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毫无知觉的昏迷中醒来之后,宾布发现自己被铁链锁在一间牢室的墙壁上。石墙,铁门,牢房修砌得比一般人家的房舍还要平整,当然也更坚固。美中不足的是脚下的干草堆上不时有叽叽喳喳的小耗子跑过,凡是有人类的地方总少不了它们。通过室内的潮湿程度来推测,宾布认为这里是一座地牢。
宾布不清楚自己究竟昏迷了多长时间,他依稀记起了抓住自己的人的模样。
如丝的白发,银色的双眸,枯干无肉的手。
除了肯赛思,还有谁?
宾布回忆起当晚的情景,像一个将赢来的钱又输个精光的赌徒一样摇摇头,咂咂舌头。他百无聊赖地乱想,一会儿觉得教皇很可怜,一会儿又觉得教皇很可笑,同样他也必须承认教皇很可怕。接下来,宾布不免为阿洛尔和拿慕鲁担心:要知道他们面对的是怎样一个背教者!
灰暗阴森的地牢走廊里,索斯朗正和卫兵一起向出口走去。
“完了……完了!”卫兵始终两眼发直,语无伦次地重复说着:“休普又打过来了!他决不会放过我们,太可怕了!我们都会被活埋,或者卖作奴隶……”
“这是骗局!休普早就死了,他的尸体埋在杜默的黄昏墓场。敌人装作他的样子在制造混乱。”索斯朗对卫兵所说的话不屑一顾,他只关心自己真正的敌人。
“也许……也许因为教皇和我们做那种事情,所以天父让休普复活来惩罚我们也说不定……”卫兵全身颤抖得如同打摆子一样。他在当兵之前听父辈谈论过[霸者之战]的惨烈,所以当他今天亲眼看到那迎面而来的千军万马时,立刻就吓破了胆。过度的惊吓使他连教皇背教的机密也大声说了出来,并且在索斯朗身后不停地猜测着自己的下场,后悔帮助教皇作恶,乞求真理之神饶恕自己的灵魂等等,让索斯朗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索斯朗一剑结果了他,独自一人沿着昏暗的走廊向出口走去。
大理石堆砌的走廊里空空荡荡,有一架双人马车的宽窄。墙壁上燃烧着的火把照映着索斯朗的身体,在他的白色盔甲上反射出昏红的光亮。索斯朗疾步走着。
对面的黑暗中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很熟悉的脚步声。
钢铁与岩石的撞击声。
是披挂全身铠甲的战士一步步走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的撞击声。
钢铁的叹息在空寂的走廊里久久回荡。
索斯朗倒吸一口凉气,停止了前进。
对面的声音却没有停,并且逐渐逼近,索斯朗感觉自己的心脏正在收紧。
“你……”索斯朗怨毒地问道,“暗之王的把戏是怎么搞出来的?”
回答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
“索斯朗,你在这两年间的恶行我已有所耳闻。教皇找到了一个称职的走狗,今天……你们的末日到了。”
“先回答我的问题!休普……休普怎么会和你一道出现!”索斯朗两眼布满血丝,歇斯底里地嘶喊。
“你应该听说过那把匕首[黑夜之梦]吧?”
“在……拿慕鲁手上的那把死神神器[黑夜之梦]?”
“不错。[黑夜之梦]同时也是一种魔法的名字,用以重现过去的事情。拿慕鲁用它唤醒了这座城市的记忆。”
脚步声更加接近。
“原来是这样……这么说,这一切,休普和军队,还有龙骑兵,全都是假的,是幻觉?”索斯朗现在得知拉何尔城的大混乱完全是因为受了一件神器的愚弄。真实的士兵被虚幻的士兵吓倒,虚幻的杜默军队在同虚幻的教团骑士作战。一切都是一场戏,即使是曾经发生过的历史,现在也成为了一场梦,城市的梦,黑夜的梦,在梦的恐慌中对方趁虚而入,而且找到了地牢的最底层。
“至少我不是幻觉,我和拿慕鲁都不是……教皇不在教皇大厅,他在这里,你背后的地牢最深处,是不是?”
索斯朗垂下剑不答话。
火光中,圣武士带着刀疤的脸孔逐渐显现。
阿洛尔·云!
虽然早已知道对方的身份,索斯朗还是惊叫一声,转身便逃。
阿洛尔没有追。
他知道索斯朗已无路可逃。
在地牢最深处,他将和肯赛思一起接受惩罚。
正义的惩罚和我的惩罚!
阿洛尔不慌不忙地迈动两腿,一步一步地走。索斯朗慌乱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阿洛尔走到了宾布的牢房前。
牢门没有锁,刚才索斯朗离开的时候太匆忙了。现在整个地牢里没有什么人,仅有的几个卫兵也在入口处被阿洛尔收拾掉了。这里只有沉默和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