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利克足足追了两条街,终于踩上了一个香蕉皮,然后心满意足的趴在地上。
之所以心满意足,是因为他在倒地的瞬间抓住了想抓的东西--一只脚踝。
当他再站起来的时候,那只脚踝的主人自然而然的变成倒吊的状态。因为对方另一只自由的脚不停的蹬蹬踹踹,他只好把两只脚一并抓起来。
抖啊抖啊抖,用力抖!
钉子鱼钩铜板纽扣肉丸子葡萄干面包屑饼干渣吟游诗人的琴弦书记员的眼镜……
掉了一地。
“嗯?没有?”尤利克用一只脚拨拉着地上那堆杂物,满腹疑惑。
接着被他倒吊着的那个人--我们暂且称之为“倒吊男”吧--抡起拳头,凿在他的小肚子上,尤利克立刻觉得那里除了疑惑又多了一种新感觉。
他弯下腰,一股热气撞破喉咙,把腮帮子顶得像蛤蟆一样鼓。
“你……你最好给我交出来!”尤利克把“倒吊男”提到能够跟他对视的位置,“竟然还敢打我?”
似乎离得太近了,“倒吊男”一伸手就揪住他的鼻子。
尤利克下意识的张开嘴巴呼吸,却被对方塞了满嘴的什么东西……
喷火!喷火!辣椒面!!!
尤利克蹲在地上不停咳嗽,“倒吊男”毫不犹豫的窜出去,消失在街道的拐角。
尤利克喜欢打仗,因为和平的日子里他总是很倒霉--比如刚才。而在战场上,似乎幸运女神麦亚始终一眼不眨的瞪着他,连最轻的伤口都没在他身上出现过几次。或许正是在战场上把好运气都用尽了,平时的他才总是受到霉运眷顾。
“这种日子我过腻了!”坐在酒吧的柜台前,他用红肿的嘴巴发出火辣辣的悲叹。
可能他叫得太大声把正在打盹的麦亚女神吵醒了吧,接下来的运气不算坏,但那不过是一个很俗的“英雄救美”型的故事,我们用尽可能短的篇幅把它说完吧。
两个小混混(必不可少的角色)调戏一个酒吧女(同样必不可少),正想找茬发泄的尤利克站起来,跟另一个男人合作,把对方打得落荒而逃,赢来一片掌声(可能还有鲜花),酒吧女和老板连连向他们道谢。
如果事情发展到这里就结束,那尤利克真要相信自己转运了。
酒吧女忙了一圈之后,又跑回他身边,不停的说:“太感谢你了,你真棒!”
飘……
“是啊,真棒,如果他的动机再纯洁一点的话。”刚才帮忙的那个男人插话。
酒吧女停下声音看着尤利克,等待他的反应。
尤利克瞥了那家伙一眼。他看起来三十岁出头,体格很壮,穿着一身灰色的便装,已经洗得发白,但是依然干净整洁,头发和胡须也打理得整整齐齐,不过似乎喝多了酒,眼神有些涣散。不知怎的,尤利克总觉得那张脸似曾相识。
尤利克努力的回忆刚才打架的过程,来估算对方的实力。
“哪里哪里,其实您本来应该比我还棒,也是因为动机,才会和我旗鼓相当吧,哈哈。”
反击耶!酒吧女饶有兴味的把目光转向那个男人。
男人的脸憋得通红,似乎在努力的想办法扳回一城,但是刚刚下肚的酒精影响了他的思考。
“这种黄毛小子怎么也会跑来凑热闹?”他小声嘟哝。
尤利克有点纳闷的摸摸自己的棕色短发,随即确认那句“黄毛小子”绝不是什么赞美人的话。
酒吧女笑吟吟的把眼睛转回他这边。
“总好过老牛吃嫩草。”他摆出一副悠哉悠哉的样子。
“黄毛小子你说什么?!”男人似乎被惹火了。
“我说老·牛·吃·嫩·草!”尤利克一字一顿的说。
“你这个黄毛小子!”男人拉开架势,似乎随时会冲上来。
酒吧女见势不妙,闪到一旁。
“怎么样吧没大脑的老牛!”尤利克不甘示弱。
“黄毛小子!”“臭老牛!”“黄毛小子!”“烂老牛!”“黄毛小子!”“老老牛!”……
整个酒吧的人索然无趣的看着这两个家伙,谁会相信呢,他们刚刚并肩当了一回英雄,而现在却在像泼妇一样展开没营养的骂架。
不时有看热闹的人进进出出,弄得酒吧的门吱呀呀的响。
或许他们把这场骂架坚持下去结局会更好,但是似乎有尤利克参与的事情,就肯定要向最坏的方面发展。当一队戍卫团士兵进来的时候,正看到他们俩在地板上掐成一团。
那两个小混混也跟着进来,指着正在扭打的人大喊“就是他们”。
士兵们一拥而上,好不容易才把两个人拆开,领头的军官凑过去问:“听说你们打了我的朋友?”
看到那两个小混混,尤利克似乎明白了什么,就在他迟疑了一下的功夫,被他称为“老老牛”的男人已经开始行动。
“我连你一起打!”
嘭!
士兵们根本来不及阻拦,“老老牛”把军官撞得飞起来,掠过一张桌子,栽到另一张桌上,汁水飞溅。
不过那些士兵们反应也算迅速,事情刚刚发生,“老老牛”立刻就被三四个精壮的年轻人按倒在地,动弹不得。但是尤利克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已也会遭到和那家伙相同的处境,事后他把这归结成两个字--倒霉。
基本上没有什么反抗的余地,两个人就这么被押到戍卫团的驻地。
审讯他们的是一个胖子,腮帮子上的肉就像一嘟噜葡萄样的颤颤悠悠。胖子似乎感冒了,不停的吸鼻涕,吸不了几下他那勉强挂在鼻梁上的眼镜就会滑下来一次。
首先是一番例行公事的记录,尤利克像小时候背课文一样回答着问题。“老老牛”好像叫盎克雷还是安格里的,一名骑士。
“为什么袭击军官?”胖子切入正题。
“那是他干的!”尤利克指着“老老牛”大声嚷。
“你也跑不了!”胖子瞪了他一眼,那样子像极了比目鱼。随后他在一个本子上写着什么,嘴里还在小声念叨:“十二月七日,第四兵团的游骑兵尤利克伙同骑士盎克雷袭击了一家酒吧,并打伤了忠诚的汉多尼队长。”
“该死的!”尤利克恨不得把他的脸捣成葡萄酒。
“什么?!”盎克雷也瞪圆了眼睛,“袭击酒吧?见他的鬼!我是去喝酒的!”
“汉多尼队长亲眼看到,他到那里时你们在干什么?”
“打架。”盎克雷老实回答。
“你也承认了嘛!袭击就是袭击。”
“他妈的是我们两个在打架!”盎克雷再也忍不住,冲到桌子前大吼,“袭击你个头!”
“推回去!推回去!”胖子一边用受惊的调子喊,一边扯下刚才写字的那页纸,擦盎克雷喷到他脸上的口水。旁边的两个宪兵架开盎克雷,强行把他按回凳子上。因为这个大块头太不老实,其中一个宪兵只好在他踝骨上重重的踢了一脚。
“看来现在可不是散发战斗热情的好时机。”尤利克盯着宪兵硬邦邦的靴子头,喃喃的说。
审讯就这样在胖子的尖叫、盎克雷的怒吼和尤利克的嘀咕声中乱糟糟的进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