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唱的心

3reds

华丽的金发自由的披散在肩上，挺拔的鼻梁和高高的眉骨为明亮的眼睛添加了一丝神秘。
“还真是帅气啊！”看着水中的自己，我忍不住要赞叹，谁说干我们这一行的一定是獐头鼠目、五短身材的猥琐形象？“为了庆贺这伟大的发现，到酒馆喝一杯吧。”我从溪水边站起来，向着城里周去。
这柄黄金的匕首绝对不是凡品，不过佩在女士的腰间未免有损于淑女的形象，还是交由我来保管吧，帮助人们解决掉不适合于他们的东西是富有责任感的我的职责。悄无声息地赶到她的身后，在下一个瞬间匕首就将握在我的手指间。
一丝冰凉的感觉出让我停了下来，本该夹在我的食指和中指间的匕首抵在了我脆弱的脖子上。黑发及腰的淑女，白皙的皮肤近乎于半透明，不由让人担心即使是一片飘落的树叶也会在她身上留下永远不会愈合的伤口，在这美丽的皮肤却又分明看得到年轻的活力在跳动，而现在正用她乌黑的眸子盯着我。
美丽而又高贵的女神，
你为何要化作凡人来可欺骗怜的我，
你可知道出现在我的眼前，
为你惹上巨大的麻烦，
一颗高贵的心已经深深地爱上你。
恋爱把男人变为诗人，不管这诗人是如何的拙劣。该发生的在这一瞬都发生了，我没法不爱上她——当我看见她的眼睛。
她的嘴角微微向上一挑，把匕首插回腰间转身走了。
“为什么还跟着我？”
“我也是身不由己，一根无形的丝线将我的身心系于您的双眸，让我无法摆脱。”
她笑了笑，继续向前走去。
她冲我笑了，这回不仅系上了，还是死结，我紧紧跟在她的后面。
一前一后，我们走进了红猫旅店，可以想像她的出现带来了多大的骚动，她似乎早已习惯了男人的目光，径直走到老板面前。
“一间客房。”
“两间，紧挨着。”
“再来一份牛排。”
“两份，我付钱，客房加牛排一共多少？”
“一间客房一天十个苏，先付定金二十，一份牛排两个苏。”
“这里是五十个苏，不用找了。”我从一个镶嵌着红宝石的钱袋里掏出五个银币，钱袋何里面的钱在昨天以前还属于一个公爵，既然得来全不费工夫，花出去自然也不心疼。
她安静地坐在一旁，没有和我做任何争辩的打算。
“小姐，您来我们这儿做什么？是打算找一个情人吗？”终于有人打算试试运气了。
“不，我是个吟游诗人，来这儿只为短暂地休息。”
“他是你什么人？”有人准备对我发难了。
“他吗？他为我写词。”我第二次看到她冲我微笑。
她的这个回答让所有的人感到诧异，包括我在内。
“那么为我们唱一支歌吧，向我展示一下您美妙的歌喉。”
接下来我听到的歌声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但我可以肯定一点：只要听过她的声音，就一定不会再被塞壬的歌唱所诱惑。
我忘了自己是如何度过的这一夜。从第二天起，我真的开始为她写词，不管我的词写得有多拙劣，我都相信永远不会有人发觉，任何的词语从她的嘴唇间吐出都宛如天籁。
我们几乎没有交谈，到我知道她来这里不是为了休息，她是在等待，从她的眼睛里，我可以看到隐约的担忧。
“我可以和你谈谈吗？”一天傍晚，她推开了我的房门。
“当然，当然可以，请进来吧。”我有点儿受宠若惊。
“你见过恶魔吗？”
“没有，只听说过，据说一只恶魔就可以轻松地摧毁整座城市，吃光城里所有的人。”
“我也是这样听说的，但是所有的恶魔都吃人吗？”
“难道你认为狮子可以改变嗜血的本性而改吃素吗？”
“恶魔和狮子不同啊，恶魔是思想的，有思想的生物的善恶并不一定由他的种族决定啊，就好像人类中也有恶人。”
真是傻丫头的傻问题，我笑了。
“你是说恶魔的世界观吗？恶魔怎么想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我们遇到一只恶魔，我一定抱着你，撒开脚丫子，能跑多快就跑多快。”
“是吗？你真好。”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和心情似乎并不太一致。
轻微的脚步声将我惊醒，是她走进了我的房间。
“引导安眠的舒适气息……”她轻声低唱着。
是催眠魔法，我集中了全部的精神力量来对抗它，虽然觉得天旋地转，但我终于没有陷入到睡梦中去。
“留下它作个纪念吧，我知道你很喜欢它。”她在我的床头轻轻放下了一样东西，她在看我，我感觉得到她柔和的目光。她走了。
我抬起头，是那把黄金的匕首，她把它留给了我。
你以为我可以放任你去冒险而自己躺在床上睡大觉吗？我迅速的跟了出去，从小就接受盗贼训练的我从来都是和衣而睡。
远远的，我跟在她后面来到了远离城市的峡谷，她停了下来，黑发在夜风中飞扬，而她就仿佛入定了一般，一动也不动。我也藏身于巨石之后。
“轰、轰、轰……”我感觉到大地开始震动，我探头望去，远处出现了一个硕大的黑影，张开的双翼象乌云一样遮蔽了月光，天地间变得一片漆黑。而她依然如同一尊雕像一样纹丝不动。
是龙吗？不，不是的。没有龙那么巨大，而且是直立行走，恶魔，来的是一只恶魔。她和恶魔有什么关系呢想到她今天问我的问题，我不禁迷惑了。
“滚开，不要挡在我的路上。”
“我知道你会回来的，一百年前，你在这里被人打败，一百年后，你一定会回来报复这里的人类，我在等你。”
“在大地上再没有比人的生命还脆弱的东西，而你，我的妹妹，你居然变作人类的外形，你不配成为一只恶魔。那些卑贱的人类居然感伤害我，他们就必须为此付出代价，我将杀死任何胆敢站在我面前的生物，包括你在内，快滚开吧，不要让我再看见你人类的外形……”
妹妹？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就是一只恶魔！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颤抖，我开始后悔为什么要跟来，糊里糊涂的成为恶魔家务事的旁观者。
“被你所谓的最脆弱生物杀死的你不是更加的脆弱吗？人类生命力之强韧，是作为恶魔的你无法想像的，我喜欢他们，我要保护他们，跟我回家吧，哥哥，回到恶魔的深渊去吧，这个世界不属于我们。”
“奥——” 恶魔咆哮了一声，山谷里飞沙走石，细小一些的树木被连根拔起。
“一定要战斗吗？哥哥！”
“不要叫我哥哥，你不配！”恶魔挥动了他的右爪。
“咻”一道白色的弧线向她飞去，她的衣裙在刹那间裂开，飞散。完美的胴体暴露在夜幕之下。她的身体开始剧烈的颤动，白皙的皮肤从脊椎处分裂开来，皮肤开始变黑，鳞片覆盖了她的全身，一排巨大的刺从后背突起，修长的尾巴延着脊柱长出，灵活的拍打着地面，她的身体并没有长大，使得她在她巨大的哥哥面前还是显得那么的渺小。
我看着这一切，仿佛是在梦中，就在这个时候，一件更加难以致信的事展现在我的面前。
随着她低声的吟唱，大地开始震动，巨大而又尖锐的锥形石柱从恶魔脚下刺出。地裂术，只有大地之母——该亚的高阶祭师才可以使用的魔法。
“你居然使用人类的法术！” 恶魔被迫飞了起来，显得怒不可遏。火焰的巨龙从他的口中吐出，直向她射去。
“宽广的大地，请守护我……”土和石块形成的盾牌将火焰挡到了一边，五道白光从她的双手间向着恶魔疾飞而去。
“啪”恶魔用右手一挥便将魔法的飞镖打飞开来。
“人类的法术再强也是有限度的，用你的身体来回忆恶魔无限的力量吧。”恶魔团起身体，仿佛陨石一般朝她撞来。
一阵天崩地裂之后，我慢慢地抬起头，恶魔高大的身躯矗立在用他的身体创造的巨坑边上，在坑的中央，是她，似乎受了伤，在她的身后，还有一个透明的身影漂浮在半空中，是大地之母，是该亚守护在她身后。
“你不是想回家吗？就让我送你吧。”恶魔发出了笑声，如果他会笑的话。
“该亚吾神，请赐予我最大的力量。”她的身体也悬浮起来，为白光所笼罩。
眼看恶魔的巨爪就要挥下，就好像是本能一样，我从巨石后面一跃而出，黄金的匕首脱手而去，仿佛夏夜的流星般拖着点点星光刺入恶魔的躯体，直致完全消失在恶魔的胸膛。
“奥——”恶魔再次咆哮，抬起的右手向着我压下来……
一片耀眼的白光逼得我把头扭到一边，白光渐渐暗淡下来，我转过头来，恶魔已经消失了，该亚也消失了，只有她倒伏在坑底。
我慢慢地走到她身边，看着拥有着恶魔的躯体的她，缓缓地跪在她的身旁，把她的头扶起来，放到我的大腿上。
“你还是跟来了。”
“我也不想来的，可没办法，打得是死结。”
“看到我这个样子，你不会再爱我了吧。”
我没有回答，只是低头向着她乌黑的唇吻去……
然而，我什么也没有吻到，她化作一缕青烟随风飘散了……
曾经有一个恶魔，
她美丽如同天使，纯洁如同水晶，
大地之母该亚守护着她，
而她，守护着人类，
如今她已随风而去，
人类却因此得以生存，
不要由种族去判断善恶，
人类应该学到这一课。
我吟唱着这歌，在我经过的每一个城市、村庄。我被人唾弃、谩骂、追杀，然后，带着丑陋的伤痕和疲惫的身体，我出发，继续我无尽的旅途，继续我的吟唱。在我身后，故事开始流传：一个恶魔拯救了城邦。
在寂寞的夜里，我会为自己吟唱：
没有你的日子里，
我走在生命的谷底，
一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恍惚和惆怅，
一切的圆润与平实隐忍了怎样的悲伤？
我的心失去了时空的概念，
看着那银色的月光，
我想问：
你，还好吗？
和着心弦，我低声吟唱，还有九十二年，你就会回来，回到我们最初相遇的地方，我一定会努力活到那个时候，如果我看起来又老又丑，你会吻我吗，我的吟游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