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勒然之剑

在天堂中没有悲伤，悲伤只能像雨水一样敲打它的水晶墙，然而梅纳利的英雄们的灵魂却隐约感知到远方的悲伤，就像熟睡的人梦见有人在发冷挨冻，却身在睡眠中不知道那个人就是他自己。他们在星光灿烂的家中感到些许焦躁。于是韦勒然、苏利纳德、莫默雷克、罗洛利、阿卡纳克斯和小艾雷尼的灵魂无影无形地穿过夕阳，来到大地上。当他们抵达梅里纳的城墙时天色已转黑，四位国王的军队已开始走下深峡，一路叮当作响。但当这六位战士再次看到他们的亘古不变的城市时，他们深情地凝视着她，他们一生中没有任何事情能像这样让他们几乎流泪。他们对她喊道：

“啊，梅利纳，我们的城市：梅利纳，我们城墙环绕的城市。

“你的一座座尖塔是那么美丽，梅利纳。为了你，我们离开了大地，离开了它的王国和鲜花；为了你，我们从天堂暂时来到这里。

“从神的脸庞前离开很不容易——它像是温暖的火炉，它像是深深的睡眠，它像是首巨大的赞美诗，其中却充满了宁静，满是光明。

“为了你，梅利纳，我们暂时从天堂来到这里。

“我们曾爱过很多女人，梅利纳，但我们只爱一座城市。

“看啊，现在所有的人都在睡眠，我们所有的亲爱的人民。梦幻多么美好！在梦中亡者仍然可以活着，即使是逝去已久、沉寂已久的人。你的光很微弱，所有的灯都已熄灭，你的街道上悄然无声。嘘！你像是一名合上双眼睡眠的少女，轻轻地呼吸，一动不动，无忧无虑。

“看啊，那些城垛，那些古老的城垛。现在的人仍然像我们过去一样守卫着它们吗？它们变旧了一些，这些城垛，”飘到近前，他们迫切地察看，“我们的城垛并非因为使用而变旧。只是岁月让它们变成这样，是那永不停息的时间。你的城垛像是少女的腰带，紧紧束在腰间。看看上面的露水，这是条嵌着宝石的腰带。

“你现在处境危险，梅利纳，因为你是如此美丽。今晚你必须毁灭吗？因为我们不再保卫你，因为我们的呼喊没有人听见，就像受伤的百合呼喊出声，却无人能听见它们的声音？”

声音洪亮、叱咤沙场的将领们这样呼唤着他们亲爱的城市，可他们的声音却微弱得像在黄昏时分滑翔的小蝙蝠的低音。这时紫衣卫兵们走近，开始第一遍巡视城墙，于是老战士们对他们喊道：“梅利纳很危险！她的敌人已经在黑暗中聚集。”但没有人能听到他们的声音，因为他们只是漫游的鬼魂。卫兵们浑然不觉地走过，仍然歌唱着韦勒然。

然后韦勒然对同伴们说：“我们的双手不再能持剑，我们的声音无人能闻，我们不再是强壮的人。我们只是梦，那就让我们到梦乡中去。你们都去吧，包括你，小艾雷尼。打搅熟睡的人们的梦，让他们拿起挂在墙上的祖父们的剑，到峡谷口集合；我去寻找一名领头人，让他拿起我的剑。”

于是他们越过城墙，进入他们亲爱的城市。当年能挡住敌军暴雨般的冲锋的韦勒然的灵魂在风中飘摇着前进。同伴们的灵魂，包括小艾雷尼，进入城市打搅每个睡着的人的梦，灵魂们在每个人的睡梦中说：“城市里又热又没有风。到沙漠中去，但是带上墙上悬挂着的旧剑，提防沙匪。”

城市的神送来一阵热浪，热浪在城中蔓延，街道暑气蒸腾；熟睡的人们都已醒来，惦记着梦中峡谷口凉爽舒适的山风；他们还按照梦中的吩咐，携带着祖父辈的旧剑以提防沙匪。随着时间的流逝，韦勒然的同伴们——小艾雷尼也在其中——在人们的梦中迅速进进出出；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打搅梅利纳人的睡梦，让所有的人起床拿起武器出门，除了对危险浑然不觉、仍在高唱韦勒然的紫衣卫兵们，因为清醒的人无法听到亡者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