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法师的帽子

作者:Kelly Link
译者:fenrir
发表日期:2007-07-06


“这把钥匙是开哪扇门的?”萨曼莎问道。

保姆伸出手来。“阁楼。你并不一定得用它,但从楼梯上去比从烟囱上去更容易些。至少第一次。”

“你不再让我们上床睡觉了吗?”克莱尔问。

保姆没理克莱尔。“小时候父亲曾经把我锁到阁楼里,但我并不介意。那儿有辆自行车,我就骑着它围着烟囱转呀转呀,直到妈妈把我放出来。你会骑自行车吗?”

“当然,”克莱尔回答道。

“如果你骑得够快,大法师就不会抓到你。”

“大法师是什么?”萨曼莎问道。自行车是不错,但马可以跑得更快。

“大法师戴着一顶帽子,”保姆接着说道。“那顶帽子会发出声音。”

她没有再说其他的。

当你成为“亡者”时,草更绿了,
长在你的坟头。风更猛烈。
你的眼睛陷了进去,你的肉在腐烂。你——
习惯了缓慢;等待停滞。

阁楼比萨曼莎和克莱尔想象中的更大,更空空荡荡的。保姆的钥匙打开了走廊尽头的门,一条狭窄的楼梯显露了出来。她挥手示意她们上去。

阁楼没有她们想象中的那么黑。屋外那些挡住了光,使得一二三楼在白天都是昏暗的、绿色的、神秘的橡树并没有这么高。月光从天窗中倾泻而入,苍白而模糊。月光照亮了整个阁楼,阁楼大得可以在上面举行一场垒球比赛。倾斜的屋顶被八个粗粗的烟囱刺穿。不知道为什么,烟囱看上去是活的,被囚禁在这个空旷、寂寞的地方。它们似乎愤怒地刺穿了屋顶和阁楼的地板。在月光中,它们看上去好似在呼吸一样。“它们太美了。”她感叹道。

“哪一个烟囱是育儿室的?”克莱尔问到。

保姆指了指右手边最近的那个。“那一个。”她说道。“它穿过第一层的舞厅、图书室和育儿室。”

那个烟囱上钉有一个钉子,上面挂了一个长长的、黑黑的东西。看上去蛮笨重的,好象塞满了东西。保姆把它取了下来,放在手指上转动。在那个东西上有一个洞,当它转动时就发出悲哀的叫声。她将它转动起来。“大法师的帽子,”她说道。

“那不象是一顶帽子,”克莱尔反对道。“它什么都不象。”她走去看那些对在另一头的墙边的盒子和箱子。

“它是大法师的帽子,”保姆说道。“它是什么都不象,但它可以发出你能想象到的任何声音。我父亲制造了它。”

“我们的父亲写书,”萨曼莎说道。

“我父亲也写书。”保姆把帽子挂回了钉子上。它抑郁地背对烟囱卷曲着。萨曼莎盯者它。它对着她闷笑。“他是一个差劲的诗人,但他的魔法更糟。”

上个暑假,萨曼莎最想要的是一匹马。当时她愿意为得到一匹马而放弃一切——甚至做双胞胎也不如有一匹马要好些。她仍然没有一匹马,但她也没有了妈妈,而且她不自禁地想这是否是她的错。帽子又对她闷笑了,那又或许只是烟囱里的风。

“他怎么了?”克莱尔问到。

“在他做了这顶帽子后,大法师来了,把他带走了。当它找我的时候,我躲到了育儿室的烟囱里,所以它没有找到我。”

“你不害怕吗?”

传来一阵哗啦拉的颤抖的滴答声。克莱尔发现了保姆的自行车并且推着它走来。保姆耸耸肩。“规则三。”她答道。

克莱尔一把把帽子从钉子上取了下来。“我是大法师!”她边说边把帽子戴在头上。帽子耷拉下来盖住了她的眼睛。松软的不成型的帽边上缝着一些不对称的纽扣,纽扣在月光的反射下看上去象一颗颗牙齿一样。萨曼莎再仔细看了看,发现那些的确是牙齿。没有数那有多少颗,但她突然知道了那儿一共恰有五十五颗牙齿在帽子上,而且知道了那些牙齿里有刺豚鼠的牙齿,有凤冠鸟的牙齿,有白唇野猪的牙齿,还有查里斯·契日曼·拉什的妻子的牙齿。烟囱还在呻吟,克莱尔低沉、空洞的声音从帽子底下传了出来。“快跑,否则我要抓住你们,吃了你们!”

克莱尔骑上那辆肮脏的发出噪音的破自行车,疯狂的追逐她们,萨曼莎和保姆笑着跑开了。克莱尔一边骑车一边按铃,大法师的帽子在她的头上上下摆动。它象猫一样吐唾沫。车铃的声音又尖又细,自行车也发出尖叫。一会它向右倾斜,一会它又向左倾斜。克莱尔的圆圆的膝盖在车两侧摆来摆去,保持平衡。

克莱尔在烟囱间迂回前进,追逐萨曼莎和保姆。萨曼莎不时回头看,跑得比较慢。克莱尔追上时,把一只手依然放在把手上,另一只手伸出来抓萨曼莎。就在她快抓住萨曼莎时,保姆转身回来,把帽子从克莱尔的头上抓了下来。

“该死!”保姆骂着把帽子扔掉。有一滴血在保姆的肉手上,在月光下发出黑光:大法师的帽子咬了她。

克莱尔从自行车上下来,站在那哈哈傻笑。萨曼莎看着帽子在地板上滚动——加速——穿过阁楼的地板——滚下了楼梯——消失了。“去把它拿回来,”克莱尔对萨曼莎说,“这次你可以变成大法师了。”

“不,”保姆吮吸着手掌。“该上床睡觉了。”

当她们走下楼梯时,并没有看到大法师的帽子。她们刷了牙,爬上床,用被子裹住全身,包括脖子。保姆就坐在她们腿间。“当你是‘亡者’时,”萨曼莎问到,“你还会觉得累吗,你还必须睡觉吗,你还做梦吗?”

“当你是‘亡者’时,”保姆回答道,“所有的事情都简单多了。你不用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你不用非得有个名字,你也不用非得记事。你甚至不用呼吸了。”

她给她们演示了自己的话的意思。

发表回复

滚动至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