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回到岩洞时,药草师已经熟熟睡去。她躺在自己的草堆上,看着男人酣睡的恬静样子,又想到将要面临的噩梦,在不安与孤独中入睡。

女孩站在树阴下,脚下的泥土拱起,弥南站在她面前,用冰冷的鼻子碰她的手。她没有怕他,没有象其他梦境里那样咒骂它,推开它,而是轻轻抚摩它。弥南低声打着胡噜拱背享受着抚摩。梦境变的不同,哪里不同,女孩也说不清楚。但一切都变的美好。她得以仔细端详周围一切,而不尖声惊叫,慌忙逃离。这里明亮充实,再真实不过。她低头望着弥南,却发现自己在仰视弥南,不,不是弥南而是她自己。随后,她听到自己喉咙里胡噜声。

一只手轻轻放在她的手背上,不是爪子上。另一只手放在她的手背上。

“蓝卡斯若。”银鳞豹子和女孩同时呼唤男人。

男人对他们微笑,始终微笑。

“丽莎杜尔。”他回应她们道。

“丽莎杜尔。”女孩睁开眼。天还没亮,药草师呼唤她的身影未随梦魇散去,他的体温从那双粗糙的大手上缓缓传来,那是梦境里感受不到的。

“蓝卡斯若。”轮到女孩去回应他了。

“你愿意接受我和我的瞎眼吗?”

女孩哽咽点头。

“那我也同样接受你和你的宠物。”蓝卡斯若柔声道。

丽莎杜尔,被重新赐予名字的野孩子,一把扑进蓝卡斯若的怀中,从轻声呜咽到失声痛苦,最后在啜泣中再次入睡。

再度睁开眼,凝望着蓝卡斯若沉睡的样子,丽莎杜尔仍然难以确信昨夜的一切都是真实。她一动不动的望着他,只怕惊醒身边的男人,或者惊醒自己。

只是这样就可以了吗?难道只要坦然接受,问题就形影不存了吗?丽莎杜尔还是困惑,于自己体内的力量。

男人慵懒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你在想什么?”男人问。

丽莎杜尔睁大眼睛吃惊地望着他,她以前还从来没有看见过蓝卡斯若这副样子过。

蓝卡斯若笑了。“以前我们什么时候一起起来过?”说着,他伸手去搂丽莎杜尔的腰。女孩一闪,跳了起来。

两人都愣了愣,随即笑起来。

“昨天和你谈到我过去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一件事情。”蓝卡斯若摸索着坐起来。“原来,我并不太老,算一算,我也只有28岁。我还有很长时间……”

如今,他满怀感激。虽然他曾经走过许多弯路,失去过力量,甚至还失去了眼睛,可是,他仍然满怀感激。毕竟,身体里的另一种力量得到觉醒和利用,如今,又重新发现生命的快乐。力量治愈了他的身体,而丽莎杜尔治愈了他的灵魂。生命不再是不得不的延续,而是惊喜不断的路程。

他突然明白自己有多需要丽莎杜尔,正如她需要他。

他们彼此接纳彼此治愈。

“快乐。”丽莎杜尔再度开口。虽然她明白蓝卡斯若能完全知晓她的心思甚至进入她的梦乡,但女孩还是愿意把这个字从声音喊出,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发泄她的心中的激情。

“快乐。”蓝卡斯若重复道。

当第一道阳光穿透晨雾,在森林的褐色大地上投出斑斓树影时,蓝卡斯若提出要到洞外走一走。

“我还不太熟悉它们的话语。”男人攀着岩壁缓缓站起。

丽莎杜尔接过他伸出的手,同时等待他未说完的话。

但蓝卡斯若却就此沉默,只是由女孩搀扶,行走于这片陌生土地上。他在山脚下生活十年,熟悉那里的一草一木,但这里,密成林,被村民称为禁忌之地的森林,对他而言,全然陌生。丽莎杜尔是个很好的引领者,但男人仍免不了在凹凸不平的小径上磕磕碰碰跌跌撞撞。起先,行走用去了他大部分的精力。他成了瞎子,在陌生土地摸索前进,这并不容易。他不得不把那些声音放在一边,直到,他渐渐熟悉在黑暗里行走。

“这不太难,走在这里就象跳舞,只要找到节奏就不会出错,万事皆有窍门。”男人松开女孩的手,试着独自行走。没有问题。

丽莎杜尔注视着男人迈出稳健步伐,和大地相互交流,并且相信大地如友伴。

她知道密成林一定会接受他的,因为他必然接受它,恭敬它,尊崇它。这就是蓝卡斯若和别人最大的不同。

他总是乐意并且善于了解陌生事物,然后接受下来,而不是粗暴地去改变它们。

这时,男人脸上笼上一层肃穆的光芒。原先欣喜的表情也被吸入光芒之中,无形可循。

蓝卡斯若止步不前,身体依靠在路旁桫椤树的树干上。

“蓝卡斯若。”女孩轻声叫道。

男人没有反应,仿佛已沉浸于另一个世界。

女孩奔上去,再次呼唤他,声音已带哭腔。

男人被惊醒,浑身剧烈震颤,但立即平复下来,朝着女孩呼叫他的方向微笑。

“我听懂了。”蓝卡斯若大声宣告,好似发现另一个大陆。他朝女孩招手,示意她和他一起坐在纠结缠绕于地面上的树根中。

女孩坐到他身边,双耳被男人修长手指轻轻摩挲,一遍又一遍,渐渐发热发烫。热量向四周扩散,如涟漪波及整个身体。女孩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愉快,在幻觉中看到自己化身为敞开的大门。门外有风,有无垠澄澈的天空,万物都向她展开。

发表回复

滚动至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