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麟在府宅外徘徊了两个时辰。全然一副心怀叵测的模样。
他两只瘦骨伶仃的手指,在胡须上捋来捋去。原地转了几圈,抬头向红墙内张望一眼,慌忙低头,神情颇有些做贼心虚。南广刺史此刻焦躁不安,翘首以待自朱提来的回音。他既担心消息有误,又怕自己的异动被沈白阳得知。所以,在探听明白部尉沉睡未起时,才敢点起兵卒在这里候望。
没过多大会儿,一乘单骑自南门奔来。行到门前,那汉子纵身一跃,将大麾摔在地下。他出城时还忧心忡忡,如今却神采奕奕。杨铮将刺史手一携,拉到一旁,低声道:“打听准了,再不会有错。确是在他家内搜出的金子!”
徐文麟道声好,面露阴笑,“你看明白了?”
杨校尉吩咐从人道:“抬上来——”
两名兵丁将沉甸甸的木箱扛到面前。徐大人略微掀开一条缝隙,顿时被金子晃花了眼。他将金叶子举到面前,翻来覆去端详。果然货真价实,成色一等。赃证俱在,他悬起的心轰然落地,更把沈白阳的罪名认实了。
刺史即刻下令,将宅第围上。哪怕是条狗,也不要放过。
沈白阳头痛欲裂。他就听见外头一阵吵嚷,许多靴子踩在楼梯之上。房子如同遭受地震,晃得几晃。然后,一切又奇迹般的安静下来。连蚊子哼都听不到。
他觉得甚是奇怪,却无力起身。手向旁边一摸,塌上空空荡荡。红绡未及拂晓已经离开。房间里就剩下一个宿醉未醒的人。
部尉撑起身体,正打算起床穿衣服。迎面一拳,将他撂倒在地。忽然有人发声喊,呼啦啦出来许多人,将他团团围住。拧胳膊的拧胳膊,拧腿的拧腿。沈白阳措手不及,被人逮个正着。他一抬头,不但瞧见徐文麟,捎带还有个杨铮。心里便知道有了祸事。
那刺史好整以暇,在太师椅上坐下。折扇一张,笑道:“沈部尉不要奇怪,本官最近有件事,好生不明,想请你回去问一问话。”
沈白阳酒也醒了七八分,自己想想,全然不得要领,只好回答,“你这样的请法,已经太客气了。”
徐文麟倒不废话,丢个眼色。杨铮得令,把他揪起身,照准肚子给了几拳。这才摊开手,向脸色苍白的沈部尉问道,“你看,这是什么?”
“这整整一箱黄金是从你家起出的。可该好好说一说它的来历罢?”
部尉定一定神,仔细一看,原来是前日红绡指点他在破庙挖出的黄金。他转念一想,也难怪人家起疑心。不明不白多了这么多横财,任谁也想不通其中窍要。
部尉不便实说,于是胡乱扯道:“这金子上也没写字。我说我是路边拣的你又能怎么样?”
“沈白阳!”徐大人猛将桌子一拍,怒喝道:“你看仔细了。这金子上铸有记认,是羯人遗下的标记。你不识番邦文字,谅必不知,所以还敢公然放在家内。直说吧,是不是收受贿赂,起了通敌叛国之心?”
这等罪名真叫人目瞪口呆。他恍然大悟,中了刺客圈套。红绡怎么可能不知道黄金的来由?别说杨徐二人是自己对头。哪怕换个素无瓜葛的人,也照样会当他是大大的叛徒。这叫做栽赃嫁祸,一石二鸟。杨铮既可以把他除掉,徐刺史亦能将杀敌寇匪首的功劳揽到身上。
想到此处,沈部尉如坠冰窟。他痛喝一声,猛然跳起。然而,拳头棍棒直落如雨。他像头误踏陷阱的老虎,没一会儿,便失去知觉,眼前一片深邃的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