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勒然之剑

广袤的塔菲特平原在希勒斯群山间蔓延，宛如河口处的大海。很久以前，平原上耸立着梅利纳城，她几乎完全笼罩于峭壁的阴影之中。第一次梦见梅利纳之前，我从未见如此美丽的城市。城市中满是奇迹般的尖塔、青铜雕像、大理石喷泉、辉煌战争的战利品以及美不胜收的宽阔街道。一条五十大步宽的大街穿过城市中心，街道两旁站立着梅利纳人知道的所有国家的国王的青铜像。大街尽头是一辆三匹青铜马拉的巨大马车，展开双翼的荣誉女神驾驭着马儿们，高大的梅利纳古代英雄韦勒然挥舞着利剑，站立她身后的马车上。荣誉女神的神态是那么急迫，马儿们的姿势是那么迅捷，你会相信片刻间马车便会奔驰到面前，它扬起的灰尘似乎已蒙上了国王们的脸庞。城市中的一座巨大的礼堂存放着梅利纳的英雄们的战利品。这座饰满浮雕的圆顶建筑是早已作古的工匠们的辉煌艺术的见证。圆顶的正中描绘了端坐着的罗洛利，他瞭望着希勒斯群山之外的宽广土地——见证过他的利剑的土地。在罗洛利身旁，胜利之神像年老护士一样安坐着，把阵亡国王们的王冠锤打成罗洛利的金色桂冠。

这就是梅利纳，一座雕琢着胜利、陈列着青铜战士的城市。然而在我记载的这个年代里，梅利纳人业已经忘记了战争的艺术，几乎在昔日的辉煌上沉睡。他们在大理石的街道上徘徊，注视着很久以前热爱梅利纳的人们的战绩的纪念碑。他们几乎沉睡着，梦见了韦勒然、苏利纳德、莫默雷克、罗洛利、阿卡纳克斯以及小艾雷尼。他们对于四周群山之外的土地一无所知，只知道那里曾是韦勒然用利剑建立震古烁今的功勋的舞台。被梅利纳的军队践踏过的国家早已收复了这些土地。梅利纳人所仍然拥有的只有他们那座不变的城市，以及昔日辉煌的记忆。夜间他们的哨兵部署在沙漠深处，但哨兵们总是在岗位上睡眠，梦见罗洛利。每天晚上，一队紫衣卫兵会巡城三次，他们提着灯歌唱韦勒然。卫兵们从不携带武器，但当他们的歌声在平原上回荡，飘到那若隐若现的群山深处时，沙匪们会听到韦勒然的名字，悄悄溜回巢穴。然后曙光一如既往地照亮平原，在梅利纳的尖塔上闪烁着奇迹般的光彩，使得繁星隐曜，又找到仍然高唱着韦勒然的卫兵们，给他们的紫袍镀上新的色彩，让他们手中的灯光变得苍白。卫兵们会安然地从城墙上回来，平原上的哨兵也一个个从罗洛利的梦中醒来，慢吞吞地走回城市，身上发冷。随后北、西、南三面俯瞰着梅利纳的希勒斯群山不再阴沉着脸，这座永恒不变的古城中的雕像和石柱也沐浴着晨光。你会感到奇怪，没有武器的卫兵和沉睡的哨兵如何能保卫这座充满辉煌的艺术、缀满黄金和青铜的城市，而这座傲慢的城市曾经压迫过诸多邻国，它的人民却已经忘却了战争的艺术。这里有个原因，保证了梅利纳的城市的安全，尽管她早已失去了其它的土地。群山另一面的勇猛的诸部落的人们相信或者害怕一件奇怪的事情，那就是在梅利纳的城墙上的某些营地里，韦勒然、苏利纳德、莫默雷克、阿卡纳克斯以及小艾雷尼仍然在策马奔驰。然而自从梅利纳最年轻的英雄艾雷尼和众部落的最后一战到现在，已经快一百个年头了。

有时部落中确实会有年轻人对此感到怀疑，问道：“怎么可能会有人能永远逃避死亡？”

但更清醒的人们回答他们道：“听我道来。既然你有头脑能思考到这个问题，那么帮我们想想，当二十名骑兵挥剑进攻一个人，都起誓要杀死他，并且都以他们的国家的众神的名义起誓时，这个人如何能像韦勒然一样逃避死亡。或者想一想，仅仅两个人怎样才能在夜间闯入城寨，劫走城市的国王，像苏利纳德和莫默雷克所做过的那样。毫无疑问，能避开如此多的利剑和雨点般的飞箭的人，自然能躲避岁月和时间。”

年轻人们便自惭形秽，默不作声。然而，怀疑仍在不停增长。于是，在太阳沉入希勒斯群山之际，梅利纳人常常能辨识出夕阳下蛮族人黑色的剪影——他们在远眺着这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