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从老板的腹部喷了出来。
索斯朗却站在原地一动未动,只是在他的脸上平添了几分幸灾乐祸的笑容。
老板盯着自己血如泉涌的伤口,呆呆地看,手心里渗满了冰凉的汗水,“芒卡”也掉在了地上,掉在了他自己的血泊中。二十多年来,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老板没能握住死亡,而是让死亡征服了他。可是老板怎么也弄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肚子上会平白无故地长出一把刀来!
于是,老板把视线转向了背后。
紧紧贴在老板身后的,是那把刀的主人。
一个[冥河]成员。
“抱歉,老板,索斯朗开出的价码实在让我无法拒绝……”
说这句话的人是那么的平静,那么的泰然,那么的心安理得,可是这句话带给老板的痛楚却是那么大,甚至于淹没了腹部被贯穿的痛楚,令老板像受了电击一样抽搐起来,两只眼睛可怕地睁大,再睁大,双手狂乱地在空中抓着,他竭力从喉咙里发出一些模糊不清的音节,可是没有人能听懂他说的究竟是什么。
“你——背——叛——我!”
垂死的老板终于喊了出来,这用尽全身力气的一声怒吼着实让背叛者感到有些心惊胆战。不止如此,正当他闭着眼睛暗暗咒骂死神为什么不赶快取走老板灵魂的时候,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却发生了。
老板非但没有立刻断气,反而像是传说中的狂暴战士那样嘶号起来,不顾利刃豁开自己的肚子,不顾青绿的肠子混着油脂滑脱到地上,硬生生转过身,两只手钢钳一样向叛徒抓去。似乎死亡给了老板最后一个机会,让他把一生的力量都在此时此刻迸发出来——并且毫无保留。
只是“咔嚓”一声,背叛者的脖子便可耻地被扭断了,他的身体立即像一只装满了马铃薯的袋子一样沉沉地倒在人们脚下。
然而他刚一倒下,立刻有两个冥河成员填补了他的位置,每人手握一把锐匕,各向老板的肋部补了一刀!
奇迹没能再次发生,老板的嘴像搁浅的鱼一样翕动了两下,便重重地扑倒在地。
老板还没有死。
他已不能动,他的视觉和听觉都变得迟钝,尘世间的一切感觉都在离他而去。弥留之际,他看到影影绰绰的人形在自己眼前纷乱地跃动,他听到模模糊糊的指责和咒骂,似乎是原先隶属于同一组织的成员现在分成了两派,正在捉对厮杀,而在一侧冷眼旁观的,是穿着闪亮盔甲的一群。
没错,有一大半冥河成员被索斯朗收买,背叛了他,杀死了他,并将毁灭他苦心经营了十六年的[冥河]!
剑刃交击之下,不时传来几声惨叫,老板知道:这些惨叫来自于那些在最后一刻仍然忠于自己的人——这区区的十几个人竟然是叱咤风云几十年的[冥河]的最后精英!
你们为何而战呢,杀人者?你们是一群将人命与金钱放在天平上称量的人,你们注定永远生活在影子当中,注定远离荣誉,远离忠诚……杀手的条件,你们当中有些人做到了,有些人没有做到。可是现在,我该称赞的,是做到了的那些,还是没有做到的那些?多么可笑!以培养杀手为己任的[冥河],最后却毁在真正的杀手手中!
让我看一看你们,不称职的杀手们,让我记住你们每一个人的脸。
像是回应老板的呼唤般,昏天暗地中,一具尸体恰恰扑倒在老板身侧。那是一具年纪轻轻的尸体,他浑身是血,背部受了七处伤,身体的其余部分也伤痕累累,体无完肤。看着部下血肉模糊的脸,老板突然发觉自己竟然认不出他是谁,叫不出他的名字,也许自己以往从未注意过这个小人物、小角色,想到这儿,老板觉得眼眶发热,竟然生平第一次掉下泪来。
“不……!”不知有什么力量在驱使,老板居然抠着地板匍匐爬行起来,身下拖出了一道暗红色的长长血迹。老板一口气爬到吧台后面,用自己无神的眼睛寻觅着一样东西。
在他眼前人影幌动,不断地有人惨叫着倒下,老板已不想再看。
老板抓紧自己的头发,恨不得将全部头发都撕扯下来,现在他不会不明白:教皇已经有了更强大的帮凶,自己已经没用了!如果甘心做别人的一条狗,那就只能得到狗一样的下场!
终于,老板在桌前找到了那张蓝色的纸,现在他的眼睛唯独能看清这张纸片上熟悉的字迹,黄金菜单上醒目的字体闪闪发光,令人目眩,最前面阿洛尔和拿慕鲁的名字记载了一条狗向自己的主人摇尾献上的最后忠诚。
“混蛋……”老板抬起自己颤抖的右手,把巴掌张开,想用血迹抹去阿洛尔和拿慕鲁的名字——他不能让冥河到死都做一条狗,可是正当他的手掌要覆上菜单的那一刻,一柄冰冷的长剑从背后刺穿了他的心。
老板一声没吭趴在吧台上死了,胸前的鲜血将菜单浸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