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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固的堤坝

冲田

 

  我是个不名一文的平头百姓。

  每天从早到晚,只有吃饭睡觉和为了能安稳的吃饭睡觉而去干活这两件事可以去做。回到了家里,只有那条只会“汪汪汪”吵得要死的看门狗跑过来起腻。除了那些和我一样胡子拉碴,整天惦记着怎么让他们的穷哥们请客喝酒的工友以外,就没有人知道我是个什么东西。我并不太穷,属于自己的房子里面也有一些像样的家具,甚至包括一些矮人制作的高级品。不过椅子只有一把,反正除了主人自己的这个屁股之外,没什么东西需要那个玩意。有时候我会想,如果要是半夜里掉到地上摔断了腿,恐怕在变成一具干尸之前都不会被人发现,所以什么时候都得多加小心。

  有人说过,一个男人要是到了我这个年龄,还没有让至少一条街的人都知道的话,那不是没有野心就是缺乏能力。可偏偏我两样都不缺,我每天都梦想着名扬天下,而我的专业技术也自信绝对是全国数一数二的,但我就是不名一文。

  看来问题是出在我的职业上。说起来,如果不是十几年前自己昏了头,或者那个应该被诅咒的老东西哭着喊着非要收我当徒弟的话,我今天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我也要去当将军,每次都安安稳稳坐在大后方,在一个鬼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沙盘上高谈阔论,纸上谈兵。然后把一群生龙活虎的小伙子送到战场上去,最后带着一堆灵柩回国。就可以庆功游行、授勋进爵,成为王国的英雄。再把一位温柔美丽的公主抱回家去,把她变成洗衣做饭的黄脸婆,给他生出到最后多得非得钉上号码牌才能分得清谁是谁的孩子。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的偏见,反正我确信自己要是当了兵的话一定比现在强得多。我也听人说过,在另一片遥远的大陆上,建筑师是一个很受人尊敬的职业。但是在我生活的这个国家里,建筑师和泥瓦匠根本就是一个职业的两种称呼而已。我相信,如果有人肯多出些钱的话,我一定能建造出令他们的审美观点发生根本变化的绝妙建筑。可那些愚蠢的家伙们,宁肯把钱用在饲养一群肮脏的猪和鸡上面,也不愿意把他们那和鸡窝猪圈结构差不多的房子彻底收拾收拾。

  但是今天,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因为刚才有一名钦查大人刚刚来过,他告诉我,国王陛下要召见我。

  虽然还不知道究竟是要我去做什么,但国王陛下召见一个泥瓦匠,不!是建筑师!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是叫他去带兵打仗,好歹也应该是修建个什么东西。如果是为即将典立的太子殿下修建新太子宫我就发达了,不然就是要我为他修陵墓也行!虽然我一直奇怪,为什么每个国王都在活的好好的时候,像是一副随时要死似的赶着修建陵墓。

  王宫这种地方我是第一次来,虽然它大得如果没有女官来带路就一定会迷失方向,一辈子也绕不出来。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从专业角度欣赏这座王宫。恰恰相反,在我看来,王宫修的简直是一团糟。不仅从天花板到地面完全只是一堆高级材料的堆砌,毫无美感可言。而且还非常的不结实,我敢说,只要来一场小地震的话,这座王宫铁定会重新变回一堆建筑材料去。说实话,现在我真的非常盼望着这样一场地震,那样的话,我就可以重新为国王建造一座比较靠得住王宫,对他对我都好。

  召见是在王宫正殿进行的,文官们都穿着做工考究的礼服,佩戴着彩饰,而武将也挺直着脊背,把铠甲擦得像镜面一样的光亮。带着金丝边眼镜的宰相就像餐馆里的服务生一般站在一旁,正中端坐的白胡子老头,就是伟大的国王陛下。

  “草民参见陛下!”

  “平身!”

  国王就是国王,从他的话音中透出的威严和那种高高在上的气势,令我不由自主的为之折服。虽然我自认不是一个屈从权贵的人,但此时却依然深深的躬着自己的背,大概这就叫做奴隶根性吧。

  “朕这次召卿进宫,是因为早已对卿的才能有所耳闻,现在有一件紧急的事情朕需要借助卿的力量,还请卿为了国民的福祉万务推辞。”

  我感动得就要哭出来了,尽管我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但也从小就被根深蒂固的灌输了为国为民的思想抱负。在一刹那间,我突然感到,我,一个从前满怀大志却不名一文的建筑师,终于要向那些将军们那样,成为国民的英雄了。


  在我们诺维尔王国南方,每年从六月开始将持续为期三个月的雨季。在那之后,就将进入相对干燥的冬天。但是今年已经到了十月,雨神却还没有任何远去的迹象。天气反常总是会造成人们的困扰,现在最严重的问题就是西南国境的提伦河有泛滥的迹象。

  虽然提伦河是诺维尔和矮人王国的界河,算是最边远的地区。但那里充足的日照和丰沛的雨水却让河畔成了重要的“粮仓”,有将近三十万人生活在那里。如果洪水来临的话,不但这三十万人将面临巨大的威胁,甚至整个王国的根基都会发生动摇。

  在陈述这些事情的时候,不知道国王是不是有意的使用了过分严重的语调,似乎将要到来的是一场毁天灭地的危机,而我就是承担了无助人民唯一希望的救世主。

  说老实话,治理水患、修筑堤坝这类事情并不是我的专长,我更善于设计精巧的家居建筑而不是宏大的工程工事。然而,在国王和文武百官期待的目光中,在那种关系到数十万人生死存亡的压力下,我是不可能做出任何否定回答的。更何况我知道,这几乎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出头机会,我不能看着他就这样溜走。

  于是,我成为了“钦命治水执行官”,来到了提伦河下游。


  我突然发现,事情并非我想象那么单纯……

  说起来,和我在北方曾经见过的几条大河相比,提伦河并不是特别大的河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让人们小瞧了它,认为完全可以凭自己的力量锁住这条水龙。以往有小规模水患的时候,他们总是靠砂石筑成的半吊子堤坝去解决问题。而在河那一边生活的矮人们,虽然在制造手工艺品方面是行家,但筑坝的本事显然比人类也强不了多少。多少年来,两边比赛般的把堤坝不断加高,加固。而提伦河的河面也相应的不断向上提升,到了现在,河水已经是在人们的头顶上高高流过。

  任何建筑都有它的高度极限,一旦下方的土基承受不了建筑的重量,无论用什么办法也不能阻止它的坍塌。况且河面越高,对堤坝的压力就越大。当我第一眼看到那座堤坝的时候,我就知道,现在他已经处在很不稳定的极限状态,只要再有一场大雨,立刻就会决口,甚至是整体的溃塌。我是行家,这一点决对不会看错。

  我相信,除了我之外,还有不少人能看出继续加高堤坝是没有前途的。无论怎么努力,堤坝最后崩坏的结果都不可改变。但是,对于我来说,现在除了尽自己所能让这条堤坝存在的更久一些之外,没有第二个选择。

  当然,我所作的,决不只是在延迟灭亡的时间。堤坝最后注定要崩坏,但是,河两边的堤坝却只要有一边崩坏就可以了。只要洪水从一侧泻去,压力就会减轻,另一侧的堤坝从此就不会有任何问题。换句话说,我只要让这边的堤坝比矮人那边更坚固就可以了。

  这是一场不需要利剑和盾牌的拉锯战。

  从这边的河堤上,我可以清楚的看到矮人那边的景象。虽然体型活脱脱就像一只只酒桶,但他们却个个都是大力士,每个人一次背来的土石都比我们的两倍还要多。指挥他们的,是一个一脸红色胡须的矮人,他的身体看上去比其他人更加壮硕,豁亮的嗓门甚至连在河对岸的我们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我告诉自己,他就是我必须要打败的对手。无论是为了我的种族、我的国家、还是我自己的前程都是这样。

  矮人和我们人类是世仇,在北方的边境上,不知道进行过多少次战争。因此,即使他们全都被洪水卷走,我也不会受到任何良心上的谴责。这种心态对我来说是必要的,因为如果这个时候对对手产生了一丝怜悯的话,那被无情的洪水毁灭的,就将是我们自己。

  矮人的力量是我们人类无法相比的,陷入绝望失败的理应是我们人类。但是,那些矮人显然是有勇无谋,他们往往把某处的河堤修得很厚实,而旁边就异常薄弱。那个红胡子矮人是比我更好的工人,但显然我在知识和领导力方面更胜一筹。

  终于,在接下来的一场暴雨中,矮人那边的堤坝决口了。

  我无法描述我此刻的心情,而我的小伙子们都发出了胜利的欢呼声。相信我,他们都是最棒的小伙子,比任何一个将军的战士们都强。他们几乎是不眠不休的工作着,有的人在把沙包扛上堤坝之后,就累得一头栽进河水里再没有浮上来。如果没有他们,我不可能在这场较量中获胜。我曾经发过誓,如果这次坚持到最后的是我们,我会拥抱他们每一个人。

  但是现在,我却没有加入他们的狂欢。以为我感到这种喜悦的情绪中掺杂了某种扭曲的东西,这让我的心情完全沉落到谷底。我绝对不是感情泛滥到去同情那些酒桶一般的矮人。但是,我是一名建筑师,我非常理解一个建筑,哪怕是最丑陋的堤坝中,凝结着多少建筑者的心血,在它崩坏的时候,我无法用任何正面的情绪去面对。

  而且,现在就说我们是胜利者未免太早了。

  数十名矮人肩并着肩,粗短厚实的手臂紧紧的挽在一起。在他们的肩上,还站着一排同样姿势的矮人。我不知道矮人的身体与人类究竟有什么不同,但我知道他们同样是血肉之躯,想要用身体组成的堤坝挡住洪水,一定会付出肉体难以承受的代价。

  那天不知道死了多少矮人,总之如果有和那个数字相同数量的金币,一定会有不少人不惜为它去冒掉脑袋的危险。然而,矮人们奇迹般的堵住了决口,我们的拉锯战看来必须要继续进行下去。

  不幸的是,第二次的决口却发生在我们这边。

  大概所有人都知道洪水是很严重的灾难,但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谁也不能体会到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灾难。如果是火灾,在烧尽了一切之后终究会自动熄灭,无论怎么惨不忍睹,总会留下能够证明被烧掉的东西曾经存在的东西。而洪水过后,却会让很多物体,很多生命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一切痕迹都消失掉,就好像他们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昨天还活生生站在我身边的小伙子,今天就完全的不见了,就像是被突然打破的幻觉一样。

  我没有理由为此去憎恨那些矮人,毕竟我也曾让他们承受过同样的灾难。在你死我活的选择题中,杀死对手是无罪的。唯一应该诅咒的,就是我承担的这个差事。

  凭借着我的经验和小伙子们豁出命去的奋战,决口好歹也被成功的地堵住了。这是一个让人心情复杂结果,我们暂时避免了自己以及背后那三十万人的一场灭顶之灾,可和矮人们这场已经令双方付出了惨痛代价的痛苦拉锯战却又一次回到了原点。

  我承担了这次决口过失,这是身为指挥着的责任,但并不是事实。我很清楚,现在堤坝的状况已经到了不可能预测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会决口的程度了。我虽然可以说这次决口是因为我的判断和指挥失误,却完全没有办法避免下一次决口的发生。

  忽然发生一件出人意料的事情。几个工人抓获了一名矮人,我远远的就认出了它,就是那个红胡子,身体和嗓门都比一般矮人大的家伙。

  “一定是来搞破坏的!打死他!”

  “混蛋,我是吉克特酋长,带我去见你们的头!”

  “不要相信他!”

  名叫吉克特的红胡子矮人粗暴的态度激怒了旁人,我赶紧跑过去阻止了小伙子们对他进行攻击。因为真的打起来的话,吃亏的会是他们。而且如果这个矮人想破坏我们的堤坝,那决不会一个人来,我知道矮人们虽然粗鲁,但绝不狡诈。

  吉克特用并不友好的眼光打量着我,这并不能怪他,我自己也无法对这个你死我活的对手报持友好的态度。

  “没有让我们都活下去的办法吗?”

  “你说什么?”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吉克特显出了焦躁的情绪,但他还是用对矮人来说最大的耐心又向我解释了一遍:

  “除了让河堤垮掉一边,淹死我们中一方之外,还有别的办法吗?”

  在经过了一番努力之后,我终于确信他是在向我寻求人类和矮人共存的可能性,而这种可能性确实是存在的。

  说到底,提伦河会泛滥,是因为河道太窄以及多年淤积不畅的结果。如果能促使它改道,就会彻底的杜绝洪水泛滥的可能性。而沿着提伦河向北不远的拐角处,就恰巧有一条临近的山谷存在着,只要将谷口挖通,水就可以沿着新的通道顺畅的入海。

  我并不是没想过这个办法,但问题是那条山谷是在矮人的国家中,而和矮人合作是我从来也没有想过的事情。

  小伙子们也听懂了吉克特的意思,他们开始用蕴含着期待的目光看着我,我能感到,他们也因为这个提议而产生了希望。接连两次的灾难,令无论是矮人还是我们都感到了这场死亡竞赛的可怕,确实,谁也不想继续下去了。

  没想到,我这个不名一文的小建筑师,居然能够替几千年来一直征战不休的人类和矮人,做出开始第一次合作的决定。

  接下来的一个月,是我度过的最神奇的日子。我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会指挥着一群矮人去进行什么工程,尽管他们比我带领过的任何工人都要优秀。我的小伙子们和吉克特的族人们居然配合的很好,甚至可以一起干抬木料这样的活,虽然矮人的力气要大得多,但两个人却恰恰合适,因为由于高度差的缘故,大部分的重量是会落到矮人的肩上的。

  我和吉克特不能算是朋友,但他偶尔会请我喝他们的酒,并且得意的说那是矮人们力量的源泉。老实说,那种烈性酒的味道差透了,每一口都难以下咽。但是我还得装出一幅美味的样子,谁知道要是惹得这个一脸红毛的家伙不高兴了,他会不会一巴掌把我的腰打折。

  工程进行的异常顺利,谷口很快就被挖通,洪水的威胁马上被解除了。但我知道,要保证下游地区的安全,就必须再修筑起一座堤坝,彻底截断旧河道的水流,让水全部从新河道流走。

  我向吉克特提出了这个问题。他看了我一眼,然后吆喝着他的矮人同类,肩并着肩,手挽着手,跨进了河水中去。矮人们曾经用这个阵势堵住了决口,那对我们来说,是一段噩梦般的记忆。然而这次,我的小伙子们居然加入了他们的行列。

  一座新的堤坝很快被修筑起来,我以一个建筑师的名义发誓,这是大陆上最坚固的堤坝,任凭再大的洪水,也绝不可能把它冲垮。

  堤坝建成的那天,所有的小伙子和所有的矮人,都在那种劣质酒的效力下醉成了一团。每一堆不成样子摊到在地的生物中,都有几名矮人和几名人类。当我几年后回想起那个场景,我知道那是大陆上空前绝后的景象。

  这座大坝的建成,成为了诺维尔王国和矮人国现在最引人关注的事情。为此,还特地举行了一个典礼,矮人的大酋长和我们的国王陛下也来到了这里。而且,国王还特地在典礼上做了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

  “……一切的争端已经成为过去,人类和矮人从此将亲如兄弟。我们的子孙将永远铭记这一历史的时刻,我们团结一致,战胜了眼前艰难的危机。眼前的大坝就是人类和矮人友谊的证明,将永远矗立在此,一千年,一万年……成为亘古的传奇!”

  尽管我们在用生命为代价修筑这座堤坝的时候,伟大的国王陛下正在遥远而安逸的王都,但想必他一定在用精神支持着我们吧。国王声嘶力竭的演讲激起了人们发自内心的和不是发自内心的欢呼声,将庆典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当晚,一座纪念碑就被树立起来了,尽管以我这个建筑师的眼光来看,那实在是和“美感”完全无缘的东西。却看得出虽然不得要领,但负责建这座碑的人肯定是挖空了心思,而他带来的工匠拼命的程度恐怕连我的小伙子们也望尘莫及。在这座碑上,刻下了国王陛下演讲的全文,以及伟大的国王陛下的名字。

  那天,我和吉克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握手,他那只粗厚的手掌把我的手握得生疼。

  “你是个了不起的建筑师,我希望还有见面的机会。”

  “恐怕没机会了,因为需要重新加固这座堤坝的时候,我大概已经是历史书中的人物了。”

  我不相信什么大坝会永远矗立之类的话,但至少我能保证它在我的有生之年绝不会出问题。

  “你这家伙真是个牛皮大王!”

  在吉克特耳朵里,这是我在大吹牛皮,在矮人当中,牛皮大王是最受欢迎的,所以他豪迈的笑起来。我可以感受到他的善意,因此我也笑了起来。


  我回到了王都,回到了以前的生活。每天只有“汪汪”叫的狗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迟早要把这个烦人的家伙做成火锅。和以前略有不同的是,我从一个不名一文的平民,变成了一个不名一文的王国骑士。而且,现在的我多了一种希望,我每天都怀着那种希望在等待,等待着国王下一次的传召。

  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个下一次居然这么快就来了。

  一年后,我再次来到了王宫。国王依然那么威严十足,宰相还是毕恭毕敬,文武百官也都保持着自己的仪态。而我,又一次深深的躬下自己的背。

  当国王在说话前露出了一丝谄媚的表情时,我知道,我的机会又来了。因为国王会对我这么一个小民做出这样的表情,那一定是有不那么名正言顺的事情求助于我,而且,这件事一定只有我一个人才能做到。

  “爱卿以一人之力,消除了我诺维尔和矮人国的水患。谁知野蛮的矮人不但不知道感激,还妄图霸占我诺维尔新生的领土。大将军向朕提出建言,可以扒开大坝,引水……”

  我已经明白国王的意思了,提伦河改道以后,原来的河谷就成了新生的土地,结果就因为那点地方又爆发了边境战争。英明神武的大将军当然不是野蛮无谋的矮人的对手,结果就想出了扒开大坝,水攻矮人的办法……

  突然,我萌生了一个有点自私,又有点邪恶的念头。我真的希望当初没有去治水,就任凭三十万的人民被洪水冲毁家园。那样,我现在就可以到那里去,进一个建筑师的本分,帮助他们重建一个舒适的住处。而不是在这里面对着一群公正伟大的人物,去想着怎么伤天害理!

  但是,我依然别无选择。我现在是一名王国骑士,是一名贵族,必须要以王国和至高无上的国王陛下的利益为考虑的出发点,个人的思想、感情甚至是无聊的良知都必须抛在一边。好吧,无论那座大坝多么坚固,毕竟是我设计的,只要给我几个小时的时间,我就能让它连同成千上万的矮人,还有那座纪念碑一起上西天。

  吉克特说的没错,我就是个牛皮大王。我曾经说过那是大陆上最坚固的堤坝,现在只过了一年它就要崩溃了。

  现在我已经是一名男爵了,吉克特大概是死了,他和我不一样,除了是一名出色的工人之外还是一名战士,应该会在矮人大酋长的军队中吧。算了,像我这样的贵族,怎么会去关心一名矮人的死活呢?男爵算不上什么大贵族,但大概过不了几个月,我就会是子爵殿下了吧。

  因为,雨季又要来了,提伦河一定又要泛滥了……

  矮人们一定会再和我展开那种拉锯战,这一次,我要把它们全淹死。

  我将成为大公爵,我将名扬天下。然后,被人写在历史书里,名垂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