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巫师来了。

他找到了岩洞。岩洞里只剩下蓝卡斯若。巫师很乐意能和药草师单独见面。

他很幸运。因为与此同时,在这片密成林中还有9 个自愿前来的村民在搜寻追捕药草师和他的“怪物”。因为这两个外乡人运用巫术对纳西村下了可怕的咒语,让全村人染上可怕的瘟疫。自从他们离开村子后,就有6 个村民死于可怕的瘟疫。村民用牛羊祭祀,巫师却告诉他们,唯一能解除咒语的东西,是下毒咒人的血。于是,人们四处寻找,甚至跑进密成林。

巫师笑得很开心,目前为止一切都如他所愿。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能这么幸运,一下子就找到了他要找的人和——东西。巫师确信它一定就在蓝卡斯若身上。以前他惧怕他,但现在,他瞎了,还有什么可以令自己的害怕的呢?

巫师问自己,答案是没有。于是,他丢掉自己的笑脸和客套,直接切入主题。

“把力量给我。”

蓝卡斯若正在埋头剥兔子皮,这是丽莎杜尔昨天抓回来的猎物。他指了指斜对面的草堆。“坐。”说着,又继续手上的工作。

“把力量给我!”巫师暴怒道,一把冲上去揪住蓝卡斯若的领子。

“你就象只被剥了皮的兔子。”瞎眼的男人嘲笑道。

巫师抢过男人手中的刀,刚没来地及有所动作,一个重重的东西从后面将他扑到在地,并牢牢压在地上。

“森林躁动。它们说,恶心的东西进来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上面响起,巫师扭头去看,目光毫无防备地被那双深黑色眸子吸入。他发觉自己无法转移目光,甚至转回头。

“他投毒,用你的药,河水。纳西村,死亡。除非,你把力量给他。”丽莎杜尔不由自主的读出巫师的心思。

“不,别这样!”药草师大声打断她。

“他在述说,我没有偷,可是我可以,我还能让他……”

乘女孩移开目光向蓝卡斯若解释时候,巫师重新获得对身体的控制权。他趁丽莎杜尔不注意,猛地推开她,站了起来。

“她能偷心!”巫师叫道。

“不,别这样。不要错用力量!”蓝卡斯若吼道。

一时间,所有的声音都扑向她,惊恐,愤怒,害怕,担忧,仇恨,男人们的情绪涨满在她身体里,她不知道如何应对。声音过于巨大,足以摧毁她。丽莎杜尔捂住耳朵,试图抵挡,但与事无补。意志渐渐溃散,被声音淹没。丽莎杜尔感觉身体突然变轻,然后漂浮在空气中。终于,她腿一软,倒在地上。

几乎同时,巫师手里的刀抵在蓝卡斯若的脖子上,另一只手却在他身上摸索。

“把力量给我!”巫师咆哮着,在蓝卡斯若的脖子上留下深深的血印。

“你要什么?”

“‘力’之石!只要有了它就能有力量。”

“不是这样。”

“胡说,你有力量就一定有力之石,别想独占它,你已经瞎了,没用了。”巫师身体不住发颤,发出不知所谓的笑声。

丽莎杜尔奋力召唤弥南,弥南应声出现。

巫师以为是幻术,所以更加发狂地大笑。然而,他是对的。不管丽莎杜尔怎样命令弥南,弥南只是低垂脑袋,发出猫一样的呜咽,却并不攻击巫师。

“去呀!”女孩声嘶力竭地发出命令,却完全处于绝望。

“没用的,他只能在保护你时才能攻击人。”岩洞里唯一一个神智清醒的人提醒她道。

丽莎杜尔抬起头,脸上放出骇人的光彩。“但我可以,我有‘力’。”

“不!”蓝卡斯若不顾脖子上的刀锋吼道。

巫师彻底陷入混乱中,但他本能地知道要有所反应。只是蓝卡斯若的动作比他更快。只是一瞬,巫师的眼前赫然多出一块石头。

力量认识力量,巫师轻易认出这块石头——力之石。他从蓝卡斯若手中拿走力之石。啊,紧紧握住它的感觉真是美妙。巫师几乎晕眩。不,他真的晕眩了。

因为他感觉有触须刺进他的心,然后一层层剥离他的心,它们似乎在改变什么。巫师并不明白。但好在它们很快退缩了。是啊,他现在有力量了,他的手中紧握着力之石,力正源源不断灌入他的体内。

力就象火,燃烧燃烧。

他再也无须惧怕任何东西了,不用再把野心龟缩在巫师的面具下。

他就是力量,他就是火。

透过丽莎杜尔的眼睛,蓝卡斯若望着他,看着曾经是火的他如今只剩下灰白的枯灰。他焚烧了自己,以他的欲望为柴禾,以村民的无知和畏惧为油,最终焚烧了自己。如今,他成了灰,随风洒落。虽说人类贪婪,但到头来还是要归还,不管他愿意不愿意。

他辛苦计划那么久,请他住到村里一直到后来发生的事情,都在他计划内,唯一的变数就在丽莎杜尔还有力之石。

蓝卡斯若为巫师难过。他和他一样,曾经如此疯狂的追求他们并不了解的力量。

力之石的确能给予人力量。但那人必须是容器,具备能盛满‘力’的能力的人并不多,而且,每一块力之石所具有的‘力’都是不同的,与之相配的容器也是不同的。对于不配的容器,‘力’同样是危险而致命的。而在药草师手上的力

之石是属于格斗师专用的石头,自从他成为药草师用手碰触它。

巫师并不完全知道‘力’是什么。他说力量认识力量,可他却不认得丽莎杜尔体内的‘力’。巫师永远也不会知道丽莎杜尔完全可以用另一种方法彻底摧毁他。但这也正是蓝卡斯若一直在阻止的事情。

所以他宁愿由自己杀死巫师,而不是让丽莎杜尔毁灭巫师,同时毁灭女孩自己。

现在,一切都完成了。

很好。

“做一个瞎子最大的好处是,他永远不要劳神闭上眼睛。”

药草师呵呵笑着,身子顺岩壁缓缓滑落。

他吐出最后一丝气息,丽莎杜尔奔向他的身影在他的眼中永远凝固。

光芒涌来。

女孩认得这光。这光芒和她一样古老,几近永恒。

光充满,满溢,浸没她。

而她却仍是她自己。

她不是光,她是丽莎杜尔。她是弥南。

她来自大地深处,是黑暗孕育而生。那里潮湿温暖。

之后,她降生于这个光与影交替更换的世界。

她是光和黑暗之子。

但她既不是光,也不是黑暗,她是丽莎杜尔,她是弥南。

我为何而来?女孩问。

光散开。而门却仍在那里,向她敞开。

风从门的另一边而来。风,无声,且不携带任何声音。

但风带来了蓝卡斯若。他在门的另一边伫立,与女孩相对。

“我为何物?”女孩问。

“丽莎杜尔为何物?”蓝卡斯若问。

女孩沉思后,回答道:“她是我。”

蓝卡斯若点头,说:“我的故乡,人们称缄默者为丽莎杜尔。惟缄默生聆听,惟聆听生吟唱,惟吟唱生治愈。世界满是创痍,人们却不愿聆听。”

“我为此而来。”

“我希望如此。”男人沉默片刻,低沉沙哑的声音再度响起:“我做老师的时候已经太久,还没有学会如何做一个恋人。此刻,我只想让你知道离开你我非常不舍。”

丽莎杜尔俯首痛哭。但风吹走哭声和眼泪。

只留下所有的哀痛。

从肩头传来温暖,丽莎杜尔抬起头,望见一张同样哀恸的面容。

“我以为门将我们相隔。”

“怎会,你就是门,记得敞开自己,让风穿过,仔细聆听风带来的声音。”

“那你呢?”

男人微笑,身形渐散,化作风,远去。

“蓝卡斯若——”缄默者哀嚎。她狠狠地放肆地宣泄着自己的哀伤,因为在这之后,将是缄默,将是远行。

她已走在路上。

门已经敞开。

突然,丽莎杜尔感到一阵温暖粗糙的舔舐正刮过她的脸庞。

看护她躯体的弥南已经感到不耐烦了。他在催促她醒来,催促她上路。

好了,好了,我就要回来了。缄默者说道。

发表回复

滚动至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