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公覆孤身迎敌,环视睥睨,地网天罗,毫无一丝缝隙。他并无惧色。两边情势如箭压弦,一触即发。

只听那地动山摇之声,沿江滚滚而来。滩上碎石皆跳动不止。北军不知是何异像,相顾失色。

忽听一人高叫道:“那……那是什么?”

众人齐齐回顾。但见夜色只中,巨浪排江。自水面起处,可平楼厦之高,令人惊怖。那水浪好似巨兽一般,当头席卷而来,沛莫能挡。

军士从未见过这等阵仗?除开沿海有台风海啸。内陆几时曾在江上见过这等骇人听闻的灾变?就有人惊呼,眼睁睁瞧它扑到。

顿时,漫天彻地,犹如一块无比长大的绢匹,被猛地抖翻。那些个战船,等同蝼蚁。一沉之下,接着滑浪而起,给抛到半空之中。“咣当咣当”侧边倾覆,有的还腾身滚得几滚。船身经不得这么大力道,压得碎片乱飞。旗帆更是扯得七零八落。曹军战船,以锁链相连,更是遭殃。一船损则连带其他战船皆损。互相挤撞,伤不忍睹。落水之人,不计其数。

这时,东南之风大起。风虽则起,火烧已不必。三重浪过,曹军水军已伤十之八九。剩下一些,怎么也不能合聚拢来。说来也怪,那波浪只向北岸汹涌,不伤南岸一船分毫。周瑜观战之下,又惊又喜。惊的是,天降异像,着实可畏,喜的是竟不费力气,敌军自溃。待江上水龙稍息,忙提军擂鼓,浩浩荡荡,直杀而来。

此刻,天空雷云满布,大雨倾盆,银浪直拍滩岸,吼声不休。曹操幸得在后方坐镇,未曾遭难。但见阵仗早给冲得不成模样,死的死,伤的伤。未死未伤的更无心恋战,上岸只情逃命,眼看东吴水军近处杀到。

左有大将张辽急闪出,扶丞相下船登岸。此时已淋得落汤一般,好不狼狈。他同着左右十数人,护定曹操,飞奔岸口。背后喊杀声堪堪已至。

东吴将领韩当,冒风雨来攻水寨,忽听士卒报道:“后艄舵上一人,高叫将军表字。”

韩当细听时,但闻高叫道:“义公救我!”他才知是黄盖落水,急叫救起。原来黄盖自幼便深知水性。故急切时,和甲卷入江中,幸好未曾被沉船罩住,这才拣回性命。韩当急为其去湿衣,将自己战袍与他穿了。

不说满江流血,喊声震地。左右两军自赤壁东西两面杀来,将曹军拦腰截断。正中大队船只抵岸,一场混战。南兵仗威势,锐不可当,曹军着枪中箭,溺水倾生者,何止成千上万。曹操慌不择路,引数百骑乱走逃窜,张辽压后护卫,杀开乱军。

辽回顾喝道:“乌林地面,空阔可走。”

众人策马径奔乌林。谁知背后一彪军士掩杀而来。张辽独自断后,使曹操先走,好容易方才得以脱身。

人马相踏,正乱之间。只见斜刺里一队军马赶到,冲入重围。当先一人,身披甲衣,双目湛然若神,手提大刀,甚是英勇。不是别人,正是大将徐晃。他重铠尽湿,满身溅血。凭着一己勇力四处找寻曹丞相下落。忽于军中见一红袍人,忙打马上前。过来一望,是曹操近侍,不是本人。

他心中焦急,将那人揪过来,喝问:“丞相哪里去了?”

那人望乌林方向一指,道:“方才见丞相并张将军望那边走去。”

徐晃撇开他,翻身杀出,直赶上来。他身边军士逢着东吴官兵交锋。晃救人心切,单骑冲开人流,舞刀突出重围。正顾寻找间,跨下良驹猛地前腿跪地,倒入泥泞之中。原来是被刀剑误中。横野将军就地一滚,抽出腰间佩剑,斩杀刺马的二人。

他回过头来,心中不免一痛。此马随他征战沙场多年,早有情谊。如今大败,也连累它葬送性命在此。徐将军不愿爱驹多受苦楚,一剑割断它咽喉。周围士卒纷纷举枪戟上前围攻。

徐将军大喝一声,单刀立地画圆,舞若银环。光灿灿,冷飕飕,丈二地界,不能近人。那长枪丁零当啷,磕飞无数。他身手敏捷,挥刃进步欺上。犹如狼入羊圈,顷刻杀了五人。

眼看无人抵得住一招半式,他冲开一道豁口。众人哪敢缨其锋芒,皆各走避。正要脱身的当口,只听对面有人大喝道:“徐晃,走不得!——”

那人只身拦在头里,背后朝阳将出,雨将止而风将歇。霞光万丈,遍染大地。一个身影,手持长枪,漫步走下坡地。他担枪在肩,面目背光,向大家招呼道:“兄弟们闪开。”

徐晃眯起眼睛,涩声道:“是你?”

周占金衣衫褴褛,但他一股气势,却逼人眉睫。他微微一笑,说道:“打倒了你,才显功绩!”

发表回复

滚动至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