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梦见了巫师。巫师立于高山之巅。他轻轻挥手。夜晚变成白昼,严冬变成暖春。她走进这片春日风光中,所见尽是山花烂漫。她看到一条熟悉的河流,这河会带她回家。于是她便沿着岸边奔跑,转眼间似乎又化作鸟儿飞跃重山。从空中,她看到战火从大地上消退,一座座村镇纷纷复苏。

她落在一片林中,林子的对面是河滩。正在河滩上洗衣服的女孩儿回过头,露出欣喜的笑容,挥舞湿漉漉的手,兴奋地喊道:

“等你好久啦,纳瓦尔!”

她猝然惊醒。

视野角落里有火光在闪烁,空气中飘散着红茶和豆蔻的气味。她坐起身,发现自己原来睡着了。又过了一秒,她才意识到自己身下并非岩石而是床褥。有人在睡着时搬动了她,把她带到一个洞穴里。这个洞穴被布置得很好,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居室。这里有床、桌椅、巨大的书架、和一个正在煮茶的火炉。不管是谁住在这儿,那人一定已经住了很久。

先前的梦忽然浮上脑海。

巫师?

一阵战栗爬上她的脊背。几乎是在这个念头闪现的同时,另一个声音在脑中尖叫起来,“不!不可能!”那个声音费尽心机地要让她相信,她只是被一个离群索居的人救了而已。可巫师这个词却挥之不去。它越胀越大,填满了她全部的思维。

她不由自主地在退到床角,抱起双腿缩成一团,近乎本能地逃避跟屋里的其它东西扯上关系。那些书……那些书!只有巫师才会有这么多书!

突然,背后响起一个女声:“噢,你醒了呀。”

她吓得嗓子里窜出一声惊叫。转头看时,见说话的原来是一个年纪与她相仿的女孩。这女孩身穿一件素色的库尔塔衫,头上没有缠围巾,长长的黑卷发就披散在肩上。她手中捧着茶壶,宽松的衣袖褪到手肘处,露出一对纤瘦的胳膊。

旅人一时懵了,张着嘴却说不出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女孩看。

“怎么了?”女孩平静地问,“我脸上沾东西了?”

旅人回过神来。她本能地答道:“不不,我……”可她压根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只得再次沉默。那女孩仍然看着她,可她却再也不敢与她对视了。

她是巫师。

旅人绝望地想着。

她是返老还童的巫师!

女孩又问,“你叫什么?”

“纳瓦尔。”旅人说。

她随即后悔了。不该说出名字——不该说出真名!现在巫师知道她的名字了,她能对她做任何事了!

可‘巫师’什么也没做。她将茶壶放到桌上,盖上滤网,开始从炉子上一勺一勺地舀出茶水,一边舀一边说:“我叫亚斯米妮。”

亚斯米妮,茉莉花。一个随处可见的名字,与旅人的祖母同名。这个名字给了旅人一丝缥缈的亲切感。她鼓起勇气,再次打量了那女孩一番。炉火勾勒出了她眉眼的线条。她的眉毛浓密却不严厉,鼻子修长而挺拔,嘴唇安静地抿着。她倒茶时的神情透露出一种专注、沉静的美感。

棕色液体迅速注满茶杯。女孩放下壶,又拿起一只糖夹,问:“你要几颗糖?”

旅人慌忙把视线从她脸上移开,小声说:“一颗……”

她发现,女孩从瓷壶里夹起的不是褐糖,而是昂贵的白糖。糖块无声地落入杯中,耳边传来了茶匙与瓷杯碰出的清响。

“亚斯米妮,”她自言自语般地低声问道,“你是巫师吗?”

“巫师?”女孩说,“他出去了,可能好久都不会回来。”

伴随几声脚步,一只杯子闯进旅人的视线,杯里的奶茶正冒着热气。她抬起头,恰好与女孩四目相交。女孩的眼睛与头发一样黑,那颜色就像幽邃的夜空。

“你找巫师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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