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拿慕鲁

与岁月一同开始流淌的星辰河,平静的时候,她像一匹抖动的丝绸,像蓝飘带,在大地的胸怀中随风荡起涟漪;然而发怒的时候,她就要泛起波涛,掀起滔天巨浪,这时的她,所向无敌,无坚不摧,会让法缔尔大陆上的生灵万物为之战栗,为之震撼。

星辰河蓝色的河水中流淌的,是法缔尔的血液。她随着法缔尔哭,随着法缔尔笑,随着法缔尔哀愁,随着法缔尔愤怒。

十六年前,当法缔尔震怒的时候,星辰河水曾经真的被染成血红色。

暗之王休普,千年古国杜默的霸者,试图再次统一大陆。

然而,他最终失败了,即使是休普的大军跨过星辰河,以征服者的姿态踏上拉何尔的土地的时候,他也不能忘记:为了这一步,他有一万三千二百二十七名士兵战死沙场。

这就是拉何尔,教皇国统治下的四个城邦的合称,永不屈服,永不后退,只能被毁灭,不可以被奴役。

当年与杜默大军作战的最前方,就是城邦苏里昂。

今天,像往常一样,拿慕鲁在厨房的地铺上迎来了清晨的第一束阳光。

对于拿慕鲁来说,享受这种“特殊待遇”已经有近三十个年头的悠久历史了,每次他喝醉了酒或是赌钱输得精光,那就别痴心妄想通过老婆大人那一关走进卧室,而只能选择在锅碗瓢盆的拥簇下进入梦乡。

久而久之,拿慕鲁练成了无论在什么样的恶劣环境下都能安然入睡,而且睡得比别人更酣畅的本领,并深以为傲。拿慕鲁其实是个很知足的人,他不会去追求一些不属于自己的生活,更不会去随便嫉妒别人,然而他却真的有些嫉妒拉何尔教皇肯赛思,这倒不是因为肯赛思拥有极大的权力和威望,而是因为教皇可以不用娶老婆。

像这样沉湎于骰子和酒瓶已经有很多年了,拿慕鲁并没有感到空虚和失落,他觉得凡是可夸耀的伟绩都已经在年轻的时候做过了,现在的他,是应该坐在火炉边给孩子们讲故事的拿慕鲁了。但是,昨天晚上他却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年轻时的自己,那是许久不曾梦见的事情了,遥远得几乎遗忘,可是这个梦似乎又使拿慕鲁回到了年轻的季节里……

那是一个星期日的傍晚,“七里树”酒店里人头攒动,热闹得不得了。谁都可以看出来这是尼斯号的船员们正在庆祝船只平安返航,所有人都喝得烂醉,酒店里一片狼藉,在这种混乱的场合,谁都没有注意到当时还是个水手的拿慕鲁已经偷偷跑到柜台前面去结自己的账,而那时的天色刚刚转暗。

可是酒店老板,长着一脸大胡子的光头吉桑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把酒气重重地喷到他脸上,对他大声吼道:“站住,拿慕鲁!大伙儿聚在一起是准备闹到深夜的,你为什么这么早回家?”

拿慕鲁记得当时自己低着头,躲躲藏藏,希望不要被吉桑看清自己的脸,因为他的脸上印着几道好似猫爪造成的伤痕,而吉桑比谁都清楚他并不养猫。

不过一切还是没能逃出吉桑的眼睛,已经喝得半醉的吉桑指着拿慕鲁的鼻子问出了一句拿慕鲁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话:“哼!我知道了!你小子一定是怕老婆!你说:你到底是男人还是老鼠?”

而拿慕鲁当时的回答更令人难忘,他带着些许骄傲的口气对大家宣布:“我当然是男人,而我老婆怕的是老鼠。”

说来令人可笑,那天晚上拿慕鲁走在回家的路上,踢着脚边的小石子,居然作出了一个影响自己一生的决定:或许我应该换一个可以名正言顺不回家,长期游荡在外的职业。

这就是为什么在三十年后的今天,拿慕鲁会被全法缔尔大陆的人称为大探险家,并且因为其在“霸者之战”中为联军作出的贡献而享誉海内,更由于寻得了大批的宝藏和神兵而富甲一方。

可是现在,这个心情很好的冒险家不知道自己陷入了一场从未经历过的可怕冒险之中——他未经妻子的允许就提前打开了宅院的大门。

于是,一个愤怒的枕头带着千钧之力飞过来,重重地砸在冒险家的鼻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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