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欧歌瑞斯
安迪爬上狭窄破旧的楼梯,向酒店二层的房间走去。他对两天来发生的所有都感到厌烦,先是这场把他困在这个又脏又破的小酒馆里的暴风雨,在肆虐了4天之后仍然没有完结的意思,而那些客人讲的故事也实在无聊至极:变成橡树的精灵、自怨自艾的吸血族、无聊的法师,如果说这些真的都汇集在这里的话,那绝对是小孩子都骗不了的鬼话。比起听他们鬼扯,她更希望回到房间去寻找片刻的安宁。
然而即使内心烦躁,他的脚步仍然保持着优雅无声充满弹性的职业节奏,上楼的时候他仍然迅速观察了二楼走廊每一个视力所及的角落,在打开房门的时候他的动作仍然轻巧流畅,虽然脱离了工会,安迪·崔尔仍然保持着一个职业刺客的几乎全部的习惯动作。
所以当他在打开房门的同时碰巧借着划过窗外的闪电看见了那个倚在床头柜上的精灵,特别是她那双翠绿色眼睛的时候,他并没有表示太大的惊讶。轻轻地带上门,安迪对精灵微笑着行了一个精灵见面用的礼节:“欢迎,‘夜风’工会的‘药剂师’,阿玛丽丝·艾玛德。”
阿玛丽丝微笑着还礼,让气愤的是这个入侵者居然摆出主人的姿态回答:“欢迎,‘夜风’工会的前任首席刺客,安迪·崔尔。”
属于刺客职业的镇静很快压住了这小小的怒气,他点燃门边的一盏油灯,以职业的眼光观察着这个据说已经为工会服务了一个世纪之久的精灵。柔软的淡金色头发仍然保持着那个遮住左半张脸的发型,祖母绿的眼睛还是带着似笑非笑的悠然,薄薄的唇则总是挂着和眼睛不撘调的亲切微笑,如果她和在工会是有什么不同之处的话,那就是药剂师的长袍换成了履行用斗篷,而从斗篷的形状来看,她的皮带上显然挂了两把刺刀,那种轻巧武器曾经也是安迪的最爱,但刺客实在想不出来那个精灵纤细的手适合使用哪一种近战武器。
不,药剂师并不是威胁,在这个肮脏的小房间里,她最多只能和刺客拉开4步的距离而已,而在这样的距离里,刺客可以为她提供20种以上的死法。关键是,她是否是一个人。
当一阵香气从点燃的油灯里飘出来的时候,刺客立即否定了之前的想法,一个盗贼工会的药剂师会配制什么药呢?当然是毒药啊!安迪放慢呼吸,他希望这还不太晚,但是在这样一个密闭的小空间里面使用这种扩散毒药,她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吗?即使是那扇漏风的窗户离她比较近,但是那些微弱的风仍不足以吹散香气,她更不可能事先服过解药,因为它不能确定刺客什么时候回到房间。那么原因只有一个,这不是致命的毒药,她一定带了同伙来,安迪不由为这个结论露齿而笑:单纯的药剂师,你以为可以活到我倒下吗?你不该用这种慢性的毒药的。尽管香气使他眩晕,安迪仍然清楚刺客的训练让他还可以支持很久。
“我一个人,”似乎是为了回应刺客,阿玛丽丝以一贯的优雅语气说:“安迪·崔尔,你是一个勇敢的人,很多人向我索取毒药毒杀工会的干部,但你是唯一一个毒杀会长的人。为了回应你的勇敢,我独自前来。”
“不,你从来就不是一个热衷行动的人。”安迪挪动到一个有利的位置,左手慢慢的摸向匕首。但是另一个微弱的迹象让他放弃了拔出匕首的冲动:另一种清凉而微弱的香气好像刀刃一样划破这浓重的毒香,给了刺客短暂的清醒。另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刺客的脑中生成了,他又向阿玛丽丝走进了一步说:“你给任何人提供毒药,从不问原因,也给可以活着走到你面前的人解药,但是药剂师,你从不曾亲手毒杀过任何一个人,难道你会是工会派来的杀手吗?”那清凉的香气果然更多了一些。
“不,这是我自己的意愿,事实上早在三十年前我就对工会感到厌倦了。只是我不明白,你竟然会被那种东西迷惑。”
“听说你在为工会服务的100年中从没有走出工会,你这样无趣的生活当然不会有值得回忆的事情。”刺客又往前走了一步,还有一步了。
“的确,除了那些复杂的方剂以外。”刺刀精确的穿过了肋骨的间隙,贴着心脏的下方,刺穿了肺部。“作为人类你很优秀,安迪,但是要知道你之所以是工会的首席刺客,是因为我没和你争这个排名的兴趣。你以为我一个世纪的生命都是用来调制毒药的吗?不,我的生活要比你所想的丰富得多。”
直道刺刀从身体里抽出,药剂师为了躲避喷涌出的鲜血闪到一边,安迪仍然只能睁着惊异的眼睛而已,当他把“为什么”三个字艰难的从喷着鲜血和泡沫的嘴里挤出来的时候,他甚至没有感觉到自己已经倒在了肮脏的地板上。
阿玛丽丝摇摇头:“我很想把原因告诉你,但对于你所剩无几的生命来说,这是一个太长的故事了。所以我只能给你一点提示。”她趴到刺客身上,将脸尽可能的贴近那越来越难于聚焦的眼睛,撩起遮住左边脸颊的头发,指着左耳上一个蝎子造型的耳钉说:“这是师傅的耳环。”
夜风愚蠢的规定,师徒必须要佩戴同一付耳环,一人一只。安迪原想挤出的最后一个嘲笑,因为药剂师从没有受过徒弟,但是他突然想起了另一只耳环戴在哪里,会长的右耳上。
又一次呼吸带来的剧痛之后,刺客放弃了浪费时间追寻那个他已经不再从属的工会的秘密,也放弃了握在手中的匕首,他握住了吊在胸前的那个黑玛瑙吊坠,他甘心的拜倒在它的魔力之下,为了完全占有它费尽了心机,甚至杀害了自己的会长。
他再次回到那个遥远记忆中的海滩,看着那个穿着红裙的少女从面前跑过,他知道她从没有爱上他哪怕是一丝一毫,但那的确是他的安宁。
阿玛丽丝把棉被盖在那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上,把清水喂到因为失血而干渴的嘴里,她给刺客所有的临终照顾,除了医治那可怕的伤口以外。“你知道,即使是普通的香料如果过量的话也是会让人晕眩的,还有我洗头的时候很喜欢在水里放薄荷的叶子,引诱你走来的,只是我头发的香气而已。”
当最后一次痛苦的呼吸结束,阿玛丽丝从刺客的手中取走那个魔法吊坠,看着那颗黑亮的石头,毒药大师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我没有值得沉迷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