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切列维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贺感到很无趣。他索性放开了手,反身走回切列维面前,看着切列维已经与以往不同的那双眼睛。
这双黑眼珠明显比从前空洞多了。
狂妄和冷酷被扫褪,只留下两处不可填补的空缺。
贺对自己的臂膀和语言所造成的结果很是满意。
“以后你打算怎么办?”贺问,接着他把食指放到嘴边做了一个“不要开口”的手势,告诉切列维:“即使你不回答,我也能知道你心中所想。”
随后,就是贺绝无仅有的单人对话。
“什么都没有……哦,脑中一片空白,真有你的,在这方面倒是有些接近宾布了……等一等,你的心里还有些疑问,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离开[冥河]?——这个问题很复杂,我这样来回答你吧。
第一、你知道宾布在两年前输给了朗修·博罗沙,这个意外中的意外打击了很多人,让整个[冥河]都不能接受——我也是其中之一。而我那身无可奈何的读心术本领在此时就成为了一种折磨,我不仅要笼罩在自己的绝望当中,还要把别人的绝望也加在自己头上。我听到无数的声音在重复:‘理想国度只是个梦,不要再做梦了。’既然我已经从中预感到了[冥河]的下场,再继续留下去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嗯?你说你当时没有这么想?是的,我要再次夸奖你,除了现在,你从来没有绝望过。
第二、我需要一段时间远离人群,静下心思考,关注大陆局势的变化,等待一个值得依附的势力出现。很显然,我已经等到了。
什么?你想知道我指的是哪个势力?别着急,稍后你就会知道。
第三、也就是最重要的一条:索斯朗收买了我。
不,不要不相信,也不要在心里谴责我背叛老板。”
贺双臂合抱在胸前,理直气壮地为自己的行为辩护:“我至少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公然与老板刀兵相向——至少老板对你我都还有养育之恩。索斯朗给我钱,只是买我退出[冥河],这样在他在进攻[冥河]的时候就不必面对我这个强手……”
“你……居然还自认强手!”这一次切列维终于抢在贺之前将自己的想法喊出了口,“你早就知道一切,却只为了一丁点金子就背叛组织,眼睁睁地看着父亲一样重要的老板丧命在索斯朗手下?”
“不不不,就是因为不忍心看着老板死,我才退出[冥河]。”贺狡辩道。但是切列维的怒火已经举起了手中的剑,他声色俱厉地逼向贺:“刚才我以为自己已经无法再用剑,但是现在你又为我找到了一个挥剑的理由!”
被切列维那柄极度危险的长剑指着前胸,贺并没有因此神情收紧,他只是狡猾地眯起了眼睛,似乎在等待什么发生。
“你以为面对一个剑斗气的使用者,我会错过杀他的绝好机会吗?”
切列维握剑的手突然开始抖动,他吃惊地睁大眼睛,稍后他明白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急忙还剑入鞘,试图跳回岸边,但是这时他的嘴角淌出血来,他双膝麻软,跪倒在贺面前。
“哈哈哈哈——”贺忍不住开怀大笑,他亮出拇指和食指间的一根毒刺,如数家珍般地介绍说:“想必你不止一次听到过:这小玩意儿叫做‘芒卡’,它可是比刀剑更可怕的杀人武器。而你知道在老板传授的三个弟子当中,我学这学得最好!”
浑浊的海浪拍打着竹排,竹排一会在波谷一会在浪尖,外界的刺激加速了切列维体内毒素的扩散,他头上冒汗,四肢开始抽搐。
贺俯下身,把自己的脸贴近切列维的脸,看着切列维脸上痛苦的模样,贺像欣赏艺术品一样感到十分满足。
“不必担心,你不会马上下地狱。”贺得意地说,“这根芒卡是经过改良的,它的毒性比较缓慢,换句话说,你所受的折磨也会更加漫长。如果没有我特制的解毒剂,你就必须在痛苦的等待中慢慢地毁掉。"
看到切列维没有力气发话,贺更进一步揪住切列维的斗篷,将他从竹排上提起来,威胁他说:“你别无选择,想打败宾布的小子。我可爱的毒药会每时每刻折磨你的神经,你会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你会痛苦地诅咒你自己和你出生的日子!听我说,切列维,和我一起干!索斯朗已经掌握了拉何尔教廷的大权,你的剑斗气会让我们干得很不错的……”
贺没有继续说下去,切列维吐在他面孔上的那口吐沫就是他盼望的回答。
“不认输的小子。”贺的脸上依然挂着笑容,他从海浪里掬了一捧水洗去脸上的污垢,同时他的笑容也在那一刹难以想像地完全消褪,贺狠狠一拳打在切列维的腹部,顺势把他扔到了波涛当中。
像是急于吞掉主人投下的食物般,大海疯狂地掀起浪头,要将切列维拍到水下,但是切列维顽强地抵抗住了这次打击,他再次出现在海面上,忍着剧痛,咬紧牙关拍打起浪花。
看着忍受毒素煎熬的切列维用非常勉强的姿势游向岸边,贺在他的身后大声喊出以下的话,为了让对方牢牢记住,贺把每一个字都咬得特别清楚。
“去吧,小子!你需要时间学会低头!你还有七天的时间来学习怎样向别人低头。在这之后,失明、瘫痪和溃烂都会找上你!我配制的毒药虽然属于慢性毒药,但是它的原料可是只在日食的时候才会开放的白河荆!它的毒性可是比剧毒的乌头草还要毒上六倍!”
“还有,别把希望寄托在牧师身上!这种剧毒不是随便哪个乡村牧师就可以解救得了的!只有高阶牧师才有可能。但是所有的高阶牧师都在索斯朗的掌握之下!你所能走的路只有一条……”
切列维距离贺越来越远,后面的话渐渐听不清了。
切列维不记得自己是怎样从渔村走出来的。他步行了两天一夜,滴水未进,粒米未粘,可是他仍然迈着步子,大脑内一片空白。
乌鸦在月光下聒噪地叫着,松树枝头由于飞来飞去的鸟儿而沙沙作响,天色暗了。
切列维丝毫没有察觉夜露打湿了他的衣襟,他进入了半昏迷状态,朦朦胧胧中,他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这声音如此之近,好像就在他的耳边。
“切列维,你可以接受死亡吗?”
“……死亡?”
“我可以让你获得更强的力量,但从此之后你只可以赢,不可以输,因为只要接受这力量,你无论输给谁都必须死!”
“你有面对死亡的勇气吗?”
这声音突然中断,切列维感觉脚下踩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他身子一晃险些栽倒,毒性再次发作,让他眼前发黑。他隐隐约约看到一个人影从地上跳了起来,这个人对切列维怒气冲冲地喊道:
“你吵醒了我的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