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的乌云低低的压在神殿的尖顶上,斯莱维尔领地的男男女女们汇集在领主宅第前的广场上,乌鸦啄食着广场四周绞刑架上半腐烂的尸体,那些曾经挂着穷苦的农民的绞刑架现在却挂着领主的家人及其追随者,可惜的是,领主逃走了。
广场的中央堆满柴火,一个清瘦的中年人被绑在柴火中央。人们聚在火刑架前,无论男女都有一股烈火在他们的眼睛中燃烧。
两个男人走出人群,走到火刑架前的篝火旁。
“放弃吧,修普内尔老师,现在还来得及,我们都知道,你不是领主的人。”其中的一个对被绑在火星架上的中年人说道。
叫做修普内尔的中年人注视着说话的人,语重心长的回答道:“现在不是时候,伊斯加德。你不应该在这里,你应该到圣城,到亚兰去。去向圣王和元老院陈诉,……”
“元老院?”另一名男子以嘲讽的口气打断了修普内尔,他回过身来对着围观的群众伸出右手,那是一只铁打的义肢,他挥动着这支铁手高声问道:“你们有谁需要元老院,需要贵族?
“贵族们能给我们什么?他们只知索取!看看我们的领主吧,该死的斯洛维,他霸占了我的妻子,杀了我的孩子,他砍断了我的右手!可是!着只铁手比原来的手更有力,我要用它把那些喝我们的血吃我们的肉的狗屁贵族统统地从他们吃喝享乐的宫殿里拖出来,他们该遭报应了!”
“对,吊死他们!”
“一个也不要放过!”
围观的群众振臂呼应。修普内尔看着火刑架前地的男女老少,这些相貌迥异的人却有着一致的神情,仇恨的火焰在人群之中燃烧膨胀,呼唤着狂热的爆发,但是谁,能在这场疯狂的风暴之后依然站立在家乡的广场之上?
“不要让仇恨蒙蔽了你们的眼睛, 斯莱维尔的领民们!”修普内尔吐出胸中的哀愁:“斯洛维不是好人,他不配拥有这片美丽的领地!但是他的孩子做错了什么,你们把他吊死在这里,一个还不到八岁的孩子!斯洛维残害你们的家人,并不能成为你们杀害一个幼童的借口,上神没有把迫害他人的权力赋予我们任何一个人!包括斯洛维,也包括我们!
“用残暴对待残暴并不能迎来光明,亚兰的军队很快就会到来,如果不能在那之前让国王了解我们所手的欺压……”
“住口!胆小鬼!”装着铁手的男人叫道:“上神让你生为男人却没有赐予你相当的勇气吗?”
“只有不了解战争的人才会依靠勇气取胜。”
“正义与我们同在!”
“力量决定胜利。”
“我们拥有力量!”铁手者回头看了看人群众的一名女子——女子迟疑一下后重重地点了头。
修普内尔叹了口气,咽下了即将出口的话。那些没有见识过真正的战争的人,无法理解战场的恐怖,但是如果不能阻止风暴的到来,他也不希望在风暴之后独自站立在这座广场上。“动手吧,至少我们很快还能再见面……”
“如你所愿!”铁手者愤怒地吼叫着抽出火把,但是他没有点燃柴火,而是将火把交给身边的伊斯加德,“去吧,证明你的忠诚!”
“不!”伊斯加德颤抖的手尚未握住火把,那个先前被铁手者称为“力量”的女子已冲出人群,挡在伊斯加德与铁手者之间,“什么把你变得如此残忍,铁手者夏尔?你竟然让伊斯加德亲手烧死养育自己的老师?夏尔,我们需要的是领导者,不是统治者!”
“伊德丽卡!……不要以为你是‘契约者’就可以对我大呼小叫!”铁手者大吼者将火把扔到柴堆中,伊德丽卡最后的那句严重的刺激了他。
用油浸泡过的柴火霎时腾起烈焰,滚滚的浓烟吞没修普内尔与天空中层层叠叠的沉云相连。艰难地透过云层而来的阳光将火焰变的诡异而阴沉,木柴燃烧的暴鸣声也显得沉闷而悲哀。
“伊斯加德,照顾好伊德丽卡,…………活下去!”
“修普内尔老师!”伊德丽卡嘶叫着想要扑入烈火。伊斯加德抱住她,将她紧紧贴在胸前,他们的老师和父亲被烈火永远地吞没了。
闷雷在天边滚动,仿佛一辆巨大的战车疾驰而来,撵压地上的一切。强烈的马蹄声一如一面巨鼓,在这沉闷而即将爆发的天气里,敲得人们心肺欲炸。在短暂而漫长的静默里,人们甚至怀疑神军天将即将从天而降,但是随即人们看到一匹铅灰色的骏马驰入广场,直冲入熊熊烈火之中。
烈火让开道路,骏马跃出火焰。人们惊异地看着马背上的骑士:飘扬的棕色长发与烈火相容,好像那滚滚的火焰都是她的秀发;轮廓分明的脸庞上,冰蓝色的眼睛闪烁着钻石的光芒,坚毅的唇一张一翕,似是在斥令火焰退开道路;精致的锁链甲勾勒出骑士宽阔的肩膀,在火焰的照耀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当烈焰分开的瞬间,人们不由相信那是一位上神派遣而来的神将。昏迷的修普内尔被骑士夹在腋下,救出烈火。
骑士在人群面前勒住缰绳,随着一声长嘶,骏马停住步伐,打着响鼻。伊斯加德抽出长剑冲到骑士身边,但他身后的伊德丽卡认出了骑士:“葛拉蒂斯!”
伊斯加德收起长剑,从骑士手中接过昏迷的老师。但是斯莱维尔其他领民们地反应远不如伊斯加德,数名青年抽出长剑冲入广场,高喊着:“滚回去,亚兰的走狗!”
骑士抽出佩剑,轻踢战马。转瞬间,三柄长剑脱手而飞,三名斯莱维尔领民捂着右手退回人群。其他的人无不畏缩后退,仅仅维持了一个松散的包围圈。唯有伊斯加德持剑挡在骑士面前。
骑士拨转马头,再次面对斯莱维尔众领民:“我,葛拉蒂斯·修兰特,光辉骑士团骑士,在此向斯莱维尔领的乱民们宣布:你们的末日即将来临,法王派遣的远征军已经到来,我们要求绝对的服从而非谈判与和解,愿意服从圣职代言者裁决的人,放弃抵抗,顽抗者将自取灭亡!你们有一夜的时间思考,远征军将明早接管斯莱维尔领!”
“无耻的狗!”铁手者骂道:“斯莱维尔的粮食把你养大,你还有脸回来!”
“你就是‘铁手者’,夏尔?”葛拉蒂斯嘲讽地看着站在伊斯加德身后的铁手者,“看来你的铁手连剑都握不住。”她傲然地看着夏尔身后的领民们,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说道:“我在这里长大,修普内尔将我养大,亦师亦父。不仅是我,你们站在这里所有的人都受过他的恩惠,他教你们的孩子读书写字,为你们看病抓药,分文不取;他教你们防止虫害,为了你们与领主作对。可是仇恨没有使你们的目光变得尖锐反而更加短浅,不明事理!
“斯莱维尔的稻米把我养大,我决不允许这里遭战火蹂躏。我向我的剑起誓,捍卫每一个弱小与无辜者。(葛拉蒂斯奋力将宝剑插入地下,锋利的剑身刺穿石板,惯入地下,只留下剑柄留在地面上。)你们可以囚禁我甚至杀死我,只要你们有这个胆量,但是你们无法阻止我,明天我会让你们看到公正的裁决。”
“把她关起来!”铁手者高叫着:“还有那个修普内尔一起!让相信贵族的人在地牢里烂掉吧!”
斯莱维尔人推来挤去谁都不愿已接近葛拉蒂斯,也不愿意再次关押修普内尔,葛拉蒂斯的话使他们惭愧,他们的确接受过不少修普内尔的恩惠,却把它当做是应得的。葛拉蒂斯跳下马,将缰绳交给伊斯加德并嘱咐他好好照顾马匹之后,她扶起已经苏醒的老师,看着涌动的人群说道:“没有人愿意带路吗?”
“葛拉蒂斯,为什么不加入我们,像从前一样?”伊德丽卡走道她身边轻声问道。
“我是亚兰的骑士。”
“好吧,跟我走吧。”伊德丽卡在另一边搀扶着老师,三个人向领主的守备所走去。
起风了,压抑一天的暴雨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