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承认我看不到我自己。不再有什么可以安慰我,甚至食物都不能。
我也不得不承认,没有经历过失败的自信的确不堪一击。
我绝非自己原以为的那样优秀。有一些事已经破成了碎片还在角落里窥视着我,等待着我的失误以证明我的脆弱。
我每天幻想着阳光的羽翼——那些金黄、光亮的碎片会落在我身上。可它们没有。我只有灼痛的眼睛,失焦的目光仍固执地向着天空的方向。
我眼前只有妖火。
那也是眩目的光焰,却没有一丝温暖的感觉。
只要一缕阳光,我就可完成我的咒语,从这个妖精的掌控下逃出去。
然而妖精的洞穴是如此精致的作品,每个通风口都被小心地隐蔽在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
我开始后悔为什么没听从师父的话——那个干瘪、瘦弱的法师曾说过,小妖精是最美丽的人形生物,只要它们愿意;但同时它们也是最危险的生物——远比你所能想象的要危险。
但当我从那座寒酸的法师塔——如果我可以称它为塔的话——走出的时候,我是自信比塔的主人有更强的力量的。我要证明我的优秀——就在我看到面前的有着绝美面孔的小妖精时,我产生了这个想法:我要捕获它,把它作为我将建起的法师塔的第一件装饰。
我很清楚妖精们是惧怕光系法术的,如同人鱼害怕爆炎术一样,所以我集中起精神,喃喃念出光之神祗之名,准备完成“圣光术”的咒语。
我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我正站在卡斯巨岩的阴影中,没有看到小妖精在我脚下的阴影中幻出了一个更黑暗的阴影。我太自信了,没有在身上加任何防御法术,以至于落入了一个设置得极为简单的陷阱。我被俘虏了。
此后的七天,我被困在妖火的光焰中,固执地希望一丝阳光的眷顾以完成我的转移术。
师父——我不得不这样称呼他——曾说过:自信也可以杀死人。
我终于相信了。
Part Two
“现在,我的主人,您打算拿他怎么办呢?”小妖精的脸上绽放出一个微笑,嘴角扬起的角度无懈可击。
白发如银的老法师极轻地摇了摇头,“你不必称我为主人,你也很清楚我不是:我们的交易中并没有从属关系这一条。你完成我的指令,就可以拿到你要的东西:我们两不相欠。”
妖精的眼中突现一丝光华,随即隐去,“您不怕我得到了‘圣光的祝福’之后,会……”她很适时地住了口。
老法师的脸上也浮出微笑,“即使光系法术不再能给你造成特殊伤害,你也并未获得更大胜算——至少是在我这里。”
他的话绝非虚言恫吓。从周围的魔法波动就可以看出,在与她对话的同时,老法师至少已准备好一个防御法术和一个“炎之吻”——那是一个六星火系法术,她相信在整个亚斯大陆上能完成这个法术的也绝不会超过三人:她面前的老者是其中之一,而另外两位则是一对早已归隐的精灵夫妇。
于是她的面庞上又现出令人为之目眩的微笑,“一切听凭您的吩咐。您知道我并无恶意。不过,您的学生对您如此不敬,您为何不肯让我替您处置他呢?还是您要亲自动手?”
法师没有回答。他知道向一个妖精——整个大陆上最为冷血、辣手的生物解释一种人类的情感只会是浪费时间:她们从不、也不想了解这世界上有所谓“爱”的存在。是的,他必须承认,他爱自己唯一的弟子如同自己的儿子。他的弟子绝不是没有魔法天分的人,也不欠缺勤奋,只是来得太过容易的进步让他对自己抱持有太高的自信,甚至有的时候会忘记一个法师所必须具有的素质——谨慎。法师不象战士或盗贼,有随时保护自己的能力。无论他是一个多么优秀的法术操控者,在法术完成之前,他都必须有足够的谨慎,以免使自己陷入不必要的困境。
也许我禁锢得他太久了。他是那么渴望看到塔外阳光照耀下的世界,竟然……会选择离开,在我来得及教他如何提防阳光下的阴影之前。年老的法师叹了一口气,沿着建造精巧的石廊向上走。他还要在自己的弟子面前同小妖精演一出戏。他的角色将是救出徒弟的师父。
尾声
当师父的身影出现在我因被妖火灼痛而流泪不止的瞳孔中时,我才意识到自己的愚蠢:我的师父绝不是一个如我所想般平凡的法师。他在妖精面前施展的全部是五星以上的法术,有一些我甚至在任何卷轴中都未曾读到过;而七天前我却还在为自己能完成三星法术而沾沾自喜。
终于回到了熟悉的法师塔中,几乎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斯塔尔。”老师如往常一样在塔中央的冥想室里叫我。
“是,老师。”我并没有用转移术,而是一阶一阶爬上了楼梯。我推开门,老师的银发微微地闪着光。
老师挥了挥手,他的面前突然幻出一道小小的拱门,发出柔和的金色光芒。“从今天起,你将在这个藏书室里学习。”
阳光斜斜地从窗口爬进,我走进了那扇在阳光下温柔地闪动着的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