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7年10月1日,新奥尔良警署接到了来自南部湿地和泻湖区的求助。那里的居民大多是拉菲特(注6)追随者的后裔,生活质朴,天性善良。近来有些不知名的东西常在夜间出来滋扰村镇,让他们感到极端的恐惧。它们显然属于巫毒教的一种,不过要比已知的巫毒教派可怕得多。自从那蕴藏恶意的手鼓声在黑暗笼罩的无人林沼中响起,村中已有些妇女和儿童失踪了。在林沼深处有病态的叫喊,有痛苦的呼嚎,有令人不寒而栗的吟唱,还有跃动的邪恶焰光。报信人还对他们说,那里的居民已无法忍受下去了。
因此就在当天下午晚些时候,二十位警员坐着两驾马车和一辆汽车,以报信的当地人为向导向湿沼区进发。当道路无法供车辆行驶时,他们便下车在不见天日的柏树林中跋涉了数英里。丑怪的树根和四处垂挂下来的寄生藤犹如陷阱一般妨碍着他们的脚步,这些畸形的树木和菌丛透露出一股古怪的气氛;而不时出现的残垣断壁更营造出一种病态的环境,让四周更显压抑。终于,当地人的聚居地――一堆杂乱无章的棚屋进入了他们的视线,已经歇斯底里的居民们马上跑了过来围在这一队跃动的提灯周围。此时,从远处传来的压抑的手鼓声已依稀可闻,而当风向转变时,更有令人血冷的尖叫声,在偶尔出现的鼓声间歇处响起。沿着夜幕下的林中小径向远方望去,可以看到红色的火光透过昏暗的矮树丛照射出来。尽管不愿意再被弃之不顾,可这些吓坏了的村民还是没有一个愿意朝那举行邪恶祭祀的方向挪近哪怕一英寸的距离。所以拉各莱丝巡查官只好和他的十九位同事,在没有向导的情况下,走向他们从未涉足的恐怖黑暗的林径。
警员们进入的区域,向来声名狼藉,很少有白人踏足这片未知的土地。有传闻说这里有个肉眼看不到的湖泊,在里面居住着一只眼眸放光的白色水螅,它巨大的身体没有固定的形状。另外,在村民间还流传着这样的谣言:午夜时分,生有蝠翼的恶魔们,会从地下的洞穴中飞出,到湖边敬拜这个怪物。他们说在第波维尔之前,在拉赛尔之前(注7),在印第安人之前,甚至在林中所有鸟兽出现之前,它就已经存在。那是噩梦本尊,见到它就意味着死亡。它可以进入人们的梦境,让他们知道对它要敬而远之。现在这个狂热的巫毒祭祀仪式,虽说处于它恐怖领地的边缘,不过这地方也够糟的了。也许对当地人来说,举行祭祀的地点远比那些刺耳的声音和失踪事件可怕得多。
拉各莱丝等人在黑暗湿地中努力向火光和压抑的鼓声前进,在这段路上,他们听到的嘈杂声响只有充满诗意和癫狂的人可以忍受。人类有自己独特的声音,野兽也是一样,从人嘴里发出野兽的声音,这实在让人毛骨悚然。这些厉吼狂嚎在入夜的林地间激冲猛荡,犹如来自地狱深渊的瘟疫风暴,它们夹带着兽性的狂乱和放纵裹挟而起,直升至恶魔般地高音。不过这些无序的啸声偶尔会止歇下来,此时一种显然是经过练习的嘶哑和声会以歌唱吟咏的形式响起,这骇人的祀词就是:
“Ph'nglui mglw'nafh Cthulhu R'lyeh wgah'nagl fhtagn。”
终于,在一处树木相对稀疏的地方,那荒诞奇诡的景象突然间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中有四个人立时感到头晕目眩,一个人昏倒了,还有两个颤抖着发出一声尖叫――幸好被仪式上狂乱的声音遮掩住。拉各莱丝用湿沼中的脏水泼在昏倒者的脸上,此时其他人都被恐惧所震慑,站在一旁瑟瑟发抖。
在他们面前有大约一英亩的绿地,没有树木,也相对干燥。那上面,一群人扭曲地跳跃旋摆着,这难以形容的场面恐怕比希姆(注8)或是安哥瑞拉(注 9)的画作还要畸形。赤身裸体的混血贱民围绕着一堆巨大怪异的环形篝火嘶叫着,呼嚎着,扭摆蠕动着。透过火焰间的缝隙,可以看到在篝火中央矗立着一块八英尺高的花岗石,在那上面,摆着一个小雕像,它的大小与巨大的石块相比显得非常不和谐。以巨石为中心,十个绞架均匀放置在较远处,上面倒吊着失踪的村民,他们的身体已经残缺不全。而那些巫祭者就在这尸环和火环间跳跃嘶嚎,由左至右,毫不停歇。
也许是因为想象力或是回声,一位西班牙裔警员认为从充满传说和恐怖感的昏暗林地深处传来了一种声音,与这边遥相呼应。这个人名叫约瑟夫・D・盖尔维兹,后来我曾当面向他问及此事,也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他甚至提到了巨大翅膀的拍击声,还说他曾瞥见发光的眼睛和一个如山的白色躯体在树林深处掠过,但是我认为这只是听了太多当地传说的原故。
实际上,警员们只呆立了很短的时间。任务第一,尽管这里聚集了近百名巫祭者,警员们还是凭借枪械的优势,毅然冲向这群令人作呕的乌合之众。在接下来五分钟里的喧嚣混乱已经完全无法用语言形容。殴斗、枪击、逃逸混成一团,最后拉各莱丝拘捕了47名神情阴郁的祭祀者,他强迫他们穿上衣物,在两队警员间排成一列。在这场骚乱中,有五名巫祭者丧生;另有两人身受重伤,躺在临时准备的担架上,由其他人抬着随队前进。同时,拉各莱丝小心地从巨石上取下来那个雕像,将它带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