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丽蒂雅

　　逝梦旅店永远是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它独特的啤酒和烧烤吸引了众多慕名前来的旅客。歌德澜特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格雷达兰他们聚集的角落。在她抵达的时候，女招待正好端上一些高脚杯，橙黄的液体在灯光下荡漾。格雷达兰看到了她并且向她挥手，他的黑色长袍外面罩了一件旅行的斗蓬。旁边坐着一位女孩，确切的说是一位精灵，有着细长的银色瞳孔，银色光泽的柔顺长发流泻而下，骨骼细致，宽松的长衣随随便便披在肩上。

　　“这是我的一位朋友，露娜。”格雷达兰介绍道。

　　精灵微笑着伸出手来，歌德澜特握了握她的手，精灵的手指细长而冰冷，适合握剑的一双手，她想，注意到对方腰间的确佩戴着一柄长剑。

　　露娜并没有精灵们做作的优雅，她接过酒杯，向歌德澜特致意：“为了未来。”

　　“为了未来。”歌德澜特拿起另一只杯子，这时候她的思绪被打断了。

　　一个身高至少六英尺的男子出现了，在歌德澜特这一生中还未见到过这么强壮的男人。她有些吃惊地看着来人。对方爽朗地笑着，英俊的脸庞上是清澈的褐色眼眸和诚实的微笑。他穿过了人群来到他们面前。

　　“向你介绍。”格雷达兰说，“这位是我们的保镖，克鲁菲亚，贪财好色，身强力壮……”

　　“胡说！”克鲁菲亚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我对女士向来都是彬彬有礼的，”他转向歌德澜特，“格雷达兰这家伙已经和我提起过你了，以后要是有什么人欺负你，尽管来找我，包在我身上了。”

　　歌德澜特笑了出来，她喜欢这些人，他们的热情也感染了她，在这喧闹的环境中她彻底放松下来，只知道忙着把眼前的食物填进肚子。

　　“不要这么没有淑女形象嘛。”格雷达兰悄悄对她说，“昨天还算顺利吗？”

　　歌德澜特拿起杯子，含糊不清地回答：“还算好。”

　　她不愿意去回忆那个夜晚，在她从集市上返回森林深处的时候，那些寂静的影子是如何寂寞的站立在黑暗中，在她把自己的决定告诉西卡雷斯之后，他的反应竟是出奇的冷漠。

　　“没有人能够阻挡你，连我也不例外。不过，锲约终究是锲约，你带着流影离开，它已经是你的一部分了，有一天你会回来付给我应得那部分。

　　“你的生命很漫长，在你终于厌倦了它之后，你会回到我的身边。”

　　他比夜色还要深沉的双曈从她身上移开，然后叹了口气。

　　“再见。”

　　你会回到我的身边。

　　他最后的这句话在她的脑海中反复盘旋，在她努力寻找它的含义时，那双眼眸已经闭合，拒绝告诉她更多。

　　歌德澜特将思绪扯回逝梦旅店，格雷达兰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她注意到了他的眼神，笑着摇了摇头，“我不是已经在这里了吗？一切都很好。”

　　克鲁菲亚正在对付眼前一大盘烤肉，精灵女子只是握着杯子，轻声交谈着。他们的计划是前往繁荣之国的首都，克鲁菲亚的目标是那里的生活和美女，露娜的目标是打发精灵无聊的生命，格雷达兰则是想要拜访魔法师工会中几位慕名以久的法师。

　　“再见了，岁月之国，ＬＯＲＩＡＮＤＥＡＲ——”克鲁菲亚举杯，他已经差不多半醉了。

　　“看来你的介绍还有是有点问题。”歌德澜特对格雷达兰说。

　　“怎么？”

　　“他不仅贪财好色，而且贪杯没有形象。”

　　歌德澜特不记得自己曾经这么快乐过，他们几个坐在逝梦旅店的桌子旁边，一边谈论着各种各样的新奇事物，一边不停的让女招待端上啤酒和各种食物。克鲁菲亚声称上路以后就只有干粮了，说不定他还要出去找稀奇古怪的野果子。夜半的篝火，湖泊边的露营这些字眼深深吸引了歌德澜特。等到他们终于醉的差不多，打算沉沉睡去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了。

　　岁月之国通往繁荣之都的道路，比他们期待的更加漫长。

　　歌德澜特从来没有长途旅行的经历，所以第一天她就在马上睡着了，要不是克鲁菲亚在旁边扶住她，说不定她就掉了下去，在大路中央继续睡觉。这样奔波了近半个月，既没有遇到凶神恶煞的强盗，也没有遇到喷火的恶龙，歌德澜特有些微微失望，要知道她可是准备了好几个破坏性魔法准备派上用场呢。

　　在随后而来的日子里，苦风凄雨伴随着他们，让道路变得泥泞不堪，大家很快丧失了旅行的乐趣，只知道匆匆忙忙赶路，前方繁荣之都的舒适旅馆，精美的大餐成了鼓励他们不倒下去的力量。

　　一个夜晚，在她从缠绵的梦境中醒转的时候，突然发觉，天晴了。

　　那些璀璨的群星在岁月之国的天幕上寂寞地守望着大地，闪烁的点点星光若有若无地为世界亮起了一抹缥缈到近乎虚无的希望。雨后的空气湿润而芬芳，她悄悄离开了伙伴，站立在寰宇洒落的清光下，让周围冰冷的寂静将她包围。

　　这些日夜交替的时光中，她突然感到了生命的寂寞。与生俱来的血液在她的体内奔流，告诉她没有什么能够比她的生命更为漫长，那些曾经温暖的片刻，转眼归尘，无痕也无忆。

　　她的伙伴们呢，精灵虽然有着比人族漫长的生命，但是终究无法和这片大地上的魔族相比。有一天，这一天终究会来临，他们纷纷离开她，在神的臂弯沉睡的时候，她依然行走在这片土地上。

　　一声低低的呼唤将她从自己的世界拉回现实，格雷达兰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你也在这里？”

　　是的，我在这里，我一直在这里。歌德澜特转过头去，看到法师眼中突然浮现了一种她也说不清楚的火焰，他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

　　“岁月之国不相信爱情与眼泪，他只崇拜力量与权力，作为人族，我就是靠魔法生存的。”他好像在对她说话，又好像在自言自语，“即使在旅途中，我所感受到的力量也绝非如此简单。在这片土地上生存的人们炼就水火的灵魂，魔法是吞噬一切，包括灵魂的火焰，钢铁则是背弃一切，包括真理的利剑。”

　　“即使如此，你也在渴望着。”歌德澜特说道，夜晚的寒意侵入她的身体，瞬时她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格雷达兰扬起一边眉毛，疑惑地看着她。

　　“那是我们无法得到的。”她轻柔的声音在寂静中分外清晰，西卡雷斯的预言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隐约地，她似乎开始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