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五十弦

在海上游弋了近三个月的“勇气”号终于返回了拉马特海港，水手们都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赶回家与亲人团聚去了，精灵伊欧在“勇气”号刚刚靠岸的时候就已经跳下了船，消失繁华的海港中——按照他的说法，这是为了抓紧每一秒时间尽情地享受在陆地上行走的乐趣。

水手长南·诺伊在陪着让挑选好补给之后也告假回家去看望他年迈的母亲了，现在的“勇气”号上，除开那些正向船上搬运着整桶整桶粮食和淡水的码头工人外，就只剩下从“牝鹿”号中救出的那些女人和孩子以及“牝鹿”号的水手们陪伴着让。
正当让在犹豫应该任何处置他们的时候，一个打扮得和普通搬运工一模一样的人悄悄站到了人的身边。

“冰石城主想见您，请随我来。”来人在说完这句之后转身就走，让也只好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
那人带领着让离开海港之后却并没有走向拉马特城堡，而是围着海港来回绕着圈子。虽然很清楚为什么要这样做，但让的情绪依旧不可避免的烦躁起来，他现在急于进入拉马特城堡，或者更准确的说，他急于见到自己的妻女。
但直到太阳渐渐西沉的时候，那人才终于带领着让走进了拉马特城堡。

依旧是在上次的那间会客室里，冰石依旧在伏案疾书。但让却可以看出这位拉马特的城主明显瘦了很多。
房间里只能听到冰石“沙沙”的书写声，他似乎完全没有发觉让的到来。让的心头不由自主的浮起了这样一个念头：如果自己现在突然发难，将眼前这个人挟持做人质，用他换回自己的妻女……
正当让计算着自己成功的机率的时候，冰石却突然停下了笔。

“你是不是在想着可以挟持我以换回你的妻女，然后换个地方隐居起来啊？”
冰石的这句使得让不由打了个寒战，他盯着冰石的眸子，一句话也没有说，但他的心里却已经打定了注意，只要冰石的双手有任何摸取武器的企图就立即发动攻击。
“你完全可以这么想，但最好不要真的付诸行动。”冰石的脸上依旧保持惯有的微笑，他微微抬起右手打了个响指。
冰石身后的天鹅绒窗帘“豁”的一声拉开了，让看见二十个闪亮的箭头正瞄准着自己毫无防护的胸膛，在这样的情况下，让除了放弃一切攻击的企图外别无选择，他也不得不承认，在和冰石的交锋中，自己始终处于下风。

看着让全身绷紧的肌肉松弛下来，冰石满意的抬了抬下巴，他轻轻摆了摆右手，厚实的天鹅绒窗帘缓缓合到了一起。
“好了，还是这样的气氛比较适合聊天，你说呢？”冰石用手示意让坐下。
“我听说维金格的‘牝鹿’号出事了，如果我没弄错，应该是你做的吧？”
让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做得好！船上都有什么货物，你估计他的损失有多大？”

让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犹豫再三之后，他终于开口了：“维金格在利用海船贩运奴隶，我从‘牝鹿’号上救出了那些女人和孩子，一共有四十八人，船长被我杀了，但水手全部都我抓在‘勇气’号上。”
“也就是说你抓到维金格贩运奴隶的证据了？很好，我现在就派人跟你去把那些人带回来。”说着，冰石摇了摇桌上的铜铃。

温古尔应声走了进来。
“温古尔，你带一队人送叶奈先生回去，顺便把叶奈先生转交给我的人带回来。”接着，冰石又转头对让说道：“叶奈先生，你做的很好，只要你这样坚持下去，我相信当你下一次回到拉马特海港的时候就可以和你的妻女团聚了。”
正当让犹豫着是否向冰石提出允许他和妻子见一面的时候，冰石已经挥手示意他们下去了。

让和温古尔在弯腰致意后慢慢退出了房间，温古尔带领着让向城堡外走去。
没能见到妻女的让情绪明显低落下去，他低着头走在温古尔身边。在他们身后，紧跟着大约五十名做平民打扮的士兵。
突然，让觉得有人在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右肩。让抬起头来，看到温古尔正示意他向右看，顺着温古尔的目光，让看到自己在右侧窗户里坐着的，正是自己的妻子，她正在低声哼唱着摇篮曲，修长的手指抚摩着女儿的金发。
队伍前进的步伐并因此而没有减慢，让一直扭头看着，直到妻子的最后一片衣襟也消失在视野里。在这一刻，他甚至有些感激冰石了。

当让回到“勇气”好停泊的码头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一些水手已经返回了船上。让找借口支开他们后，将从从“牝鹿”号上救出的人和“牝鹿”号的水手全都交给了温古尔，很快，这些人就消失在了夜幕中。

做完了这一切的让觉得自己完全虚脱了，他躺倒在甲板上，用双手捂住了眼睛。他就这样一直躺着，直到听见水手们返回的脚步声才急忙从甲板上爬起来。
“大家都早些休息吧，明天我们就又要出发了。”让尽量装出平静的声音嘱咐着水手。
“知道了，船长。”水手们异口同声的回答道。
这些都是诚实的水手，他们现在非常信赖自己的船长，他们相信让一定会带领着他们把那些从前连想都不敢去想的目标一一实现，但他们却不知道，他们的船长，让·叶奈，现在已经完全迷失了自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