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陶塑中的恐怖

手稿的前半部分,记述了一个非常离奇的故事。1925年3月1日,一位黑瘦男子带着个簇新的陶塑来拜访安吉教授。此人神情激动,甚至有些神经质的感觉,他的名片上印着亨利・东尼・;维尔考斯克。我的叔祖父认得此人,他是一个显赫家族的么子,近来在罗得岛设计学院学习雕塑,独自住在学院附近的鸢尾楼公寓。维尔考斯克的聪慧与怪诞众人皆知,他是个早熟的年轻人自幼惯于从离奇故事和古怪梦境中寻找关联,而且乐此不疲。他自称有“精神过敏症(psychically hypersensitive)”,但是在这个传统商贸城市生活的老实人只觉得他“古怪”而已。他很少参加社交活动,所以渐渐地就被人们所遗忘,只有在一些外来美术家的圈子里还有几分名气。即便是普洛维登斯艺术俱乐部里乡土观念浓厚的人们,也认为他已经无可救药了。

教授在笔记中写道,雕塑家造访的目的是为了借助他的考古学知识,鉴定雕塑上的象形文字。这个年轻人谈吐虚浮,语焉不详,举止造作,态度疏离;而那崭新的陶片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和考古学扯关系的东西,因此教授的回映并不怎么客气。但维尔考斯克接下来说了一句话让他印象深刻,以至于可以在事后一字不落的记录下来。这句话给人一种如诗般缥缈不实的感觉――这感觉也始终贯穿在整场对话之中,后来我发现这也是维尔考斯克性格的写照。他说:“它是新的,这毋庸置疑。毕竟我昨夜才将它塑成,在梦中那陌生的城市里;这梦比富饶的提尔更悠久,比沉睡的史芬克斯更陈旧,比巴比伦的空中花园还要古老。”

接着,年轻的雕塑家便开始讲述他记忆中的梦境,这个故事杂乱无章、毫无逻辑可言,但却引起了我叔祖父的极大兴趣。在那天前夜,新英格兰地区发生了一次轻微地震,震感在近几年内是最强;这次地震对维尔考斯克的梦产生了很深远的影响……

雕塑家在梦中进入了一个前所未见的世界。他梦到由宏砖巨瓦筑成的雄伟城市,四壁间遍布青苔软泥,萦绕着某种潜在的危机感。在城市的墙壁和立柱上布满了象形文字,而从地下无法辨别的方向上传来了一种不能称之为声音的言语;尽管这只是一种必须通过想象力才能转化成声音的混沌感,不过他还是尽力将它写成了两个词,两个几乎无法发音的词:“Cthulhu fhtagn”。

就是这两个词让安吉教授兴奋莫名。他秉持着缜密的科学态度向雕塑家询问了梦中的每一个细节,接着又狂热地研究起年轻人在梦中塑成的陶片来。维尔考斯克说,当他从怪梦中醒来时,发现自己只穿着睡袍,浑身冰冷,手里正做着这件雕塑。他后来告诉我,象形文字和图符的辨识工作进展缓慢,安吉教授还曾因此恼恨起自己岁数来。我的叔祖父提出的许多问题都让这位访客模不着头脑,尤其是那些试图将他与神秘教派和团体联系起来的问题;教授还多次赌咒发誓,如果维尔考斯克自承是某个著名密教或邪教的成员的话,他绝对保证为其守秘。最后,安吉教授终于相信雕塑家对神秘学一无所知,他请求年轻人一定要把日后所做的梦告诉他。事实证明,这项调查收获颇丰,在后面的手稿中,教授记录了年轻人每日造访时的叙述。通过这些资料,我的叔祖父将雕塑家梦境中时常出现的昏暗巨大的建筑,与一种来自地底的声音或者说是话语联系起来。这不断重复的声音混沌难解就像是梦中呓语,其中经常出现的两个音节,用字母拼出就是"Cthulhu" 和 "R'lyeh"。

手稿继续写到,3月23日,维尔考斯克没有出现。教授向他的房东询问,得知他因为突然发烧,被带回了水手街的家中,病因尚不清楚。他是在晚上被接去的,走时还吵醒了几个住在楼里的艺术家,自那时起他就精神就处于丧失意识或狂乱焦躁这两种状态。叔祖父曾给他家里打过一次电话,后来对此事的关注更是有增无减;他经常去拜访维尔考斯克的主治大夫,在赛亚街开诊的托贝医生。从那里,教授得知年轻人的意识已经完全被一些诡异之事所占据――这些事托贝医生现在谈起来还心有余悸。这其中不仅有雕塑家过去的梦境,还涉及到一个高达“数英里”的巨物。

根据托贝医生所说,维尔考斯克从未完整地描述出这个巨物,不过通过散碎的呓语,教授发现它必然与雕塑家在梦中做成的陶塑上的无名怪物有关。医生还说,每次他说到这个巨怪后,就会陷入丧失意识的状态。更奇怪的是,虽然他的体温并不比正常温度高多少,但是从他的身体状况来看,确实有高烧的症状,而不仅仅是精神状态的失常。

4月2日下午3点,维尔考斯克的古怪病征突然全部消失了。他从床上坐起来,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在家里――3月22日以后发生的的所有事情以及所有梦境都从他脑中消失了。医生证明他的身体状况良好,所以维尔考斯克在3天后回到了自己的公寓。自此这位年轻人对教授的研究再无任何助益,他的怪梦再没有出现。所以我的叔祖父在记录了一周毫无意义的正常梦境后,就没有继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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