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深处来到,天气越发的寒冷起来,我走在这个城市所有的街道上,观察行色匆匆的眼球们在半空里飘来飘去的如同笔记着人们的笑脸,同时并着那些虫子们招摇的身躯一闪而过。

这个秋天我一笔生意也没有,十月一号,全城的人们兴高采烈的在搞什么活动,他们穿着鲜艳的衣服,从一家饭馆走到另一家饭馆,我之所以这么注意他们关于饭馆的活动,是因为我他妈的实在快要饿晕了,不过,作为一个专业人士,我还是能够清楚的观察到他们眼球里的虫子们在活动,由于节日刺激了它们的寄主,顺带着也让绝大多数虫子都发胖了,而且有很多变了形。

这里,我忍不住想向你们介绍一下关于眼球里的虫子的知识,其实,我是他妈的饿的要命了,才不得不靠说这些让我得意的玩意来缓解压力。一般来说,最初的眼虫只是一粒比灰尘还渺小的虫卵,它们有时会老老实实的呆在某个人的眼睛里一百年也不出事,不过,有的就会很快的孵化出虫子来。

比如吧,我举那么几个混帐例子来说明。二十年前我刚进城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在机关大院看门的老头,当时我就看见他眼球里有三颗虫卵,我告诉他我能帮他刮出来,老头子摆摆手,就是用他干枯的手在我面前摇动,他不愿意我去做。我观察了一个星期之后就再也没有提给他刮眼的事情,因为我看出来老头是个胆子挺小的人,上司稍微给他一个脸色,他就自己害怕的发抖,因此我放下了心。

为什么呢?虫卵的孵化必需要有人类胆囊分泌的一种蒙氏激素来促进——等等,我知道胆不分泌胆汁,是肝脏分泌的,胆只是容器,但是它总得分泌点什么玩意,这个世界上存在就要分泌点玩意儿,不然怎么会存在呢?比如皮肤会分泌油脂,胃会分泌胃酸,脚底板会分泌脚汗,不管是他妈的什么玩意儿。它“总得”分泌点玩意儿,眼睛会分泌泪水,舌头会分泌唾液,牙齿会分泌牙垢,活人会分泌垃圾。你看,只有死人什么也不分泌,所以它必须是死人。还有,混帐的或者不混帐的国家都会分泌战争,政府会分泌贪官,教育会分泌呆头的学生,就是这样。其实我不是一个罗嗦的人,而你们也都是有理性,有见地的人,所以我不再废话了。总之,没有胆分泌这种蒙氏激素的话,虫卵就没法子孵化。

我还认识的另外一个人就不是那么幸运,二十年前,他刚刚大学毕业,因为平时喜欢写点小说什么的,所以进入一家杂志社工作,半年后他不做了,我问他,他只是说:“我不想那样。我不想。”我怕他会消沉下去,可是仔细看他的时候我大吃一惊,原来他的眼睛里至少有二十枚不同的虫卵,并已经孵化了六七条,细长的小虫在眼球里若隐若现。

于是我告诉他,务必要除去这些虫子,否则,他的眼球会被虫子充满。

“不!”他咆哮起来,像非洲草原上一头发情或者发怒的狮子。他说:“不要以为只有你懂得眼里有虫子,我也懂!这些虫子是会帮助我的,做我以前无法做的事情。”

我自己叹息了一下,告辞离开,因为我的原则是决不勉强别人进行刮眼除虫,他送我出门,在关上门的那一刹那,我看见他的眼睛有过最后一次挣扎的澄清,黑色的瞳孔里充满了悲伤,无奈,真诚,还有一点对未来的恐惧。

接着,所有的虫卵同时孵化了,其实那是很美的情景,五颜六色的虫子快活的出现,很快遮蔽了原先的瞳孔,他的眼睛立刻黯淡无光。

我知道那些虫子会永远的留在他的眼睛里了,我只能祝愿他会从将来得到的事物上找到相应的安慰。

现在我经常可以在报纸上看到关于他的新闻,从报纸上的照片是看不出虫子们成长的情况的,但是我可以看到,他并不快乐。

发表回复

滚动至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