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阵交兵,眼看狼烟便起,倘若主帅病倒,军心岂不惶惶?

周瑜一次观战时,忽然大叫一声,口吐鲜血,不省人事。众将不明究里,相顾愕然,慌忙差人申报吴侯,一面求医调治。

周占金混到如今,也算是和鼎鼎大名的诸葛孔明有了两分交情。天光便被唤去他帐中。两人正说间,鲁肃求见。照面看来,似乎心中忧闷,眉头不展。

孔明哈哈一笑,说道:“子敬不需烦恼。公瑾之病,亮能医之。保你药到病除。你我同见大都督去。”

老周正想告退。岂知孔明却执意要携他同往。

三人同至公瑾帐中。方才落座,只见瑜卧于塌上,面白如纸,颊无血色。左右从人稍稍扶起,勉强作礼。孔明与他寒暄几句,察言辨色之间,心下早已了然。原来那天,一阵风过,旗角偶于他脸上扫拂。周瑜猛然想起,曹军居于西北,吴军居于南岸。若要使火攻,必借风力。方今隆冬,但有西风北风,安有东风南风?

孔明笑曰:“亮有一方,能疗都督之疾。”

言毕,索来纸笔,密书十六字:欲破曹公,宜用火攻;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周瑜见状,大吃一惊,便道:“先生既知,事在危急,望即赐教。”

孔明不忙答话,故意轻咳一声,向周占金使个眼色。老周心下一动,暗想:这时候,他如何攀起我来?正狐疑,诸葛亮不紧不慢的说道:“亮曾遇异人,传授奇门遁甲天书。都督若要东南风时,可于南屏山建一台,名曰‘七星坛’:高九尺,作三层,用一百二十人,手执旗幡围绕。亮于台上作法,借三日三夜东南大风,助都督用兵,何如?”

周占金听罢,几没憋得把肠子生生笑断。怪道孔明事先要向他使眼色,可不是做局唱的双簧么?卧龙先生话是向公瑾说,其实是说给老周听的。摆明要他放阵妖风助彼成功。他心想,你这不当面要冤周瑜么?放风就放风,怎地还要起什么坛?感情都不该你花钱。他忍笑,极轻的朝孔明点点头。意思是说,我全明白。

公瑾眼前一亮,道:“休道什么三日三夜,只一夜大风,大事可成矣!只事在目前,不可迟缓。”

孔明曰:“十一月二十日甲子祭风,至二十二日丙寅风息,如何?”

周瑜不禁喜形于色,瞿然而起。便差五百精壮军士,往南山筑坛;拨一百二十人,执旗听令。

话别出门,孔明故意支开鲁肃,向老周低声问道:“汝可能成事?”

“别的没有,东风管够。先生安心去,我随后来。”

诸葛亮与鲁子敬上马,径直向南屏山相度地势,准备筑坛。周占金辞了两人,返身回营,来到自己睡觉的帐中。他平时并不是个细心人,向例不检点物件。临到用时,翻翻找找,找了好一会子,才从换下的臭衣服内找到。

他顺手一掂,骤觉轻了不少,吓一大跳。低头拿起细看,才发现口袋形状不对,只怕不是自己原来装猴儿的。他不由得心中发慌,用手扯开袋口,里头装了两个煎饼,一片干肉。原来竟是个装军粮的腰包。老周恍然大悟,那一日江上借箭,自己去偷袭滩上曹军岗哨。有个十来岁毛头小子,自己怜而不杀。事后拉扯时挣扎一番,想是那时候,口袋失落。当时天又黑,瞧不分明,随手摸到一个口袋就揣回来。没想到,却将自己的宝贝就此遗失。

周占金身子摇晃几下,顿失主张,心头急道:怎办?怎办?这如何才好?

老周只觉天塌相似,耳内隆隆做响,手心直冒冷汗。借不着东风,不日交战,八十三万曹军眼看杀到。那时候,江南只怕永无宁日。更何况东吴军士死伤不计多少。

他心念急转,又想道:死就死吧,我今天披了隐形袍子,远遁他方。谅他们也逮我不着。周占金呀周占金,你现下保住自己性命最要紧!

两厢权衡不下,他重重在脑门上一拍,道:“事到如今,听凭天意。天意若叫我做英雄,我便做英雄,拼了性命不要,誓要成功。天意叫我做狗熊,老周本来便是无赖一个,大不了回家重拾旧日营生!”

周占金身边摸出一枚钱,拇食两指轻弹,翻掌接住。他暗道:要是阳面,我去江北寻猴。是阴面,我溜之大吉。开开一瞧,却是阳面。他长叹一声,收了道人赠的印花包裹,大踏步出营盘,朝江岸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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