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毫无知觉的昏迷中醒来之后,宾布发现自己被铁链锁在一间牢室的墙壁上。石墙,铁门,牢房修砌得比一般人家的房舍还要平整,当然也更坚固。美中不足的是脚下的干草堆上不时有叽叽喳喳的小耗子跑过,凡是有人类的地方总少不了它们。通过室内的潮湿程度来推测,宾布认为这里是一座地牢。
宾布不清楚自己究竟昏迷了多长时间,他依稀记起了抓住自己的人的模样。
如丝的白发,银色的双眸,枯干无肉的手。
除了肯赛思,还有谁?
宾布回忆起当晚的情景,像一个将赢来的钱又输个精光的赌徒一样摇摇头,咂咂舌头。他百无聊赖地乱想,一会儿觉得教皇很可怜,一会儿又觉得教皇很可笑,同样他也必须承认教皇很可怕。接下来,宾布不免为阿洛尔和拿慕鲁担心:要知道他们面对的是怎样一个背教者!
在与教皇交手之前,宾布就知道自己必败无疑,所以对于既不需要坚守骑士的信条,也不需要维护战士的尊严的他来说,逃跑不失为一个绝佳的选择。至于魔法,宾布连想都没有想过,即使宾布使用[末日启示录]魔法去攻击教皇,结果也是显而易见——无效,这倒不是因为教皇有了顶金帽子就对一切魔法免疫,而是因为宾布压根儿就不会[末日启示录]。
怎么办呢?宾布当时搜肠刮肚也想不出任何主意来了。
但是机会总是不期而至的,而且同命运一样,机会也是一个从不敲门的没有礼貌的家伙。
当自觉毫无胜算的宾布抬起头去看星星,试图暂时忘掉该死的肯赛思时,他看见了两个黑影,非常模糊、几乎与周围的黑夜融为一体的黑影。这两个黑影一高一低,在屋脊上跳跃着,十分迅速,而这条小巷显然就是他们的目标。
他们来干什么?谁是他们的猎物?
显然不是我……宾布开心地笑了,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狂喜宾布低下头去,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受了莫大的打击。而这一举动鼓励了正说出“你是神”的教皇,让他滔滔不绝地说了更多自以为有效的话,逗得宾布几乎憋不住,为了忍住笑宾布把自己的嘴唇都咬破了。
那两个飞奔的人影只有在宾布的角度才看得见,教皇正好把后背留给他们。另一个让教皇迟迟发觉不了身后的危险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法力无边的肯赛思自己。
为了与宾布的谈话不被打扰,肯赛思从混沌领域召唤出低等魔兽[噬音],命令这种生有六个鳃的鱼形怪物吞吃周围的声音。这种把戏可以让珍妮芙一头雾水,但却骗不过通晓魔法的宾布。看着那些粘粘的、嘴边长满触须的[噬音]在珍妮芙身边游来游去,将珍妮芙的每一句话都吞下肚,宾布突然有一种冲动:想看一看珍妮芙发现这些恶心的小家伙后反应如何。
[噬音]本来没有这样高雅的名称的,是自作聪明的阿里阿米巴为了让自己的诗词压韵才给了它们这样一个别号,它们原来的名字很别扭,叫“无眼大眼鱼”。由于这些傻头傻脑、有一双大号眼睛却看不见东西、而且从不注意节食的家伙把刺客的脚步声也吃下了肚(这也难怪,毕竟是从浑沌领域召唤来的嘛,目睹过洞穴巨人的风采后,我们就该牢记永远不要对混沌领域的生物抱有智力上的苛求),使得视觉成了刺客藏身的唯一障碍,再加上教皇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宾布身上,目不斜视,这样一来,刺客步步逼近就是理所当然的结果了。
当宾布认为刺客已经足够接近的时候,正赶上教皇准备发动进攻,于是宾布随手拔出一根“芒卡”冲了上去,试图将教皇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好让虎视眈眈的刺客得以下手。
然而他失败了。
面对三方的同时进攻,肯赛思不退不让,仅仅吟唱一句简短的咒语作为反击。在这句咒语的影响之下,六只原本在缓慢游动的[噬音]突然炸成了肉块,在它们化为一滩污血消失的地方,突地跃出了四条奎克马烙邪龙!
这种嘴巴占身体的三分之二大小、长着三排牙齿的凶猛怪兽在一瞬间就将两个刺客撕成碎片,并且张开骇人的大嘴,飞快地抢食从空中落下来的肉块,竟然没有一块尸体能够落到地面上去。
在整个过程中,教皇没有向身后看一眼,只是在两个刺客被吞食干净之后,才哼出一声冷笑。
他和宾布完全没有交手,他们仅仅是擦肩而过。
他们体内的同一种物质代替他们决出了胜负。
“源”让教皇成了胜利者。
“真不甘心……”宾布把上嘴唇埋进下嘴唇里,总结当日的教训,思考自己究竟是哪里出了纰漏,才让教皇发现了刺客,让自己的完美计划泡了汤。这项工作并非一无所得,宾布至少因此记起了当时一个刺客的样子。虽然只是一眼,但已经足够让宾布确定这个刺客的身份。
这个不走运的刺客来自[冥河]!
但宾布不认为他是在为[冥河]工作,这个永远不会再开口的刺客是为了金子的光芒工作。
除了阿洛尔以外,似乎还有人想要教皇的命。
但是不管怎么说,宾布只能承认肯赛思是他见过的最难对付的家伙。
“哈哈哈,不胜荣幸……”宾布望着面前的铁门,好像这不会说话的门板就是尊贵无比的肯赛思,一个不惜屈尊去捕获无名小卒的教皇。
沉重的铁门这时被人打开,一阵铁链互碰发出的声响过后,走进了一个身材高挑的骑士。
是索斯朗。
病态的白皙面孔,恶毒的眼神以及紫色的头发,让宾布感觉胃里发胀,尽管他已多日没有吃过东西。
索斯朗在囚室的空地上来回踱了几步,侧着头得意地打量教皇的俘虏,从鼻子里哼笑出来。
“喂喂喂!既然是劝降,为什么老头子肯赛思不亲自出马?这样就算我投诚也比较有面子……派你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来是什么意思,我级别不够吗?”宾布把脑袋歪在肩膀上大咧咧地喊。
索斯朗咬了咬牙齿,随后又诡秘地笑了。
“教皇陛下需要……休息。”他走近一步用嘲讽的语调和宾布打招呼:“又见面了,前[冥河]成员,反抗教皇的无知鼠辈,阶下囚,宾布。”
说完这段话,索斯朗邪恶的笑声开始在囚室里回荡,宾布立刻毫不落后地跟着他一块儿笑,非常起劲,笑得比索斯朗还邪恶,声音也更大。直到索斯朗提不起兴致继续笑下去,宾布还在笑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