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

杰瑞.凯尔格斯舒舒服服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让全身都陷进柔软的澳大利亚羊毛扶手和座垫里。他眯缝着小眼睛，带着你常见的那种公司上级对下级不信任的眼光，很挑剔地打量着眼前的两个人。

让我们把视线转移到着一大一小两个看起来就象是委靡不振的救济金领取者身上。高个子叫罗克，但凡是深入了解他的人都管他叫“骗钱的罗克”，这正好同杰瑞配 成一对儿，因为公司的员工都背地里叫他“有钱的杰瑞”。罗克有二十多岁，驼着背，狡黠地盯着杰瑞，穿着从贫民窑里找地出来的最上流的衣服，当然了，他不会 忘了时时注意一下身旁的小女孩，这也是他来这里的目的。

“凯瑟琳……”罗克吞吞吐吐地说了一声，把这个瘦兮兮的、灰不溜秋的小姑娘介绍给了杰瑞。凯瑟琳抬起了头，可怜巴巴地迎着杰瑞那称作“穷鬼滚开”的目光。 要不是罗克一再发挥语言的魅力宣传大公司的冷气有多么凉快，地毯有多么松软，她才不敢到杰瑞的办公室来呢！

顺便说一下，杰瑞有个私人癖好——收集神秘不可思议事物。

“表演一下吧，凯瑟琳。”罗克捅了捅惊慌失措的神迹女孩，凯瑟琳紧张地看着杰瑞嘲讽的眼神，有些不自然地抬了抬胳膊，指向了杰瑞，在她又黑又脏的指头对准杰瑞上上下下抖了一分钟之后，突然重重落了下去，她垂下了头。

杰瑞爆出了几声干笑，椅子摇摇摆摆，让凯瑟琳不自觉羞答答地退了几步，躲到了比较安全的骗子罗克的背后。

“好吧，说说你能干什么，小巫婆？骑扫帚周游世界？还是脱掉袜子召唤大雷雨？”

凯瑟琳头都抬不起来，她全身发抖，开始低低地啜泣。这小家伙显然是吓坏了。

在杰瑞还没能来得及说”滚出去“之前，罗克赶快把正在揉眼睛的小姑娘从身后拖了出来，换了一付责备的口气：“你在干什么，凯丝。你还要不要带草莓顶盖的香草奶油冰淇淋了？”

对零食的迫切渴望吸引了还在一个劲儿发出“噎噎”声的小孩子，她用她的年纪能做出的最快速度擦了擦眼睛，尽管还是抖得象加尼福里亚农民筛子上的晒干的豆子。通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罗克，巴不得他当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对不起，对不起。她只是有点紧张，我们换一种方式。”罗克在一生中一万零一次给自己打圆场。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了一把裁纸刀，紧紧握在手里，看上去就要冲到杰瑞面前去。

有钱的杰瑞立刻就止住了笑，直直坐了起来，换上了一种防御的姿势，虎视耽耽地看着罗克，肥肥的手地在光滑的橡子木办公桌上摸来摸去，找一件可以防身的东西 ——如果他马上扑过来的话。实际上罗克只是把刀比画着给神秘事物爱好者看一看，好让他确认一下待会儿发生的都是真的。

一面在心里狠狠诅咒凯瑟琳的胆小怕事，一面颤抖地把刀锋放到了另一只手的小臂上，罗克闭上了眼，刀片在胳膊上晃来晃去，就是划不下去。

“你它妈搞什么玩意儿！”杰瑞的大喝显然加强了骗子的决心，他一咬牙，刀片“兹”的一声在毛茸茸的胳膊上拉出一条深深的伤口，鲜红的液体渗了出来，伴随着惨不忍闻的一声掺叫。

“凯丝！它妈的你还站着干什么？”

小女孩看来不怎么害怕了，对自己的能力她还是蛮有信心的，一只手平稳地放到了伤口正上方，把它盖上。她默默闭上了眼睛，口中喃喃地念着中世纪常常听到的祷文。杰瑞站了起来，想更清楚地看看这两个不速之客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手移开了，杰瑞睁大了眼睛，嘴巴因为吃惊张的合都合不笼。

各位读者一定猜到了他看到了什么——伤口不见了。尽管还有几条黑红黑红的干血迹贴在皮肤上，但是伤口已经消失了，一秒钟前还是破口的地方光滑平整，完好如初。

“哦！天哪！”杰瑞惊叹到。重新坐到在软椅上，象看着宝贝一样看着凯瑟琳，后者有些得意地微笑着。

受到了鼓励，罗克露出了一个实际上难看至极的笑容，柔声对小姑娘说道：“告诉这位先生，说说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如果这个问题一分钟前提出，凯瑟琳会吓得打哆嗦，可是现在她象所有被众人关注的、轻浮浅薄的小女孩一样得意非凡。她转向了杰瑞：“您有一颗子弹在左肺里，先生，那会让您很疼的，尤其是在阴雨天气里。”

那是在杰瑞早年参加越战时留下的，医生对此束手无策，所以杰瑞只能在抽屉里塞满了止痛药。这个除了他的战友以外谁都不知道，哦，不，还有凯瑟琳——精通古代治疗巫术的凯瑟琳。

杰瑞简直不敢相信是自己会用商量的口气对一个贫民区居民说话：“你能……我是说多少钱都可以……”

凯瑟琳又一次举起了手，带着自信的微笑，显然把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忘记了。与此同时杰瑞感到左胸里有什么东西，象是温热的水在流动一样。他使劲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那儿，又摸了一下。

但是骗钱的家伙很快察觉到了杰瑞的表情变化，他打了一下凯瑟琳的手，中断了治疗。

“当然了，先生。您是知道规则的……”罗克识趣的打住了，他现在占了上风，目的很快就要达到了。杰瑞叹了口气。早该想到的，他一面想一面抽出了一叠支票。

“不，等等。”骗钱的家伙脸上带着讨人厌的，涎皮赖脸的神色，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落入了网的有钱猎物，“我们明天再在这里谈，怎么样？”

读者们可以想象，经过一个晚上的焦急等待，第二天的杰瑞出的价一定会更高，从这点来看，罗克可真是老手了。

还能怎么办呢，反正杰瑞是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两人甩下了垂头丧气的杰瑞，走到大街上。

罗克很开心，他自从发现了凯瑟琳以后，就在找这样一个机会，现在终于成了。想到明天唾手可得的大笔报酬，连他秃顶的头皮都在幸福地反光。

凯瑟琳也很开心，她甜甜地舔着冰淇淋上的草莓顶盖，象所有其他的小孩子一样，把刚才的事都忘了。

包括有一件事：她一开始伸手的时候，就很不小心地在凯尔格斯先生的血液里弄出了一点变化：纤维蛋白降解酶在一次不成功的咒语里被彻底消除，血液正常凝结— 抗凝平衡的不复存在会引起速度很慢的连锁反应。可能杰瑞现在已经有点不舒服了，到了明天早上，他会全身青青紫紫地倒在床上，有人会尖叫，有人会报警，然后 ——让法医们去讨论，写又臭又长的报告吧。

不过，当时凯瑟琳还是很害怕的，就象每个不小心干了坏事的小姑娘一样，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