遣散了那些萤火虫,八百万叶就开始给伊尔讲解关于蝴蝶法师的事情。不过这家伙一边讲着,一边还在抱怨伊尔居然什么都不知道、教它真累什么的,有时还会忘掉要讲的内容。每当忘了的时候,鸟儿就一头撞进树干――确实是撞“进”去的,只是树干上没留下任何伤痕,它也能安然无恙地再从里边钻出来。整个过程就只是银光闪了两下:“嗖”地进去,“嗖”地又出来。
在某一次八百万叶撞进树干的时候,伊尔对着三十三小声说:“要是我成不了好的唱法师,那肯定是因为我没有一个合格的导师。”
话虽如此,伊尔还是很感谢那只小巧的鸟儿,因为八百万叶教它的东西都是它最急于想知道的――比如怎样使用魔法,比如怎样和花木说话、怎样和沙石说话、怎样和阳光说话,以及怎样和人说话。
每当八百万叶撞向大树的时候,伊尔都会有一种心疼的感觉――虽然它并不能确定那家伙是不是真的会撞疼。
晨曦宣告了新的一天来临,八百万叶的面容在这晨曦中变得肃穆起来。
“你已经把唱法师的本领学得差不多了。”鸟儿略显疲倦地说。
“只有这些吗?”伊尔却还是意犹未尽的样子。
“已经不少了,”虽然有些不高兴,但是八百万叶显然没有发脾气的心情了,“即便是这些,也是需要你付出代价的。”
“代价?”
“是的。”鸟儿眨着眼,眨得很认真。看得出来它是真的累了,“我要教你的最后一个法术,就是你获得蝴蝶法师这项权利的同时,应当承担的义务。”说到这里,它瞪大眼睛跟伊尔对视着,然后一字一顿地继续下去:“你要挥洒生命之露。”
这次伊尔没有插嘴,从八百万叶的表情里可以明显感到它的认真――现在在说一件非常非常严肃的事情。
蝴蝶法师每天都可以从触角上分泌一些生命之露,这些神奇的露水如果得到恰当应用的话,能够拯救各种生灵。蝴蝶法师存在的意义也在于此:它们是垂死者的福音。只要一个生命的灵魂没有被来自冥界的“撕魂者”伤害,就一定能够被生命之露救活。
当然,生命之露的神奇魔力,正是来源于蝴蝶法师自身。至于每次分泌大量露水而提早死亡,还是每次只分泌对自身无害的量来保持寿命,这就要看法师自己的抉择了。
“难倒不能用生命之露拯救自己吗?”伊尔紧张地问。
八百万叶无奈地摇摇头:“曾经有些法师尝试过,但是没有成功。这种死亡的源头是灵魂的消散而非飘去。消散,那和被撕魂者粉碎也没什么区别。”
“没办法干掉那个撕魂者吗?”三十三也问道。
“诸神不允许那样做。蝴蝶法师是生的使者,撕魂者是死的使者。破坏生与死的平衡,将会颠覆世界。”
一阵沉默。
当伊尔还是一只毛虫的时候,它仅仅是憧憬着蝴蝶法师那些神奇无比的魔法,却从来没想过自己要为获得这些魔法付出什么。
而现在,由不得它不考虑。
“如果我不去做那件事――我是指生命之露――会怎么样?”
伊尔问出这一句的时候非常胆怯,因为它所掌握的所有本领几乎都是跟八百万叶学的,而它所说的这句话,则很可能惹导师动怒。但这又是它不得不问的一个问题,蝴蝶法师那些神奇的本领它还没开始享用,就要面对这个凭空消耗自己寿命的什么鬼屁义务,实在心有不甘。
在话出口的同时,伊尔甚至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出乎意料的,八百万叶并没有生气。鸟儿用司空见惯的眼神看着它:“以前有不少蝴蝶法师都这样问过。”八百万叶轻声说,随后注视了伊尔许久,眼睛一眨也不眨,最后用倦极的调子说:“不,什么都不会发生,只不过是你会对不起自己的良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