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第五节

随风飘摇

北洲冬季的可怕，是人所共知的。不论是运输，巡逻，搜索，进攻等等军事行动，都不适合在冬天进行，如果非要找出一种适合在冬天进行的军事行动，恐怕就是防御了。——《诺亚杂谈》

大陆的北方呈西北东南走向的有两条山脉，中间间隔着丘陵地带，白山城邦统治着整个丘陵地带和白山山脉的一大部分。至于另一条山脉则是归由神狱城邦统治，而白山山脉的最东北部，生活着熊族——虽然名义上也归白山城邦统治，实际上则是每年进贡的自治部落。

和风有着和父亲一样湛蓝的眼眸和冰冷的眼神，刚毅的面庞和闭成一条直线的嘴唇。年少时曾经是古特里亚贤者学院少有的毕业生——不论是军事还是内政，他的毕业成绩都是优秀。和风并没有因为成绩的优秀而骄傲，他自己也明白，在军事上，实际的经验往往比书本上学到的东西更重要。

和风看着各个地方城邦呈报上来的情报，心中不由得一阵烦闷，自己手头的部队纷纷上报说天气太冷，持续搜索士兵的意见很大。已经是十一月的天气了，寒风刺骨，按道理说不可能找不到一支在荒野中游荡的队伍。和风走到地形图前，看着上面的标记，陷入了沉思。

一个月来的大范围搜索，已经将绿木城邦到白山城邦附近可以躲藏二百士兵的地方翻了个遍，仍然没有任何结果。和风心里很清楚，父亲将这个任务交给自己，是让自己逐渐积累人望与战功的第一步，如果连这点小事情都做不好，有什么资格继承白山城邦的城主一职？况且，对神狱城邦的战争已经到了最后的整备关头，出了这样的事情，即使只有二百人的队伍，也可能在战争开始后对白山城邦的运输线进行致命的打击。这让领兵的将领如何放心作战？

和风烦躁地将地图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恼火地想将整个地图撕掉算了。不过和风的理智还是制止了自己，毕竟他已经不是个没进行成人礼（注一）的小孩子，深呼吸，深呼吸，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和风开始仔细整理自己的思路，这些天他太忙于收集情报，指挥手头的两千人撒网捕鱼了，而忽视了对手头资料的分析。

‘如果我是带领二百人的将领，在发现所有通往神狱城邦的道路都不通以后，我会怎么做？’和风试图将自己代换到对方的角色中去‘找个隐秘的地方躲藏并等待时机是最安全的，这个时候在野外游荡，不被发现也被冻死了！可是为什么能驻扎队伍的各个地点却没有任何发现？’

‘如果他们根本没有二百人，或者分兵隐藏呢？’和风不是笨蛋，只是经验稍微欠缺了一些，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排除了干扰和大多数可能后，他很快就找到了答案，‘除非他们已经逃回神狱城邦，否则的话就该隐藏在白山或者绿木城邦的附近！理由很简单，两次的战斗说明他们的指挥官经验丰富，善于钻对手的心理空隙。所以他们只会去我们最想不到的地方！’

在参谋的帮助下，和风再次整理了地图资料，一个地名跳到了他的脑海中——柳莺山谷。

路特老师病倒了，这些天的奔波和劳累，使这位六十岁的老人心力憔悴，到达柳莺山谷后就一病不起，加上冬季没有什么药材可以采，又无法进入城邦买药，老人的病情日趋沉重。猎户们每天在山谷中搜索猎物，冬天的猎物本来就稀少，刚开始的时候还可以靠偶然获得的野兔，山鸡加干粮糊口，一个多月下来，不论是山谷还是干粮袋，都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供给猎户们的食物了。为了不饿死，猎户们开始冒险在山谷外打猎，至于路特老师，昏迷中的他已经没什么力气再为这五十多条汉子出谋划策。

个把月的艰苦生活对拉达夫和肯特尔来说，还是可以坚持下去的，十七岁的少年们看起来只是消瘦了一些。可是看着病情日重的路特老师，两名少年却没有什么主意。经过这些天的逃亡，汉子们已经将他们两个当作除了路特老师以外的领头人了，毕竟全村只有他们两个的学识在猎人中最高。

日子就这样熬过了一天又一天，很幸运，这几天猎人们抓捕到一头母鹿，没舍得杀掉，新鲜的鹿奶让路特老师的身体恢复了不少，老人家已经可以在山洞里溜达两步了。路特老师在沉睡中醒来，听见山洞外有人在说话，虽然感觉到浑身无力，但是他还是勉力爬起，披上衣服走出山洞。

已经是下午了，阴沉的天仍然看不见太阳，零星飘着几点雪花，站在洞外的是路特老师的两名学生，似乎正在商量什么，两人见老师醒来，急忙走上前搀扶。

看着两个少年消瘦黝黑的面容，路特老师的心中不禁一酸。短短两个月不到，平静的生活就被打乱了，都是因为那些可恨的统治者！

“老师，我们正想找您请示该怎么做，山谷外发现了城邦士兵的踪迹，我看是来侦察的。”拉达夫搀扶着老人缓慢地向山洞走去。“在这里躲藏迟早会被发现，您看我们是不是该换个地方了？”

路特老师缓缓地点点头，脸上流露出欣慰的笑容，拉达夫已经逐渐成长为一个可以统领大家的人物了。

拉达夫看老师的表情似乎对自己很赞赏，语调中难免开始透露出一些得意的味道，肯特尔仍然是那副沉默的样子。可是他接下来的话却让路特老师大吃一惊。“我安排了张大叔带了几个叔爷去谷口安排陷阱，让他们在周围埋伏，就算来了士兵也会阻挡他们一会。”

“唉。”路特老师长叹一声，年轻人还是经验不足啊！这不摆明了告诉敌人，我们就藏在谷内么？老师并不多做解释，即使解释也来不及了。现在只希望来的士兵不多，埋伏的猎户能够抽身回来吧。

柳莺谷并不大，因为春秋时节经常可以在这里聆听到柳莺的叫声而得名。只是路特老师以及拉达夫他们刚刚听到的并不是那种可以让人感觉清脆或者动听的叫声，冬季的寒风将一些模糊却足以分辨的声音传入了众人的耳朵，那是临死前的惨叫声！

“拉达夫，去通知大家，我们立刻翻越山谷离开！”事情已经发生，路特老师也不多说什么，实际上拉达夫从听到惨叫声开始，就已经悔恨的要撞死了。

“肯特尔，立刻去后面的山壁检查那些逃生用的绳子是否完好，我们马上走。”路特老师在进谷的第一天就为将来的逃生做好了准备。趁着当时天气还不坏，让猎户们爬到谷后的绝壁上布置好了绳索，随时准备逃命。

驱赶战马破除陷阱是军队中的老方法了，根本不用和风吩咐。在那些负责狙击的士兵被磁力师的大范围魔法消灭后，和风亲自带领着五百人的轻骑兵冲进山谷，听着马蹄踩在雪层上的嘎吱声，和风的心中充满了胜利的渴望。

有渴望自然会有失望，当和风在山崖下发现了被斩断的十几根草绳后，他知道自己失败了。失望之余，值得和风欣慰的是，那些被杀死的士兵竟然真的是猎户。‘看来可以排除是神狱城邦的骚扰了，让父亲松一口气也好’和风站在悬崖下，手中拿着条刚刚发现的草绳，‘真的是里六十人的猎户杀了那么多士兵？真有领兵的高人在率领猎户？恐怕还要加上绿木城的老财迷贪污军需军饷空报人数在后面帮忙吧？’

“将军！”惊叫声将和风从沉思中拖了出来。和风一抬头，顿时傻了眼，滚滚白浪迎面扑来！

“混蛋！混蛋！”即使是受过高等教育，被白山城邦的贵妇人与官宦小姐称为“优雅公子”的和风将军，在被部下七手八脚从雪堆里挖出来以后，也气的不住骂人。

一定要抓住那些猎户，全部处死！看着从雪崩中幸存下来的三百多人，和风心疼的直跺脚，这五百轻骑可是他亲手训练的人类精锐，平时吃在一起，住在一起，如同自己的子弟兵一般！一次就被那些混帐泥腿子埋掉了一百三十多人！幸好进山谷的时候和风怕有诈，派出了自己的轻骑兵，如果是按照惯例由重甲矮人兵和人类长矛步兵进行搜索。。。。。和风看着被雪崩掩埋将近一半的山谷，心里打了个冷颤。

当纷纷扬扬的大雪逐渐由温顺变的残暴，鹅毛般的雪片变成颗粒状的雪沙，这些山中猎户也开始吃不消了。雪崩即使成功的消灭了所有进入山谷的追兵，他们的危险仍然没有消除。侥幸逃生的三十多条汉子龟缩在一个大雪窝里瑟缩着，这些汉子的身上所穿的衣服，由于多日的逃亡，已经破烂不堪，至于食物也接近枯竭。有的人已经冻的唇青齿白，另外一些人四肢的冻疮迹象十分明显，大家心里都清楚，再这样下去，恐怕没人能撑过几天，即使情况如此恶劣，却没有人提出散伙或投降。

他们已无处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