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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的泪

Elfleda

 

  “是真的,我看见那座树林里面有个幽灵,她的模样太可怕了……她要杀了我……”这个满口酒气的男人在我面前信誓旦旦地说道。“得了吧,拉布,你肯定是喝醉了。”他的话音还没落,旁边几个人便开始奚落他了。“拉布,你搞错了吧。那树林里面明明是有个很漂亮的精灵女子的……”“算了吧,格奇,又要给我们说你的那次‘艳遇’了吗?”“哎呀,不是啦,是真的……”

  不过是刚刚到达这座在森林边缘的村庄,刚刚走进酒馆想要喝口麦酒来解除疲劳的我,却听到了这些人关于森林里某个“幽灵”的说法。他们似乎还很希望我这个外乡人来给他们评判一下到底谁说的才是真实。

  听着这些七零八落的对话,我勉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紧挨着村庄的森林里似乎有一个精灵女子的幽灵在徘徊,这些本来依靠森林中物产生活的村民因为害怕而不敢接近森林,不得不向远处的村镇求援……

  作为一个圣武士,我有义务帮助这些村民解决这个问题;而作为一个精灵,我也希望了解这个我的同类,到底有什么无法解开的心结。从这些人的描述中,我推测她应该没有什么敌意才对,所以我决定天一黑就动身前往森林。

  夜晚的风很冷,虽然已经是生长季了,但是夜晚仍然让我觉得寒冷。而独自面对这样一座阴冷的森林,更让我觉得身上的盔甲已经蒙上了一层寒气。我打算守株待兔地等待这个“幽灵”的出现,虽然我不知道她是否真的是幽灵,但是随时提高警惕总是没有错的。

  “没有人么?”来了,这种只有无法安然接受死亡的生物所特有的声音,应该是幽灵了。我攥紧了手中的圣徽,准备在她露面的时候就立即把她驱散。但是紧接着传来的声音却让我变得犹豫起来:“没有人么?没有谁在意我么?没有谁帮助我么?”声音悲哀,但是却没有幽灵那种怨恨的声调,也许她不是幽灵。我暗自揣测,对着无边的黑暗喊了出来:“女士,我能帮助你吗?你是谁?”眼前渐渐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影子,然后变得清晰了,我看清楚了,那是一个幽魂。

  每一个幽魂必定会有一些让他无法忘却的事情,让他无法安息。我仔细打量着面前的这一个,她穿着白色的长袍,低垂着头让我无法看清她的面容,金色的头发和尖尖的耳朵让我确信她生前是一个月精灵族的女子。“你会在意我的存在吗?”她的声音带着些尖锐的颤音,但并不会让我觉得刺耳;她的双手已经紧紧地扭绞在了一起,看得出来,即使已经失去了肉体和生命,她的心中依然保存着无法超越的悲伤。

  我点了点头:“你无法安息在坟墓中,必定有你的理由。你没有攻击我,说明你心存善念。不知可愿把你的心结向我倾吐,让一个信仰阿缇娜女神的骑士来替你解除这些忧愁。”她抬起头来,我看见了她仿佛仍然存在着生命力的湖蓝色双眼,她脸上没有任何不死生物所特有的痛苦表情。就这样沉默了几分钟,她点了点头,银色的泪珠从她的眼眶里扑簌簌流淌出来:“姐妹……”我坐下来,示意她告诉我她无法安息的理由。她点点头,用袍袖轻轻抹去那些银色的泪珠,然后用一种平静的,完全不像是不死生物的声音开始了她的叙述:“我的名字叫做埃尔弗莱达……”

  “埃尔弗莱达?那不是……?”

  “是的,就像你知道的那样。我的名字和月光女士*的名字是一样的,我的名字是埃尔弗莱达·钻石露。不同的是,我没有她那么坚强,没有她那么勇敢。我不敢面对任何的争斗,所以至今除了短弓之外,我几乎没有什么可以使用得比较熟练的武器。所以我在很小的时候就进入了神殿,希望信仰的力量可以让我变得坚强。

  “我对灵魂的各种事情有非常浓厚的兴趣,在独自一人的时候,我常常会思考同样的问题。灵魂,会痛么?会流泪么?但是我从来没有得到过确切的答案,虽然我的职业被有些人称为‘神之权杖’,虽然我也曾面对过亡故的灵魂,但是这个问题始终只是在我的脑海里徘徊不去,我也从未对任何人提出过这个问题。

  “但是我偏偏有这样一个人人皆知的名字,所以我想要变的坚强起来,变得更勇敢,更能干,我想让自己无愧于这个响亮的名字。所以我学着月光女士在成年礼过后一年就离开家乡踏上传道的路。

  “刚刚离开家乡的时候一切都是很新奇的,让我觉得很有趣。一路上我和几个偶遇同路的人一同行进,他们也许有些奇怪,但也让我觉得很有意思。但是很快我就开始后悔离开家乡了,因为我根本不知道如何与这些奇奇怪怪的人相处,而且他们中的好几个人在对待事情的看法上根本和我是两码事。

  “我想我根本不适合出来冒险,我只适合在家乡的神殿里用细小的羽毛笔工整地抄写那些古老的祭文,然后让大祭司交给那些前来寻求帮助的人。离开家乡的时候,大祭司告诉我随时都可以回去,他不会把我当作一个逃兵来对待的。所以当我发现了那些和我一同上路的人的可怕之后,我更是日日夜夜都想要逃走。

  “同队里有好几个半精灵,但是他们对待我的态度差别很大。一个头发是水蓝色的半精灵女孩似乎比较尊重我的意见,也很在意我有时说的一些话。但是另外一个半精灵僧侣和一个半精灵术士却似乎总是巴不得我赶快死掉才好,他们总让我觉得我是在妨碍他们。一个半身人的游荡者,他也在意我,不过在意的不是我的性命,而是我的钱包。另外还有一个对我的存在显得很无所谓的战士。我开始觉得害怕,因为他们中的很多人总认为替他们治疗是我理所当然要做的事,除了利用我的治疗神力之外,我对他们简直就像是空气一样……我开始发疯一样地想要回家,只要可以,我就要头都不回地逃回家去……”

  她的声音开始变得哽咽,一阵风吹过把她吹得摇摇晃晃的。但我想这也许也是她心中那个最大的心结带来的痛苦所至。风平息之后,我认真地看着她:“那么,你回去了吗?”

  “没有,”声音是痛苦的,“我没有机会了。自从我做出那个愚蠢至极的决定后我就没有任何机会了。

  “在所有人的怂恿下——我认为他们是冲着丰厚的报酬去的,我也答应了那个商人要求护卫的请求。他赶着两辆马车,却绝对不允许我们靠近第二辆马车,只让我们全部人挤在第一辆马车里。马车里有不少好武器,水蓝色头发的半精灵女孩顺手就拿了一样,说当作自己的报酬。

  那天夜里我们遭到了枭头熊的攻击,那种怪物长得很可怕,而且非常凶猛,它们发狂一样地攻击我们。我们拼命战斗才保住了性命,两头枭头熊都死了,商人似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进城前僧侣跑掉了,似乎是要去做什么,但是我不太清楚。

  “直到我们进了城,那个似乎和商人有什么私人关系的警卫队长告诉我们我们杀死的是两头因为寻找失踪幼崽的枭头熊时,我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商人捕捉了枭头熊的幼崽准备卖大钱,听到了孩子求救声音的父母赶来援助,他们的孩子就在那不能靠近的第二辆马车里。但是我们杀死了小熊的父母,而小熊也很快要成为市场上奇货可居的珍奇玩物。我后悔死了,我们杀死的不是没事找事的凶猛怪兽,而是急切寻找失去的孩子的父母。但是那个半精灵女孩是个游侠,她应该可以和这些怪物交谈然后知道为何它们要攻击我们的。但是她没有。看起来只有我对此心怀内疚,其他人为什么还能若无其事的喝酒吃肉?为什么?为什么呀?……”

  她的声音开始变得凄厉,哀哀地哭着。我伸手想要让她平静下来,但是戴着铁手套的手轻易地穿过了她的身体,我苦笑着:她已经是一个幽魂了。但这个动作似乎让她的意识回转过来,银色的眼泪落了几滴下来。好一半天,森林里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响。又等了很久,她才缓缓地说下去:“对不起,我哭了。因为那件事情就开始了我无法挽回的错误。我在那种头脑一团混乱的情况下走进了邪恶领主的府邸,迫不得已接受了暗杀反政军首领的任务。警卫队长会和我们一同前往埋伏的地点,名为带路,实为监视。

  “那天晚上我整夜祈祷,请求我的女神告诉我我的命运到底会怎样。但是命运是那样残酷,我知道我们中必定会有人在第三次日出前死去,而那个人,最可能就是我。当我看见火红的太阳升起时,我清楚的感到我的灵魂都在发抖。镜子里面我的眼睛第一次因为熬夜而变得充血通红,也是最后一次。

  “第二天过得很平静,但是我无法吃下任何东西。我一心只想要快些逃跑。但是所有的方法都失败了,直到第三天早晨,我仍然无法摆脱这群人。我想我的生命也许就要终结了吧,当然,的确终结了。

  “我竭力劝说我的‘同伴’(她在这两个字上加了重音,似乎是要否认这种关系)放走反政军的首领。因为他也是个精灵,我不能容忍残杀自己同胞的行为,也不能容忍我周围的人做出这种行为,也许他会死,但不能死在我或者我周围的人手中。但是警卫队长没有放过我们,他说为了惩罚我们的违约,必须要我们付出代价。他的武艺的确高超,连连重创我们的战斗主力——唯一的一位战士。我没有和警卫队长交手,我只是帮助他们治疗伤口——尽管他们已经把这看作了理所当然的事情。战士受了重伤,都快站不起来了,我也受了些伤,但是我决定先为战士疗伤,我的信仰要求我时刻先为他人着想,我照办了。

  “可是没有人替我着想,当明晃晃的长剑刺向我的后背时,没有人替正在为战士疗伤的我抵挡一下锋利的剑刃……”

  她的声音变得非常哽咽和颤抖,以至于我根本没有听清楚她后面的话。但可以想见正是那致命的一剑夺去了她的生命。

  “……我的眼前一片猩红,还有甜腥的味道在飞舞着。然后我听到了弓弦崩响的声音,箭飞过的声音,沉重扑地的声音。我知道那个半精灵女孩解决了警卫队长。

  “我的身体变得轻快起来,我知道我已经要死了,然后我真的死了。我死的时候,他们还在争论着什么,但是一切都不重要了,因为我已经死了。那个离开的僧侣又回来了,也只是对此表示遗憾而已。除了半精灵女孩,似乎再没有谁对此有任何表示了。而且……而且……”

  这个穿着白袍的精灵牧师的灵魂在那一瞬间变得有些骇人,鬼魅一般似乎想要把我吞噬了。但是我很清楚,她不会对我下手的,这不过是触及了她灵魂中最痛苦的那一个片断。我尝试着安慰她:“别逼迫自己去回想吧,如果不愿意诉说,那就算了吧。”

  “不,不!我要说!”幽魂恢复了常态,倔强地扭过头去,但是银色的水珠却顺势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而且……他们还在那个僧侣的建议下……还在那个僧侣的建议下……肢解了我的尸体……连个整尸……都没给我留下……”

  她的脸痛苦地扭绞成了可怕的模样,她的手虽然无法握住我的手,却仍然攥成了一个紧紧的拳头,甚至在关节的部位,已经变成了类似月光的颜色。这一次,她沉沉的低下头去,我想也许从未有人听过她的故事,也许她已经这样沉寂了多年,也许我能够就此帮她解开心结……

  “我……在那一刻,终于……找到了内心……疑惑已久的问题的答案。灵魂虽然离开了肉体,但还是会痛的,当那种疼痛变得钻心剜骨的时候,也是会流泪的。我在刹那间泪水飞扬,银色的水珠包裹着我自己,就像现在一样,因为我是为自己哭泣的。

  “我离开家乡的时候,母亲告诉我,不要勉强自己做不能做到的事情,我直到快要死去才明白……我其实是不适合冒险的。我总是把世界想象得太美好了,所以我要为这种幼稚的念头付出生命的代价。”

  “难道他们没有想要复活你吗?”我问她。“有,他们的确试图要复活我。但是我拒绝了。”“为什么?”“因为我无法变得自私,但是在这种世界里,无私的人总是难以生存的。我不要复活,我只要继续聆听着那个名字和我一样但是比我坚强勇敢许多的精灵的故事,仅此而已。”

  “但你为什么又不愿接受死亡?”我终于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道。“我只是不甘心,只是不甘心善良的心都要遭受这样的打击。所以,我想要知道,是不是这个世界已经不适合还有善念的心存在?是不是……同情、慈悲……这些都只能是弱点而不会再令人称颂?是不是……?”她的手盲目的挥舞着,我却无力回答她的问题。作为一名圣武士,我也时时遭受排挤,更因为我愿意遵守这些规章条款,而被家族疏远,不得不长久地流浪。

  我怀疑我的信仰了吗?不!从不!因为我相信,即使善良会遭到排挤,那也不过是短暂的。如果我们心存善念,总有人会接受的。我看着她,告诉她我的想法。她笑了,微笑了。“你真年轻,也许就和我死去的时候差不多大小吧。活着真的很美好。可是我不会回来了,自从我流下了为自己哀痛的泪水的那一刻,我就决定不再回来了。以前从来没有人听过这些故事,但是你听到了,我希望你能告诉别人这个故事。也许有一天,善良真的会再次被人们推崇的吧……”

  她说着,渐渐隐去,一点点变得模糊,直到成了一团朦胧的雾气。我在森林的边缘坐了一些时间,那些雾气也渐渐消散,紧接着太阳升起来了,我觉得非常愉悦,却在刹那想起了那个被日出预言了死亡的生命,那颗因为日出而怕的发抖的心。那天早晨我离开了那座村庄,从此再没有回去过。

  一年后,我受到了表扬,因为我独自一人就帮助一个村子除去了令村民害怕不已的幽灵。那夜我来到阿缇娜女神的神殿里独自祈祷,银色的月光下,我仿佛又看到了那个身着白色长袍的月精灵女子,她看着我,表情似乎在微笑,又似乎充满了哀愁。但她一转身,要离开我,走向星空中那朵金色的花朵——那是女神所在的方向。再细看时,神殿里只是我独自一人。

  我仰望着天空中那些细碎的群星,它们在月光下也显得模糊。我分明看到,那是寻求善良的灵魂,在心碎的刹那,流下的泪珠。

  *:月光女士。埃尔弗莱达·兰纳·光,原名塞伦娜·帕特丽夏·月吟。原为月精灵族月吟王朝的最后继承人,第二次圣域之战中精灵族的卓越领袖,也是当时的光元素宝石的持有者,在继承光元素宝石持有者这个称号前的姓氏是星花。第二次圣域之战后领导精灵族重建王国,在她的领导下,精灵各种被战乱毁坏的文化逐步得以恢复。人们尊称她为“月光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