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若肯改变了策略,他紧紧靠在父亲身边,准备在原罪者破门而入之后与父亲并肩作战,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即使牺牲生命也不能让父亲受到伤害。
如果一个人到了末日,那么就会说一些平时不可能说的话。
现在世界的主宰到了末日,他又在想什么?
“命运,始终是命运……你自始至终认为我是拨动你命运之轮的人,我是牵线的木偶师……你们的失败、不幸,都是我有意捉弄……唉,你们都错了。我对你们的命运无能为力,世界是我创造的,但为了创造它我的力量已经所剩无几。我已经把我所有的生命都倾注在你们身上,我在这间打铁铺里关爱地望着每一个人,为你们的成功欣慰,为你们的失败悲伤,我捶胸自问为什么没有在创世之初就着力避免你们遭遇不幸,我没有做到,我是个失败的父亲,不走运的孩子们呀,你们可以随意责备我。”
“但是……我也曾经想找一个人来问:谁是我的创造者?谁是我的父亲?我的命运,又是谁为我安排的?”
“孩子们哪,你们的父亲和你们一样在命运面前无能为力,我不想质问,也不想迁怒于人。我只是希望你们知道:命运根本就不存在。我没有改变你们的生活,也没有能力改变。所以,不要再向我祈祷了,忘记我的存在吧,我已对你们无用!”
“可最后我仍要请求你们原谅,原谅父亲的无知、无能,原谅我交给了你们一个不完整的世界,原谅我……”
“走进来吧,原罪者,人们这样称呼你,可这世上哪来什么原罪?若原罪当真存在,那也不该落在你头上。我——这世界的造主,才是真正的原罪者……”
法缔尔流下了泪水。
歌若肯无论如何都不相信父亲会在自己面前老泪纵横。
泪水冲洗过法缔尔的每一条皱纹,这位老者为飘浮大陆上每一个不幸的生命而哭泣,面对孩子们的指责、背叛,他曾无言以对,现在,他用泪水表达自己心中的歉疚,他原谅每一个指责他、背叛他的人,并希冀他的孩子们也能原谅自己。
真实的泪水,这是宇宙间最神圣、最宝贵的东西。
也许这世界终将毁灭,但是真理和爱将永恒!
这如恶魔的急箭的暴雨,是不是代表人世的愤怒?它的内部,是不是充斥了对命运的控诉?
抑或,它的内部一无他物,却蕴藏了法缔尔的一滴眼泪。
这苍天之泪将宾布全身淋得湿透。
在最后一刻,有一枚亮晶晶的饰物从他的腰带扣里掉了出来。
那是在拉何尔城的时候,艾凡克赠给他的戒指。
宾布从来都没有戴过它,然而此时这枚戒指却射出无比耀眼的光芒,让谢伊因两眼感到刺痛,但是混乱支配神仍然没有放弃他的进攻。
宾布感到迷惑,他眼看着戒指的光芒越来越亮,暖色的白光似乎穿透他的身体,宾布第一次看懂了戒指内圈刻印的文字。
“继承爱”
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答案,这时宾布仿佛又看到了那晚在夏露丽丝房内的情景。
红色的地毯,夜晚的微风,还有最后的那句话。
“你快乐吗?”
“是的。”
“是的……?”
“是的!”宾布在口中大声重复,戒指的光芒也因此到达顶点,在纯白的光芒中,一切都仿佛不再存在,一切仿佛都没有发生过,但是忘却永远是暂时的,宾布必须面对。谢伊因已经发现了天父的干扰,他咆哮起来,将手中那柄凶剑横扫过去。
戒指终于烧成灰烬,这片光芒立即就会消失。
宾布毫不犹豫地去腰间拔剑,这是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动作,但是他忘记了自己的剑鞘是空的吗?
然而他却真的从自己的空剑鞘中拔出了一把剑!
自己的剑,和拿在影子手里的一模一样的剑。
这把剑的剑柄上也没有巨人戒指,没有夏露丽丝的祝福,因为宾布早已把夏露丽丝的祝福镶入了身体。
可是这把剑是断的!
它是被朗修·博罗沙削断的剑。
在光芒消失前的最后一瞬,宾布迎着谢伊因,以对称于自己幻影的动作挥起了这把断剑。
红色的地毯,夜晚的微风……
“你快乐吗……”
“是的……”
谢伊因的身体顿时化作了无数黑色的冥蝶,漫天飞散。
宾布松开剑柄,他的剑承受了如此一击,开始分解为最原始的微粒,落入尘土,混于尘土。
暴雨渐歇,宾布迎着雨后的冷风,孤孤单单地站立在寂寞里,似乎与这寂寞天地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