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家族中是个叛逆者,一直都是,我的祖父在看过我写的第一篇评论的时候,气的垂胸顿足,将我臭骂一顿,这样仍然没有改变我的命运——逐出家门。
应该说我的家族在古特里亚学院中还是很显赫的,千百年来,就由我们这个家族一代代记录诺亚大陆的历史变迁。而我,一个应该继承家业的长孙,却钟情于撰写那些不着于正史的文章,对于一个以记录历史,考证历史为信条的家族来说,这显然是不可原谅的。
离开家后的日子,也是我一生最快乐自由的日子,给佣兵团做过书记,在公立学院教书,闲暇的日子就着手记录那些不存于正史的民间传说。对于我个人来说,很多时候,民间传说往往更能显示历史的真实性。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从一个老农手中得到了一本笔记。竟然是拉达夫。肯特尔在其晚年亲手写下的一些回忆文章,虽然我本身相信这本笔记的真实性,但是整理之后也只能将其写成闲文的格式,写成纪录格式的文章自然更规整,转念一想,除了我,也没有人会相信它的真实吧。
真实的历史永远是残酷的。
这个村庄如同诺亚大陆上的千百个村庄一样,没有名字,它坐落在白山山脉的一个山谷中。山谷不大,开垦出的农田加上进山狩猎,到也足够养活村里二百多口人了。每年春种秋收,由于地处偏僻,城里的税官只在秋收的时候来收一次“丰收税”,平时决少踏足于此。
村里有个小神堂,做什么用处已经无人知晓,三十年前来了位年轻人,找到村里的长老商量,想将神堂改为了学校。村里的大人们为了拢住在山里四处撒野的娃娃,也就答应了下来,年轻人这一教就是三十年。没人知道年轻人的来历,大家都习惯的称他为路特(注1)老师。
路特老师除了教书,还会些医术,村人逐渐的都会写自己的名字,算些简单的帐目,会和偶尔到村里做生意的赤脚商人侃侃价格,生病也不再跑几十里路去请大夫。于是都感激这个老师的好处,村子偏僻,没什么好东西,每到年尾,老师的房前屋后总堆满了野味。
拉达夫和肯特尔是村里最优秀的娃娃,村里的老人都这么认为,以后他们肯定会成为村里最好的农夫和猎手。然而拉达夫和肯特尔却不这么想,他们从小就愿意跑到路特老师那里学习各种知识,并且听路特老师讲述大陆的各种见闻,一心想去村子外面的世界闯荡闯荡。
大陆历986年8月,命运之轮开始改变了。
“拉尔~~”清脆的喊叫声将拉达夫从午睡的酣甜中唤醒,拉达夫怀着满腔的怒火向叫喊者望去,看清来人后怒火转瞬消失不见,来的是奇拉。
奇拉是村子里公认最美丽的姑娘,笑的时候总会露出两个酒窝和洁白的牙齿,她今年16岁,顺便提一句,一见到奇拉就内分泌失调的家伙今年17岁。奇拉气喘吁吁的跑到拉达夫跟前。
“拉尔,税收官来了!今年的税收又要加两成!肯特尔和税收官争吵起来,被城邦兵吊在村口呢!”
“肯特尔这个木头,平时什么都不说,这个时候却多嘴!”作为村里年轻一辈的领袖,拉达夫二话没说,转身向村口奔去。
“血腥年代”(注2)已经进入第六十个年头,为了应付越来越庞大的军费开支,各个城邦不得不对下属的小城邦增加税收,而下属的小城邦自然就提高了周围村庄的税收,离白山城邦最远也最小的绿木城邦也无法避免这样情况。而这个无名的小村庄也被一年又一年增加的税收压的喘不过气来。
拉达夫跑到村口的时候,事情已接近尾声,在路特老师的周旋下,税收官也让了步,一则这个小村庄确实没有什么好压榨的,二则税收官也想早点回到白山城邦去休息,毕竟这趟出来的时间也够长了。最后同意只多增收一成的粮食,至于木材和野味则不再多收缴了。
拉达夫和路特老师将肯特尔搀扶回自己的木屋,肯特尔的父母早亡,他十二岁开始就学着自己养活自己,艰苦的生活也养成肯特尔沉默坚毅的性格。被倒吊的时间不长,肯特尔在老师和朋友的帮助下活动了一段时间,麻木的双腿有了感觉,也就恢复了行走的能力。
天色已经暗黑,税收官也早已将税品装车离去,拉达夫跑回家向父母要来些面包,准备和肯特尔以及路特老师好好吃他一顿,消消怒气。三人刚刚在桌边坐下,急切的敲门声响起,是奇拉的父母,奇拉没有回家。村里的长老也惊动了,村人平时都象一家人一样,互相帮助,不然无法在这样的环境中生存下来。很自然的,男人们准备好弓箭和火把开始上山寻找,拉达夫,肯特尔也不例外,连路特老师都不顾六十岁的身体加入搜寻的行列。
第二天清晨,在税收队遗留的宿营地,他们找到了奇拉。奇拉躺在草地上,浑身赤裸,口鼻渗血,路特老师走上前,轻轻合上她那眼角撕裂的双眼。奇拉死了,以一个女人最屈辱的方式失去了自己的生命。拉达夫的嘴唇被他自己咬出了血,肯特尔那天带着的火把,握柄处血迹斑斑。
当村民将奇拉带回村庄的时候,税收队的命运也被确定了。三天后,税收队在绿木城外被伏击,三十名士兵只有一个负伤的躺在死人堆里逃过一劫。虽然参加战斗的村人有五十多,但税收队的士兵也确实轻敌了些,毕竟,绿木城邦地处偏僻,已经多年没有经历战火的洗礼,这些全副武装的士兵竟然不是山中猎户的对手。
入冬后,纷纷扬扬的大雪也逐渐由温顺变的残暴,当鹅毛般的雪片变成颗粒状的雪沙,即使这些山中猎户也开始吃不消了。三十多条汉子龟缩在一个大雪窝里瑟缩着,有的人已经冻的唇青齿白,却没有人提出散伙或投降。
因为,他们已没家可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