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历克斯怀着诅咒和恨意咽了气。伊蔻有些担忧地看着阿卡奇,他注意到这位精灵同胞看起来脸色很差,然而阿卡奇并没有给他询问的机会,他架起了卢斯曼一边的胳膊。
“快走!”阿卡奇说道:“还有人在追踪我们。”
伊蔻面带疑虑地点了点头,事实上,他没有听到任何异常的声音,甚至都没有听清阿历克斯临终前的诅咒,倒是夹在两人中间的卢斯曼看起来紧张了不少,他用尚能使出力气的一条腿努力地撑着地面,试图以此来减轻同伴们的负担,只是无论是伊蔻还是卢斯曼都刻意忽略阿卡奇刚才丢掉的吹箭。
“但愿眼下的情况能够维持下去吧。”伊蔻在心中祈祷着,他甚至忽略了自己肩上的负担越来越重的实情。
一行人就这样心头蒙着阴影,心中怀着幻想地继续前行着,而这种渴求平安的幻想在他们抵达索桥的时候终于破灭。阿卡奇肯定是中毒了,连反应迟钝的卢斯曼都注意到了这点。
此刻,阿卡奇已然松开了卢斯曼,正双手费力地撑着精灵剑慢慢地下跪。
“你怎么了?”卢斯曼不由得问了一句蠢话。
这句话如往常一样没有得到阿卡奇的理睬,只见他倦极了似的眯着眼睛,呓语般地说道:“我只能走到这里了,剩下的路你们自己走吧……”
“卢斯曼!”
伊蔻慌张了起来。不用他多说什么,老头子就扑腾着跪坐在了阿卡奇的面前。他小心翼翼地掰开阿卡奇的嘴巴查看他的舌苔,一直让自己心生畏惧的天大恶行就跟娃娃般乖巧听话地任其摆弄着,然而眼中看到的情形却让卢斯曼的整颗心都沉了下去……
“舌苔泛蓝,和上次一样的毒。”卢斯曼转头对伊蔻说道。他看着伊蔻惊呆了的神色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种毒太少见了,那次他们把阿卡奇弄回来的时候就对其束手无策,甚至连毒素蔓延的阶段和具体症状也搞不清楚,好在随着时间的推移,阿卡奇的状况开始自行好转,而现在,他们没有地方供人休养,也没有可以耽搁的时间。
“伊蔻,你快带他走吧!”卢斯曼下定决心般地沉声道。
这句话让阿卡奇一下子睁开了眼睛,他明白卢斯曼的意思,但要是把这个老头子留在这儿的话一定会发生相当糟糕的事情。
他不需要别人用生命为他支付“旅费”!
在这个想法的驱使下,阿卡奇尽其所能地推拒着伊蔻支在自己腋下的肩膀,他努力地伸着手去抓卢斯曼的衣袖,可是自己能使出的力气是如此的微弱,就像一个无助的孩子,而伊蔻则紧紧地抿着嘴唇,硬是架着他朝桥对岸走去。
“不……”阿卡奇对卢斯曼说道。
这个仅由一个字,一个音节构成的句子,让卢斯曼不由得叹了口气,别扭的精灵终于肯跟他说话了。
“快滚蛋。”卢斯曼露出了一个微笑。阿卡奇的言行让他确信“天大恶行”是个不折不扣的谎言。
这孩子被误解过多、污蔑过甚,这孩子孤独地彷徨在黑暗中太久太久了,这让卢斯曼觉得把他从泥潭中掘出来就跟捡到宝似的物超所值。卢斯曼相信,哪怕阿卡奇背负着多么可怕的秘密,他都将成为一个最优秀的继任者,一个最出色的白麻雀。
看到阿卡奇一直扭头看着自己,卢斯曼愉快地朝两个渐渐远去的精灵频频挥手。此情此景理应让他感到凄凉,可奇怪的是,一种得意之情却随着他一次又一次的挥手而在心中滋长着。卢斯曼从未感到如此得意,他为自己能在阿卡奇那双目中无人的眼睛里留下痕迹而得意非凡……
凉风吹拂起衣袂,再也看不见同伴的身影让卢斯曼为下一步要做点什么而迷惑不已。
过了一会儿,卢斯曼隐隐约约地听到不少脚步声和说话的声音传来,而在几个呼吸以后,他已经看见蒿草地的那一头冒出了不少人影。这些人是刺客?卫队还是什么人呢?反正这些统统都不重要,因为这些人的目的只有一个,通过索桥,继续追赶被白麻雀保护的精灵。
卢斯曼从怀中取出了一个酷似雷管,但尺寸更小的东西,而他的思绪却飞到了自己还很年轻的过去。那个时候,他和艾格抱着不切实际的法师梦来到了久负盛名的木法城,他们认为自己一定会成为千里挑一的法术奇才,可是到了最后,他们和其他人一样,不过是学了一肚子让无知之人侧目的知识罢了。
好在数年来的努力也不算毫无收获,至少和大批止步于初级学府的无能之辈相比,在中级学府中转了一圈的他们多少闯出了一点名堂。选读工程学的艾格成为了那一届学员中的发明天才,但他却甘愿埋头于老家的图书馆钻研神话和历史,而选择炼金学的自己则以玩火药出名,他的一小块“雷石”在解开保险后施放的力量让不少矿业人士惊叹不已。于是他就开始沾沾自喜地到处游历了起来,可惜在大部分的时间里,他只是队伍中的累赘,可以供他闪耀一次的机会不多。
卢斯曼叹了口气,手上捏着的这块雷石足以摧毁索桥,不过雷石在解开保险后只有三秒的撤离时间,当然,正常人在三秒内怎么都能跑出个十几步。至于他现在的这个状况吗,也许他可以试着就地滚一下,不过这有什么意思呢?看着渐渐逼近索桥的一群人,卢斯曼的心中有了一个更好的主意,一个可以带着不少人“闪耀一生”的好点子……
当远处传来不同寻常的轰鸣声时,伊蔻不由自主地停了下脚步,他感到泪水正莫名其妙地从自己的眼眶里涌出,但是他一点儿也没有探究这个问题的心思。
与伊蔻不同,阿卡奇的表情十分木然,但他同样受到了伊蔻的影响,因为在毒素的作用下,伊蔻每每收紧一下胳膊,就跟狠狠地勒了他一下似的。可是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他们已经别无退路,甚至连停下休息一会儿的权力都没有。
和之前料想的一样,索桥对面的沼泽地确实变得越发泥泞,更糟糕的是,之前停过一阵子的细雨又再度下了起来,而且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恶劣的天气加上糟糕的环境把两个人弄得狼狈不堪,阿卡奇束在脑后的辫子几乎全贴在了脖子上,而伊蔻的白色外套也快看不出原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