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勒然之剑

梅利纳人都知道城墙上的人影仅仅是石像，但有些人仍然一直希望有朝一日，古老的英雄们会归来，因为的确没人看到他们死去。这六位古代战士在受到最后的致命伤后，都无一例外地骑马前往某个大峡谷，投身其中。这和我曾从书中读到过的巨象的做法一样，不让卑微的兽类找到它们的骸骨。那是个即使在尽头处都异常陡峭狭窄的山谷，人们无法攀入这个大裂缝中。当年韦勒然大口地喘气，独自骑马前来；后来苏利纳德和莫默雷克一起来到这里，莫默雷克负伤垂危而不再回去，但苏利纳德安然无恙，他让挚友躺在伟大的韦勒然的尸骨旁边，随后便回去了。在他生命的尽头，苏利纳德又来了，和他同来的还有罗洛利和阿卡纳克斯。罗洛利骑马居中，苏利纳德和阿卡纳克斯则在两旁。长途奔波让苏利纳德和阿卡纳克斯精疲力竭，因为他们都受了致命伤；但这对罗洛利来说很容易，因为他已故去。于是，这五位英雄的骸骨在敌人的土地上变白，一动不动，尽管他们曾威震四方。没有人知道他们长眠于何处，除了年轻的将领艾雷尼，当莫默雷克、罗洛利和阿卡纳克斯离开时，他才二十五岁。他们中间散落着马鞍和马勒，以及战马所有的装备，以免将来有人找到这些物品，拿到别的城市去说：“瞧！梅利纳的将军们的马鞍和马勒，在战争中缴获。”但他们给心爱的忠实的马儿们以自由。

四十年后，在取得重大胜利的时刻，艾雷尼最后一次负伤，伤重不治。艾雷尼是最后一位将军，他独自骑马离开了。前往黑暗峡谷路途遥远，艾雷尼担心自己不能抵达老英雄们的长眠之处，于是他双手紧紧抓住马鞍，策马急行。行程中他不时昏睡过去，梦回往昔，梦见他第一次参加韦勒然的伟大的战斗，梦见韦勒然第一次和他说话，梦见韦勒然的战友们带领大家冲锋时的那一张张脸。清醒时，即将脱离身体的灵魂中燃起了渴望，渴望长眠于老英雄们的骸骨之间。当那仿佛是平原的伤口一样的黑暗峡谷展现在面前时，艾雷尼的灵魂从严重的伤口中离开，展开双翼，痛苦便离开了伤痕累累的身躯。就这样，仍在策马前行时，艾雷尼逝去了。但忠实的老马仍然慢跑着，在突然看到黑色峡谷时，它的前蹄踏在悬崖边缘停了下来。于是艾雷尼的身体从马的右肩头上向前倒下。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骸骨混在梅利纳英雄们的骸骨之中长眠。

后来梅利纳有个名叫罗尔德的小男孩。作为一名在火炉前睡眠的梦者，我第一次看到他时，他的母亲正领着他走过陈列梅利纳英雄们的战利品的大厅。他当时五岁，他们站在安放着韦勒然之剑的巨大玻璃匣之前，母亲说道：“韦勒然之剑。”罗尔德问道:“韦勒然之剑是干什用的？”他的母亲说：“人们瞻仰这把剑，缅怀韦勒然。”然后他们继续前进，站到韦勒然的宽大的红披风前，孩子问道：“为什么韦勒然穿这件宽大的红披风？”母亲答道：“这是韦勒然的风格。”

当罗尔德稍大一点的时候，他在安静的午夜偷偷离开母亲的房子，世界悄然无声，梅利纳在沉睡中梦见了韦勒然、苏利纳德、莫默雷克、罗洛利、阿卡纳克斯以及小艾雷尼。罗尔德来到城墙上听紫衣卫兵们边走边唱韦勒然。紫衣卫兵们提着灯走来，在寂静中齐声歌唱，沙漠中的黑影们转身逃窜。于是罗尔德又回到母亲的房屋中，心中充满对韦勒然的名字的无比的向往，就像人们向往非常神圣的事物一样。

最终，罗尔德逐渐熟悉了城墙上所有的路径和仍然守卫着梅利纳的六尊骑手塑像。这些塑像与众不同：它们巧妙地用各色大理石造就，不到近前无法辨识出它们不是真人。其中有一匹斑纹大理石雕刻的马，它是阿卡纳克斯的坐骑。罗洛利的马由纯白的雪花石膏刻成，他的盔甲是一种闪光的岩石，而他的骑手披风是一种非常珍贵的蓝色石头。他向北眺望。

而韦勒然的大理石马是纯黑的，韦勒然骑在上面严肃地看着西方。罗尔德最喜爱轻抚摸这匹马的冰凉的脖子。日落时分山上观察者眺望城市时，他们看得最清楚的就是韦勒然。罗尔德喜欢这匹高大黑马的红色鼻孔以及它的骑手的碧玉披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