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斯朗致格龙德·伯希勒的密信:
勇猛的亚西顿领主,天父眷顾你。想必你已经知道教皇不幸遇刺的噩耗和我已经暂时全权处理拉何尔事务的好消息,并且很自然地把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我不介意你这样想,格龙德,因为事实和你想象的一模一样。
是我杀了肯赛思,有脑子的人都能猜得出来。格龙德,你我长期以来的合作让我感到很愉快,虽然一个月前你任凭阿洛尔杀掉了我的稽查小分队,但是对于这件事我已经不想再做追究。现在是一个只有聪明人才能生存的时代,我希望你做个识时务的聪明人。
最近我听说你开始学习向来最讨厌的字母文字,并且已经小有成效,这让我感到非常吃惊,于是马上写信向你表示祝贺。我知道这是因为你一心想守护亚西顿人民,不想辜负你父亲的重托——这很好,而且应该更好。所以现在我想给你一个机会,让亚西顿人民感受到更多伯希勒家族的恩赐。
去为我攻下伯日丁,格龙德,攻下拉何尔的圣地。如果有一天晚上你听到了激战的声音,那是我的魔鬼在和阿洛尔的部队作战。你知道吗,862只魔鬼,前所未有的规模,但是阿洛尔没有让一只活着回去。这该诅咒的圣武士,他总是阻挠我的计划,现在我有一件重要的法器落在他手里,十二天之内你必须把它夺回来,必须!
只要你为我办好这件事,我就立即免去亚西顿城以后十年里的什一税,当然,你因为冒犯教廷而付出的惩罚性赋税也包括在内。如果你还有什么要求,可以向我派去的使者提出。
现在,立刻整备你的军队,红毛狮,你的军队是四个城邦里最有战斗力的,我相信你有能力把阿洛尔打得落花流水,去吧,你可以一并洗刷自己少年时受到的侮辱!
问你的夫人好,并期待好消息。
索斯朗·拉·美尔德
现在这封密信在格龙德的军师——老占卜师哈洛林手里,而格龙德本人,早已骑着快马在赶往黑衣修士会的路上。
亚西顿领主想亲自去请求索斯朗收回成命,他不希望自己的人民卷入战争,尽管占卜师哈洛林明确地告诉格龙德没有什么成功的希望,因为染血玫瑰索斯朗的心脏从来不会为怜悯而跳动。
哈洛林把这封信拿在手里,将它的内容再仔细揣摩了一遍,然后“呼”地一下把信烧成灰烬。
哈洛林不是占卜师的本名,在使用这个化名之前,他曾经是一个挺了不起的魔法师,了不起到还精通占卜预言,而教廷是最反对凡人借占卜来宣讲神的意旨的,按他们的话说,就是“妖言惑众”,所以哈洛林受到了迫害,拖着一条被打断的腿来到了东流放地。是格龙德的父亲把哈洛林救了回来,因此,二十年来哈洛林对伯希勒家族忠心耿耿,他看着格龙德长大,婚娶,直至成为亚西顿称职的领主。
这个魔法师已经很久没有使用他的法术了,除了要隐姓埋名,躲避教廷的缉捕外,还因为他的法术并不能让格龙德学会控制自己的暴躁脾气,但是现在那位姓安赛托的夫人却做到了这一点,这让哈洛林感到十分欣慰。
“哈洛林先生……”占卜师听到有人轻声叫他的名字,虽然新领主像尊敬父亲一样尊敬占卜师,但是没什么礼数的格龙德总是直接喊他“哈洛林”的,如果在格龙德的内室里还有人这样讲礼貌的话,那么一定就是领主夫人。
夏露丽丝·安赛托。
“夫人……”哈洛林想站起来施礼,但是领主夫人摇头告诉占卜师不必这样,由于哈洛林的年纪和伤腿,两年中他还没有成功地向领主夫人施过一次礼呢。
“我听说索斯朗派人送来了信件?”领主夫人单刀直入地问,哈洛林立刻庆幸自己及时烧毁了来信——格龙德吩咐过这件事要对他的夫人绝对保密,他不想夫人为自己的事情操劳,或者说,他希望可以不借助夫人的智慧自己来解决这个难题。
“信被公爵大人带走了。”哈洛林不认为自己的话可以骗过领主夫人,但是占卜师了解夫人不会忍心当场拆穿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的谎言,所以他更是接着扯谎说:“信的内容我也没有看过,领主大人急急忙忙地走了,一句话也没有吩咐下来,我想大概只是关于赋税的问题吧,夫人您大可不必担心。”
静静等待哈洛林把话说完后,夫人轻轻地叹了口气:“这样的话就算了……哈洛林先生,有一件事我要告诉您:索斯朗派来送信的使者在城里胡作非为,我已经派人把他抓起来了。”
“您已经——”哈洛林对夫人行动之快感到吃惊,他也听人说起过这个傲慢的使者,索斯朗的信使以为在格龙德公爵这里会得到和其它地方一样多的贿赂,但是却连一块铜板都没捞着,觉得受到了冷遇,于是到处乱发脾气,自领主离城之后他就更变本加厉。哈洛林回答夫人说:“我也正打算去处理这件事,没想到夫人快我一步。”
“不过,您打算怎样处置他?”哈洛林谨慎地问。
“遵照亚西顿城的法律。”夫人回答,“索斯朗的使者酒醉后杀死了一个酒席侍者,他得上断头台!”
“这个……”哈洛林本想劝夫人把罪定得轻一点,免得教廷报复,但是他想了一下,还是没有开口。他知道公爵夫人那看似柔弱的外表之下其实隐藏着一颗任何人都难以撼动的坚定的心。
“我有些不舒服,”公爵夫人的眉头蹙动了一下,“现在我想回卧室休息,哈洛林先生,如果您想和亚西顿市民一起看正义怎样得到伸张,可以到广场上观看行刑的过程。”
哈洛林无话可说,公爵夫人她从来就是这样,眼睛里容不下半点欺辱弱小的行为,明知可能会因此惹上大麻烦,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视而不见。哈洛林在心里暗暗想到:“夫人的做法当然无可指责,公爵大人回来后也没有理由因为这件事对她心爱的妻子发怒。真的,我以为世上不会有这种女子的。美丽,善良,永远都带着微笑,她好像就是为了点燃人们心中的希望才来到这个世界上。公爵夫人当然也很聪明,可是,她属于索斯朗说的那种‘可以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的聪明人吗?”
她不是。
“希望你可以保护她,我的公爵大人。”哈洛林一边走向广场一边想到,他耳边听见索斯朗的使者被武士押上断头台,嘴里还在嚣张地大叫:“你们这帮胆大妄为的家伙!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教廷的使者!二阶神学士!谁敢把我怎么样?你……把你肮脏的手从我头上拿开!没有格龙德的命令你们也敢下手?嗯?”从他的狂妄的语气中可以听出他根本就不相信自己会真的被杀死。而武士们则向他回敬面皮上的冷笑,让高贵的神学士知道:“公爵夫人的命令和公爵大人一样管用。”
“嚓”,哈洛林只听见断头台沉沉落下,然后绕舌的神学士就永远闭上了嘴巴。于是,哈洛林那周围满布鱼尾纹的眼睛顽皮地眨了一下,好像他自己也感到疼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