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仙灵不屑于回答这个愚蠢的问题,她脖子一扭,下巴抬得几乎水平,活脱脱一副看不起宾布的架式。看到这个不丁点大的东西竟敢对自己摆出这种姿态,宾布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把小仙灵泡在西尔酒里的冲动。
“一个醉掉的小仙灵一定很有趣……”
然而小仙灵似乎从宾布的表情变化中探索到了他的恶毒想法,这样一来小仙灵再次攥起拳头,毫不留情地给了宾布一个上钩拳,打得宾布脸上直痒痒。
“你敢打我?小虫子……”
“我不是小虫子,我是洁莉!”小仙灵一脸认真地纠正宾布。
“好吧好吧,小洁莉。”宾布面对这个火爆脾气的小仙灵也感到有些头疼,他决定先用自己的诡辩法把洁莉绕晕头,就像歪理大王阿里阿米巴做过的那样。“我们人类是讲道理的,你既然自认高人一等,那么想必也是讲道理的罗?哦,你点头?那就表示是啦。好,现在我要控告你非法建筑!什么?你竟敢不服?你说结草环舞台是大自然赋予你们的权力?哼,不要着急,我来问你,虽然你们跳舞的会场是诸神应许的,但是你看现在天黑了吗?星星出来了吗?天还亮着你为什么结草环?瞧,没的说了吧?哎哎哎,别告诉我这是昨天剩下来的草环,即使是这样你的责任也不可推卸!既然舞会结束,就应该清理会场,留下一个陷阱是什么意思啊!就算你们打算留着今天接着用,也至少应该在旁边竖一块牌子,上面写上:‘此处是小仙灵的专用舞会场所,草地里有许多死结,请行人绕行’才对呀!幸亏是绊到我,要是绊倒一个老头子,不被摔散架才怪!我的同伴里就有一个老头,他年老体弱,肢体不全……万一被你害死了,我们的行动计划就全泡汤了!你知不知道我们正在拯救世界?如果我们失败了,这个运转了几万年的法缔尔就离毁灭不远了!世界上的人们就会从此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就算是你们这些小不点也甭想再找到一个跳舞的会场!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因为你不守规定提前结草环造成的!”
尽管宾布的话多是强词夺理,洁莉却在一个又一个指责面前把头垂得很低。小仙灵就是有这样一个弱点,她们的正义感和责任心太容易被唤醒,何况洁莉今天确实有错,她因为心急所以提前来到了会场,还结成了一个以往需要四个小仙灵合力才可以完成的草环拱桥。现在宾布告诉她这样做的后果可能会导致世界的终结,所以心地单纯的洁莉觉得自己犯了很大过错,她像一个害怕父母责罚的小孩子一样老老实实地不吱声了。
看着落到自己膝盖上的洁莉,宾布阴谋得逞地笑了。
“呵呵呵,知道错了就好,那么,求我吧,我心情好的话就不惩罚你。”
然而洁莉却没有像宾布希望的那样恳求,她将身子站得笔直,一脸大无畏,甚至用威武不屈的殉教者来形如小仙灵也不嫌过分。那样子是告诉宾布:我绝不会求情,既然错了,我就会承担所有的罪责,即使是死,我也不怕。看到洁莉的反应,宾布心头一震,他不由敬畏起面前的这个小不点。宾布暗暗对自己说:“真没想到,这个小家伙这么有骨气,也许在邪恶面前,她会像圣武士阿洛尔那样,不惜用她那小小肩膀扛起苍天,然而面对邪恶的引诱,我又做了什么呢……”
宾布忽然感觉身心疲惫,他叹了口气躺回草地上,两只手垫在脑后。他突然的动作把洁莉从膝盖上惊了起来。小仙灵诧异地飞高,她从空中俯视宾布,终于收集到了宾布的全部表情,从这个距离上看,洁莉发现这个陌生人看起来显得很悲伤。
“你怎么啦?为什么伤心,你肚子饿了吗?”
洁莉的问话让宾布哭笑不得,他不耐烦地闭上眼睛,向洁莉摆了摆手,说道:“快走!也告诉你的同伴今天的晚会取消!你们不要来吵我,否则我就把你们串在一起烤着吃!”
但是宾布讲话的语气完全没有说服力,说着说着,竟然有一行泪水从他的右眼中流了出来,滑过耳际滴落在草地上,而那只已经隐隐发红的左眼,却并没有丝毫湿润的迹象,它仍然像大戈壁中沙哑的风一般干燥,一般冷漠。
这滴眼泪完全打消了洁莉离开的念头,她飞落到宾布脑袋右侧,踩在草地上,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个人类反常的举动。
“你流泪呢,你为什么流泪?你不快乐吗?”洁莉走到宾布耳边,歪着脑袋问。
“对,我很伤心!”宾布气哼哼地回答,他终于没有在小仙灵离开之前忍住那一滴眼泪。
洁莉没有生气,她关怀地伸出小手碰触宾布的脸,怀着好奇和疑惑的心情请求宾布:“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伤心?我一直不明白人类为什么痛苦,在小仙灵的世界里总也看不到眼泪。”
知道无法赶走固执的小仙灵,宾布只好对着天空深深地吁了一口气,他睁开眼睛告诉洁莉:“人类要伤心有很多理由,比如说他们失去了重要的人,他们为某些往事后悔,也有人因为得不到追求的事物,理想无法实现而感到愤慨,甚至已经实现了一切的人也会因为找不到更高的目标而流泪。”
“我不懂。”小仙灵眨眨眼睛,“你说的都太抽象了,举个例子吧,说说看你为什么伤心?”
“不!”宾布粗暴地拒绝,“说也没用,你们无论如何都不会明白的,你们不会理解人类为什么总是愁眉不展,就像人类不理解你们为何总是喜笑开颜一样。”
“我们的快乐很好理解呀!”洁莉感到很奇怪,“每天早晨我们用树叶上的露水洗澡,每天晚上我们聚集在草地里唱歌,跳舞,这就是我们快乐的全部。如果人类学会和我们一样的话,人类就可以很快乐了呀!”
“哈哈哈哈哈哈——”宾布突然狂笑起来,他的脸上就像罩了一层阴云,洁莉被吓了一跳,但是并没有逃走。
“走运的种族!要是人类像你们这么头脑简单就好了!”宾布一边说着一边在胸前扎煞着右手。“他们有欲望,有野心,他们永远学不会满足,他们努力工作不光是为了填饱肚子,他们还要让自己凌驾于他人之上,比别人拥有更多的足以证明自己优秀的东西!教廷天天喊世人平等,可平等是一句空话,只要看看人们在为何而奋斗,一切就不言自明!为了让自己享有特权,他们会不惜一切,背叛,出卖,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在死神的镰刀面前他们还要苟延残喘,试图延长自己卑贱的生命……”
“你说得不对!”洁莉用她的最高音量打断宾布的话,“我也曾经看到过一些非常非常善良的人类,他们不是像你说的那样,他们总是很快乐,假如他们也伤心的话,那也只是为了别人而伤心。所以我认为你这样痛苦只是因为你不想快乐!”
“随你怎么认为。”宾布不想和洁莉争辩,他把头侧到左边,故意打起很大的鼾声,表示自己已经睡着了。单纯的洁莉根本就不知道有“骗人”这种事情存在,她马上信以为真,于是只好从草地上飞起来,准备离开这个进入梦乡的陌生人。
最后洁莉小声告诉宾布:“我不知道你的名字,奇怪的人,如果你已经睡着了,那么这些话会在你的梦中出现。我还是弄不懂你为什么伤心,我想帮你,却不知道怎么做。也许我会有一个办法:就在你睡觉的地方,草地下面埋着一个宝物,这是一个会讲笑话的宝盒,它曾经属于一个王国的公主,公主的父亲用这个来哄女儿开心。这个宝盒对我说当我不开心的时候可以把它打开,但我总是快快乐乐,用不着它的故事。我留着它对它没什么好处,日久天长,盒子也会寂寞啊。你把它拿走吧,也许它会让你不再那么悲伤。”
说完,洁莉在空中停了一停,有些依依不舍地飞远了。
宾布却对洁莉所说的宝盒没有一丝兴趣,等到小仙灵离开后,他一骨碌从地上跳起来,快步向山顶走去,走路的时候似乎是发脾气似地用力甩着双手。“拿慕鲁在等我呢。”他想,于是脚步更快了,像是追赶什么,又像是逃避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