女子的妩媚和艳丽,完全和优哩婆湿没得比;但是塔拉却拥有他人难以企及的从父亲达刹身上继承来的高贵和骄傲的气质,以及她那苍白容貌所体现出的独有的美感。她的头发像乌木一样黑,眼睛则犹如秋日的深潭;她有着优雅而冷漠的举止和神情,走起路来犹如微风掠过水面;这些都让很多人对她一见而永难忘,欲求而近不得。
“我还需要听你说什么呢,苏摩?”塔拉的声音也是和她外表相符的冷静和矜持,此刻她的眼睛看着舞台上的表演,看似漫不经心地回答着苏摩的话,还隐隐带着一丝不耐烦。“我已经和你说过很多次了。我不想和你再见面。这对我们两个都没有什么好处,更不用说你想出的那些异想天开的荒唐主意。你知道我的婚事很快就要决定了,你像这样缠着我,难道还嫌那些漫天飞的谣言不够多吗?”
“我倒宁愿那些谣言都是真的!”苏摩痛苦地低声喊到,“这样你就不会如此冷淡!我想知道我们之间到底怎么了?好象只是昨天,你还如此甜蜜地呼唤我的名字,而现在,塔拉,你却好象只把我看作一个闯进你庭院的陌生人!”
“这本质上没有什么差别,”塔拉依旧冷淡而不失礼貌地回答,“足够了,苏摩,足够了;我们之间并没有发生任何超过宴席之间谈笑而过的关系,所有的一切都是您不切实际的幻想。你要明白,我们都有自己各自的生活,你不能因为你自己的想象就来破坏这一切。”
“生活?!”苏摩几乎是叫起来了,周围很多人都转过来看着他。“生活就是明天的祭典上你注定会被你父亲达刹许给祭主,那个半老头子吗??不,塔拉,我不能忍受你嫁给其它人,更何况是祭主!!你不爱他!!”
“我也不爱你。”塔拉冷酷地答道。“我无法明白你为什么总是要去无聊地揣测他人的想法,并且还总是猜错。我不爱祭主吗?也许。但是他爱我。他可以为我带来幸福。这是你所无法做到的,不是吗?!”
“好吧,幸福!!”苏摩现在是几乎接近愤怒了,“那么到底是你的幸福还是你父亲的幸福?听着,塔拉,祭主不爱你,他爱的是和你父亲连手后的势力;你父亲也不在乎你的幸福,他在乎的是和祭主连手后的财富!!”
“住口,苏摩,”塔拉说道,“我不许你这样侮辱我父亲。”
“如果你叫我住口,我就住口;你叫我做什么我都愿意,”苏摩痛苦地说,“但是你怎么能叫我把所爱的女子轻易就交给一个会断送她一生的人呢?”
“我已经说过了,你太自以为是;”塔拉的脸有些苍白。此时表演已经结束,大家都起身鼓掌,塔拉也站了起来,不过她依旧没有正眼看苏摩一眼。“我并不爱您。也请您不要再纠缠我。现在我要走了;您看,因为你的不断搅扰,我甚至都没有好好欣赏优哩婆湿精彩的表演。您真是失礼。现在表演已经结束了;我和我的女友们还有一个约会,我必须准时到达。我要离开了。”
“你就要叫我这样被煎熬吗?!”苏摩声音中带着被撕裂的痛苦在蒙上纱丽匆匆离开的塔拉身后叫到,“你就要叫我明天亲眼目睹你的命运被无端地决定吗?!不,不——塔拉,你不能这样做,你会叫我发疯的,而一个发疯的刹帝利是什么都做的出来的。”
“您在威胁我,”塔拉稍稍地停了一停,但没有回头。“但是这没有用。什么也不能改变我的决定。再见了,月神。”
塔拉头也不回的去了。只留下苏摩一个人独自忍受情感之火的煎熬。他美好的面容被愤怒和悲伤所扭曲,而手上的肌肤已经被指甲戳破。他一个人在那里站了很长时间;脑子被种种接近疯狂和绝望的思想所占据,几乎使他窒息。他头上直冒冷汗,像是得了大病一样地寒热不定。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苏摩感到有人在轻轻拍他的肩膀,月神立刻像被猎人惊起的鹿一样跳起来,用一半恐怖一半疯狂的眼神瞪着来人。
“希瓦!!”他叫道,发觉自己的声音中有一种垂死的嘶哑,“是你!!”
“是我,”黑发的毁灭神已经从弥庐山上归来了,他微笑着看着额头上和自己有同样新月的朋友,“你怎么了?” 他低声说,“我看见你站在这里一动不动很长时间了,过来看看你。”
惊魂未定的苏摩看看周围;表演已经结束很久,看戏的人早已经三三两两散到了其它的地方,只有他还留在这里。
“你可错过了一场精彩的演出!”苏摩带着惨淡的笑容回答,“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没有听见通报?多么难得!!你好象从来没有出席过这样的宴会,今天是怎么了?”
“我就来看看你,”希瓦说,“所以也没有特别通报。某人告诉我,如果通报我才出席,多半会吓到不少人,那是很倒人兴致的事情。”
“随便你怎么说!”苏摩苦笑道,“现在你看见我了。可惜我不怎么好。”
“还是为了塔拉的事情吗?”希瓦问道。
听到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名字,苏摩的心中像是突然被人猛扎了一下。看着无论什么时候总拥有着平静如深海双眼的希瓦,他脸上苦笑的表情中弥漫着的痛苦更加浓重了。
“是啊,”他低声说,“谁也比不上你……没有忧愁也没有苦恼……”之后他又提高声音说道:“好了,朋友,这也是我最后一次问你了——你是否向梵天……”
“我很遗憾,”希瓦说,“梵天已经很久不曾过问这些事情。而且就算我说起,恐怕梵天也更加支持达刹的决定;如果梵天的话已出口,那么他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我将无力更改事实,只能站在达刹一边了。在梵天那里,我没有办法帮助你,但是……”他还想说什么,但苏摩苦笑着挥挥手止住了他。
“好了,”他说,“我知道你有自己的难处。你不帮我,这也很正常。谢谢你。”
“我知道干涉你们的事是不应该的,”希瓦说,“但是我觉得你在凭空为自己增加烦恼。你若是爱塔拉,就该早早地向达刹提婚。但是自从你见到了她之后,整天只是对我讲些她的美貌和才气的事情,念些你为她做的诗歌;你的眼睛只看着天那边的烂漫的云霞,却从来没有注意到你脚边的石头。”
苏摩发出一声干涩的笑声。“这倒真像是你的看法。但实际上又如何呢?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达刹的脾气,你难道认为他会同意把塔拉嫁给我?从头到尾,都好象是我一个人在做梦——她对我是那么冷淡!!而曾经,我还认为她是爱我的!!”
希瓦平静的深色眼睛看着和他同样额上有一轮美丽新月的苏摩。“也许是这样的。但是你却为她疯狂,这从来没有变过。自从知道塔拉可能会被她父亲嫁给祭主后,你就失去了理智和冷静,这真叫人遗憾。”
“失去了理智和冷静??这就是你眼中唯一值得遗憾的事吗??”从苏摩文雅的胸膛里爆发出一阵疯狂和愤怒的大笑,那笑声几乎可以使任何一个神经正常的人不寒而栗,但却丝毫没有触动希瓦。他只是依旧平静地看着苏摩发作。“哦,好吧!!算了,算了!!我知道说这些对你没有用!!我知道你对这些事分毫不感兴趣,我知道你一直礼貌而冷淡地看着我发神经,听我絮絮叨叨地说着废话和梦话——我倒真要感谢你,那么长的时间一直在容忍我的无聊和自做多情——我这又是何苦呢??塔拉是达刹的女儿,是我高攀不上的婆罗门贵种;你是宇宙的主宰,天神中的王者,而我只不过是因陀罗家族中的一个小小的月神。而我竟发了疯,只因为她曾经在某次见面时对我微笑,而你曾经救过我的命,就自以为自己有和你们谈爱情和倾诉心事的资格——哦,是的,算了吧!!我是一个多么可笑而且愚蠢的傻瓜呀!!”
“你这样想真让人遗憾,”希瓦回答说,“因为你对我曾说过的每一句话,我发誓我都是认真倾听的;我从来也没有产生过因此而要嘲笑或者鄙视你的念头。而塔拉,我也不认为她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绝情,而且——”
希瓦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苏摩止住了他。经过刚刚那番激烈的发泄,他现在看上去是冷静了一些,但是却倍加地疲惫和悲伤。“对不起,”他低声说,“我不该说出那样的话。你没有说错什么,也没有做错什么。但我想你是不会生气的,不是吗?在我没有认识你之前,我听人们把你称为没有心的的人;在没有认识塔拉之前,我认为世界是一个空洞无趣的存在。我曾经以为和你们在一起,我至少可以纠正这两个错误观念中的一个,但是事实却是,唯一错了的人是我。”
苏摩沉默了。似乎他内心的煎熬已经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和承担。过了很长时间他才再次开口,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量和勇气。“好啦!”他说,“现在剧本已经写好,演员也已经准备就绪;身为观众的人,也应该有一些责任去观赏和为这出戏鼓掌喝彩了,不是吗?明天我将去参加祭典。只不过,”他带着一个苍白的笑容说,“请你千万要祝福我,亲爱的希瓦,我的朋友,或是我所自认为的朋友,——因为我很害怕自己会承受不起这出戏的激烈内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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