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妈妈树

乌雷诺斯

　　佩希安是弗莱因大陆上最高的山峰，鲁瓦则尔就在它的峰顶。

　　虽然鲁瓦则尔的气候炎热到了让人几乎想要泡在凉水里生活，但下山的路途却着实令人刻骨铭心的冷。

　　葛利安卸下脚底的滑雪板，一脸兴奋的说：“每次离开鲁瓦则尔都是这么刺激！”

　　波拉坎面无人色的抚着胸口，回头望了一下白皑皑的雪道。“我们滑了至少三千米……”他有点后怕的说。

　　“不错的运动，”吉尔奈仔细看着滑雪板留下的曲线，“可以考虑用来赚上一笔，先起个好听的名字……高山速降怎么样？”

　　波拉坎连连摇头，“你倒贴给我钱我还要考虑考虑呢。”吉尔奈“咯咯”的笑起来。

　　“这是勇敢者的游戏。”绿眼睛的女士带着点炫耀的意味调侃吟游诗人，可是后者假装忙于收起滑雪板而没有听到。葛利安和吉尔奈对视了一下，不约而同的耸了耸肩。

　　和吉尔奈一起下山，是葛利安提出来的，也幸亏他对这一段山路比较熟悉。三个人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准备滑雪板、衣服和食物，休息一夜之后，在第二天的拂晓出发，凭借着葛利安这个最佳向导，终于在黄昏之前走出了冰雪路段。

　　葛利安带着两个同伴把滑雪板和冬装藏进了一个隐秘的山洞，洞里面放置着登山用具和许多其它物品，看来是葛利安的一个补给点。

　　取了旅行的必备物资之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不过后边的路就轻松得多了，三个人有说有笑的走到山脚时，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

　　“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头。”波拉坎小声嘟哝着。

　　葛利安和他一起抬头看天，有几簇很像蒲公英飞絮的东西在风中飘动，可是那些家伙明显大得不成比例！

　　接着他们看到沿着峭壁滑落的大片血迹，三个人的心里同时一紧，向那个方向急跑过去。

　　沿途生长着许多高大又怪异的植物，但是他们已经无暇去追究这些细节了。

　　终于，在绕过一道山脊之后，他们眼前出现了一具尸体，黏稠的血流了一地。

　　“死了？”波拉坎看了看葛利安。

　　“看来是。”葛利安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围着尸体转了两圈，然后抬头打量着高耸的峭壁，却再也没有发现更多的痕迹。

　　“从山上掉下来摔死了？”他把双手抱在胸前，迷惑的瞪着地上的尸体，“但是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看上去像是一只老鼠，”波拉坎也走到近处，“大老鼠。”他补充道。

　　“大得离谱的老鼠。”葛利安回头看着吉尔奈，她已经摘掉了帽子，露出一对粉红色的长耳。

　　“山下的东西我已经陌生了，”葛利安向她说道，“我想波拉坎也是如此，也许你可以解释给我们听。”

　　“先找个地方过夜吧，我慢慢告诉你们。”吉尔奈转过身，“你们在鲁瓦则尔的日子里，山下发生了很多事。”

　　“我的肚子在叫，咕噜噜的响……口干舌燥……好困啊……我的手指好酸……伤口也开始痛了……”

　　“我受够了！从现在开始，如果你不想被我踹下去……”布娜娜突然愤怒的喊起来，“就闭嘴！”

　　忒玛托低头看了看下边－－不算太高，最多把人摔成肉饼。忒玛托不出声了，他再也不愿享受那种下坠的感觉了。

　　如果那个时候不是狮子用两条后腿死命的勾住他的腰，那么他也不会有福气尝到现在这些苦头。“那只老鼠不知怎么样了。”忒玛托暗自想着。

　　特维果用四条腿牢牢的抱着蒲公英飞絮的杆，紧紧的闭着双眼－－如果他不小心低头看到下边的话，恐怕会晕得松开爪子掉下去。

　　但是布娜娜的声音让他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我好像看到我们的羊了，”女孩指着不远处一团白乎乎的东西说，“它在那边。”

　　“会飞的羊？”忒玛托怀疑的看着她。

　　“也许……是吧。”布娜娜的声音有点不确定，不过她很快就摆脱了困扰，“不管它了，先捉住再说。”

　　忒玛托把右手举在额前仔细张望着，“好像朝我们这边飞过来了……噢！不！我们有麻烦了！”

　　那是一只全身毛茸茸的白色生物，整个身体圆得仿佛一个球，黑亮的眼睛好奇的打量着蒲公英飞絮上的三个落难伙伴。

　　是一个能够在空气中浮游的生命体。

　　“你怎么知道我们有麻烦了？”布娜娜把视线从那个生物转到忒玛托身上。

　　“因为……呃……”忒玛托眨着眼说，“它的表情和你看到食物的时候很像……”

　　“你欠扁吗？”布娜娜回过头去盯着浮游生物，嘴里小声念着，“我一定要捉到它，看着吧！我一定要捉到它。”

　　双方的距离渐渐近了，如忒玛托所料，浮游生物张开了嘴，很难想像它怎么会张那么大，忒玛托后来回忆起时说：“感觉上它甚至可以吞掉它自己。”

　　布娜娜从靴子里抽出匕首，但是很快就发现这根本没有什么用，一股强大的气流从背后袭来，就像鱼吃食一样的，他们被浮游生物吸进嘴巴里。

　　但是蒲公英的杆子卡在了怪物的上下腭之间，两个孩子和一头狮子因为惯性而在杆子上转了很多圈后“嗖嗖”的被甩出去，怪物跌跌撞撞的飘走了，空气中只留下三个伙伴的惊叫和它的哭喊声：“妈妈！我的嘴巴里扎了一根刺！”

　　忒玛托跌在一个绿色的软垫子上，他弹了两下，垫子也跟着忽扇了几下，勉强坐稳之后，他向四周打量，想要找其他人的踪迹。

　　特维果就在不远的地方，不过它很倒霉的撞在崖壁上，虽然爪子很努力的嵌在崖壁里，但还是嗤嗤的向下打滑。忒玛托大声喊着它的名字，它好像听到了似的向这边张望了一下，然后就滑到了看不见的位置，忒玛托懊恼的甩了甩头。

　　到处都没有布娜娜的影子，不过在东张西望的过程中，忒玛托发现他所在的位置似乎是一片大树叶，非常大。

　　布娜娜感觉自己好像撞向一片叶子，然后被叶子弹起来，在空中翻了个筋斗又跌向另一片叶子，这一回叶柄被她压弯了，她顺着叶面的脉络嗤溜溜的滑下去，接着她调整好重心，轻轻的落在一段“广阔”的枝干上，那里有若干双眼睛望着她。

　　根据以往的知识，他们是和吉尔奈老师一样的妖精，不过一下子看到这么多陌生的妖精，布娜娜有些局促的晃了晃手中的匕首－－她丝毫也没发现自己的动作多少带有一点挑衅的味道。

　　“我觉得该给我们的警卫好好上一课了，”一个穿着粉红色裙子、相貌俏丽的女性妖精说，“不过亚尔摩的间谍真是无孔不入啊。”说着她拍了拍手，几个身材修长健硕的妖精男子跑过来，用长枪围起布娜娜。

　　“好了，好了，”先前的女性妖精拿一块小手帕在耳边扇着风，“带她过来，哦，记得先缴下她的武器。”

　　弓、箭、匕首都被拿走了，布娜娜被带到女性妖精面前，手足无措的看着她。

　　“那么，”水蓝色的眼睛在女孩脸上扫来扫去，“说吧，小家伙，说你都听到了什么。”

　　“请问这是什么地方？”布娜娜问。

　　没错！这绝对是一棵树！

　　顺着叶柄爬到枝桠上，再顺着枝桠爬到特维果滑落的地方－－那是树的主干，忒玛托越发的确定，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一棵树，一棵大得吓人的树。

　　“不管怎样，先和特维果碰头再说。”忒玛托捋起袖子，像蜘蛛一样顺着树皮上的龟裂爬下去。

　　“你问我……这是什么地方？”女性妖精一脸迷惑。

　　布娜娜点头。

　　女性妖精皱起眉头向左右张望了一下，似乎每个妖精头顶上都有一个问号在那里。

　　“你的任务是什么？”她又问。

　　“捉羊。”布娜娜回答。

　　“亚尔摩打算捉羊？他疯了吗？现在的羊可不是妖精能应付的对手！”她好像大吃一惊，其他妖精也露出不相信的表情，一个军官样子的男性妖精对布娜娜说：“小家伙，你最好说实话，这种骗小孩子的伎俩是瞒不过阿尔耶女王的。”

　　“我没说谎啊，我们是受委托来捉走失的羊的。”布娜娜一脸诚恳的说。

　　“你是说……他们在养羊？！”阿尔耶女王－－就是先前盘问布娜娜的女性妖精－－满脸的不可思议。

　　布娜娜又点了点头。

　　周围的妖精开始交头接耳了，似乎布娜娜的话带给他们很大的震动。

　　“这句话听起来好像回到过去的日子了。”阿尔耶女王轻飘飘的走到看起来像大树主干的东西旁边，优雅的倚在那里，“不过没有关系，我们很快就能搞清楚……请噗噗丝大人来这里！”最后一句是对着旁边的警卫说的。

　　“噗噗丝大人有一颗能够看到远方的水晶球，等她来了，我们看一看就知道了。”阿尔耶女王抬了抬下巴，给优雅的姿势里添了几分炫耀。

　　“呀－－噢！！！”

　　扑通！

　　似乎整个枝干都在晃动，狮子把优雅的阿尔耶女王砸在下边。

　　“特维果！见到你真好！特维果，你看到忒玛托了吗？”看到狮子，布娜娜高兴的跳起来。

　　狮子的眼球因为震动而四面八方的转着，最后终于停在了中间，它也看到了布娜娜，就很快活的小跑过来，“噢！真好！你还好吗？我快要撞晕了，你知道，这么大力的摔下来，班斯特龙也会晕的。你刚才问什么？忒玛托？哦，我滑下来之前好像有看到他，他也看到我了，还喊我的名字呢！就在上边，上边不远。”

　　狮子一口气说了很多，一边说一边在调整它的眼球，使之能够准确的聚焦。

　　“陛下！女王陛下！”妖精们围在阿尔耶身边。

　　“原来不止一个！”阿尔耶努力的爬起来，“刺客捉住了没有？先缴械！”

　　“缴……械……”为首的警卫为难的看了看特维果，“但是女王陛下，那是一只……狮子……”

　　“原来是一只狮子……”阿尔耶晃了晃晕掉的头，“你说什么？狮子？！”她突然大声的喊出来，瞪大了眼睛盯着特维果，“竟然是一只狮子！”

　　特维果抬起右前爪向她打招呼：“嗨！你好！”转向布娜娜问：“你的新朋友？”又转向阿尔耶，“刚才真抱歉。”

　　阿尔耶看着特维果眨了眨眼，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同它讲话。

　　不过这个时候又有新角色登场了，一个比较瘦小的妖精，穿着缀满了金色大星星的湛蓝色长袍，头上戴着同样花色的尖顶帽，帽檐很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看到桔色的长发从帽子后边流淌下来。她的手里捧着一颗大大的水晶球，绚丽的光彩在里边滚动着。

　　“噗噗丝大人！”所有妖精都在向她行礼，包括阿尔耶女王在内。

　　“你们好你们好！今天要看什么？”噗噗丝兴致勃勃的问。

　　“是这样的，”阿尔耶说，“我们捉到了两个亚尔摩的间谍……”

　　“哦……”噗噗丝的声音似乎不大感兴趣。

　　“根据他们的口供，亚尔摩似乎在养羊……”

　　“咦？”噗噗丝突然来了精神。

　　“所以……”

　　不等阿尔耶说完，噗噗丝就开始摩擦水晶球了，“在哪里在哪里？在哪里养的？我看看。”

　　特维果迷惑的看着布娜娜，布娜娜向它无奈的耸耸肩。

　　所有的妖精都在期待的看着噗噗丝，但是她很快就失望的抬起头，“没有，我连根羊毛都没看到。”

　　“果然……”阿尔耶依然摆着优雅的姿势，对布娜娜说，“看，你骗不了我们的……”

　　“呀－－噢！！！”

　　扑通！

　　似乎整个枝干都在晃动，男孩把优雅的阿尔耶女王砸在下边。

　　“忒玛托！”布娜娜和特维果一起喊道。

　　“咦？哦？”忒玛托抓抓头，撑着身下的什么软软的东西，懵懵懂懂的站起来，“太好了，你们都在这里！我爬到一半时不小心掉下来……”

　　但是他很快就说不下去了，因为妖精的警卫们围上来，紧张的气氛让他感到情况不妙。

　　“这已经是第三个了！”阿尔耶的声音在男孩身后响起，她靠在警卫的身上，站得很艰苦－－两次被砸到，她的骨头都快碎了，“好了，不要再跟我玩花样，你们究竟有多少人？亚尔摩派你们来做什么？不要再编什么养羊的故事来消遣我，听到了吗小丫头？”最后一句是对着布娜娜说的。

　　特维果和忒玛托都看着布娜娜，他们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布娜娜的脸色很难看，她似乎在脑子里整理着什么，然后大声的对阿尔耶喊道：“你够了没有！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说什么亚尔摩什么间谍的！根本不给我解释！告诉你，我们不是什么间谍，也不知道什么亚尔摩，我们是来找羊的，在鲁瓦则尔家家都在养羊，还有牛啊猪啊什么的，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不肯相信！最后，”她吞了一下口水，“最后，我从不说谎！”

　　不知是瞠目结舌还是面面相觑，总之妖精们都像被噎住了一样，阿尔耶也忘了反驳，或许她还没把布娜娜一口气轰出来的那些句子理清呢。

　　“她可真不赖！”特维果在忒玛托耳边小声说。

　　“如果是鲁瓦则尔的话，是有可能的……”声音来自一直在旁边听着的噗噗丝，“不过很难想像会有人从鲁瓦则尔下来，如果你们所说的鲁瓦则尔和我所知的是同一个。”

　　“我不知道，”布娜娜似乎平静了一些，“我们的鲁瓦则尔在佩希安山顶，我们下来是因为……一些意外。”

　　几乎所有的妖精在听到“佩希安山顶”几个字的时候都变了脸色，只有噗噗丝点着头说：“好的，那么，你们跟我来一下好吗？我有些事情想要问你们。”

　　孩子们和狮子仿佛被她的亲切感染了，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等到噗噗丝转身向树干上的一个洞口走去时，他们忐忑不安的跟在后边，奇怪的是，没有一个妖精出来阻止，连阿尔耶女王也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们离开。

　　“这个噗噗丝大人一定是一位不同寻常的人。”忒玛托心里想着钻进树洞，眼前一片黑暗，只有几点微弱的烛光在闪。

　　贴着右侧墙壁走七十五步，然后上一百二十级旋转的楼梯，向前走六十步，再上一百二十级旋转的楼梯，转身，走八十步，拐过一个弯……

　　布娜娜悄悄的在心里默记走过的路线，以便在遇到危险时能够原路返回－－尽管原路返回也未必安全。

　　但是在拐过那个弯之后，她立刻把记住的路线全都忘了。

　　树心是被掏空的，而他们站立的位置就如同面对深涧的悬崖顶般。向下望去，一片辉煌的灯火在“涧”底闪烁着，但是被一段长长的黑暗与他们隔绝开，中间偶尔有几束从树洞口射进来的阳光，在这段黑暗上留下了几道伤痕。他们的正前方有一道索桥通向对面，从“涧”底猛冲上来的风吹得它不停摇晃，还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索桥的护栏上缀着一些不知名的发光物体，排成整齐的两列。风还带来了一种奇怪又美妙的声音，那是它在经过千百个树洞口时发出来的，高低不同的音阶和出了令人陶醉的旋律，整棵树就如同一架巨大的管风琴，在风中吟唱。

　　“这里是妈妈树（Mama Tonic精灵语的意思是“妈妈树”），森林的母亲，妖精的故乡。”

　　噗噗丝的声音惊醒了三个伙伴，她站在桥边，捧着水晶球的手努力压住被风撩拨的袍摆，另一只手高举到头上按着那顶帽子，像吉尔奈一样清澈碧绿的眸子里，两点圣洁的光芒伴着风声跳着舞。

（第三章完）

注：妖精是精灵实体化的生物，在人类的影响下，他们的日常用语也是弗莱因大陆的公用语，但是在人名、地名和一些专有名词上，他们还是在沿用祖先的精灵语。因此精灵们命名的“Mama Tonic”被噗噗丝用公用语说出来就成了“妈妈树”。

另附：在Ｂ＆Ｔ中，许多人物都来源于魔界的真人，在此对他们的客串致以诚挚的感谢。

演员表：

Ｂ＆Ｔ剧组：
布娜娜－－樱舞月华
忒玛托－－乌雷诺斯
特维果－－狐狸松鼠狗（樱舞的玩具狗）
浮游怪物－－八宝齐（我给樱舞的玩具鸭子起的外号）

友情出演：
吉尔奈－－织羽
葛利安－－伽蓝
波拉坎－－凤凰
阿尔耶－－二夜
噗噗丝－－ｐｕｐｕｕ
精灵警卫长－－幻夜
老鼠－－待定
村人甲－－路人甲
村人乙－－路人乙
……

特别鸣谢：魔界奇幻文学网电视台协助拍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