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瑟.格罗穆塞斯站在翻滚的麦浪中,他的袍子在克尼丁帝国八月的微风中猎猎飘动——这是一件漂亮的天鹅绒制的红袍,胸口的位置还醒目地绣着一条金龙——他金色的卷发在风的作用下已不像平时那样整齐,但却以一种和谐的节奏飘舞着——风的节奏,麦浪的节奏。
远远望去,他仿佛与麦浪合为一体。
他诧异地望着眼前的奇景,努力想回忆起自己身在何处,这种情景给了他一种奇怪的安全感,尤瑟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这种感觉只存在于他记忆的深处,就像……
就像艾芳。
然后他几乎立刻就放弃了回忆的企图,甚至放弃了一切的杂念,他将所全副心神都集中到了在他眼前突然出现的这个人身上。
艾芳琳瑟。
她是他生命中的阳光,她是他乐谱中的音符,她是他咒语中的音节,她是他血管中的血液,她是……
她是他的妻子,艾芳琳瑟。
“艾芳。”尤瑟温柔地叫着她的名字,伸手揽住了妻子纤细的腰。
“哦,你知道我是多么……”
话语倏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唇与唇的接触,热烈地拥吻。
尤瑟充分享受着这幸福的一刻。就是现在!他已经拟好了下一个步骤,他的手四处探寻着,寻找着一种更直接的交流方式,他要用身体和她对话!不知何时,他们已经淹没在麦浪之中——但这无关紧要!他想,重要的是他在这里,她在这里,这就已经足够了。
就在此时,“它”出现了。
它咯咯的笑着,这听起来像是令人牙龈发酸的骨头磨擦声。尤瑟仅能从节奏上判断出它是在笑,他知道它在自己的上面,他甚至能感觉到它的气味——就像腐败的尸体,冰冷、潮湿。
不,他惊恐地想到,这只是个幻觉,上面根本没有什么东西。这毫无作用,他试着为自己鼓劲,你吓不倒我的。
它开口了。
如同钢板摩擦一般刺耳的声音,它依然大笑着,“你能拯救她吗?嗯?”尤瑟觉得它的鼻息喷到了自己的后颈,死亡的獠牙咬啮着他的每一寸神经,无处不疼。
幸福在瞬间消失。
他低下头,想对妻子说些鼓励的话。起来,他想说,我们和它战斗,肩并着肩。
他的身体下空无一物。
没有了,它夺走了他的幸福。
肉体疼痛的感觉消失了,他知道它正在离去,他甚至感到了他的妻子正无助地在对方的掌握之中,就像个布娃娃般的被蹂躏,她正离他远去!
尤瑟从没像此时这么地无助,他的全身像被抽干了似的虚脱,他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不!他狂乱地想,他必须做点什么!
他用最后的力量翻了个身,变成了面向天空,他从自己几乎已经涣散的双眼里看出去,用他的灵魂看出去,他看见了……
他看见了星空。
尤瑟.格罗穆塞斯躺在睡袋中,他静静地仰望着深蓝的星空,耳边回响着同伴的呼声,他能听见身边的篝火噼啪作响,不远处守夜同伴拨弄弓弦的声音也清晰可闻。
他翻了个身,重又合上眼帘。
“是梦,”他嘟囔着,“梦。”
尤瑟的脸蹭到了睡袋,发现上面有的地方湿了,像是水珠的痕迹——他的感觉一向很灵敏。
他无声地笑了起来,是露水,他作出结论,今晚很潮湿,一定是这样。
尤瑟.格罗穆塞斯只在梦中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