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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魔邀宴 Demon’s Feast

Tormentlife

  “混蛋,这庄园主人的架子也太大了吧!怎么到现在都不露面?就这样叫人在这里干等着,难不成……”

  “你就不能安静一会儿?”坐在我斜对面的律师推了推眼镜,白了一眼坐在她旁边不停抱怨的屠夫,打断了他的呱噪。

  “哼,恐怕是你的肚子在抗议吧!你真的该减肥了!”医生的语气有点阴阳怪气。

  老实说,那套笔挺整洁的黑色西服裹在屠夫那硕大无比的身躯上,如同一只养得膘满肉肥的企鹅,在沙滩上不停地扭动着身子。

  “减肥?!见鬼,别提那个该死的减肥。我可是试了上百种方法,可却越减越肥。那些混蛋医生可只认钱,根本就不管你的死活。”屠夫极不耐烦地朝医生挥了挥手,“我可不想再给他们的腰包里送那冤枉钱。”

  正在屠夫大放厥词的时候,只听得“咕噜噜~~~”一声,他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周围的人一阵狂笑,顿时将刚才自我介绍后的沉默及尴尬一扫而光。而屠夫的脸臊得如同猪肝一般,立时便不再做声了。

  所有人都笑得流出了眼泪,可坐在我右边的美女根本就没有理会这个茬,兀自低着头玩弄着纤细的手指,时而戳了戳面前精致的纯银餐具,仿佛在她的周围根本就没有人。

  啊,请原谅我那个糟糕的记性,那些人的名字长得我根本就记不住。为了方便记忆,我索性给他们起了那些浅显易懂的代号。

  “我说,你们认识这里的主人?你们又是怎么认识的?”记者的天性顿时暴露无遗。可所有人都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左顾右盼地看着旁边的人。四周又陷入了一阵令人不安的沉默。

  屠夫再也憋不住了,从西服的口袋里费劲地掏出了一张黑色请柬,甩到了记者的面前。

  记者慢慢地展开那张请柬,轻轻地读了起来:

  “亲爱的图夫先生:

   恭喜您有幸成为特别幸运的七人之一。请于××××年××月××日晚上9:00参加于默特庄园举办的晚宴,届时您将会收到一份令您永生难忘的礼物。请务必准时出席!

                                您真诚的朋友
                                D.M


  读完此信,记者把它交还给了屠夫,若有所思地问道:“你们都认识这个叫D.M的人?”

  沉默,又是一阵无言的沉默,所有人都直勾勾地看着这名记者,期待他会有什么让人信服的高见。

  当记者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自己的身上时,清了清喉咙,说:“我也收到了这样一份邀请函,内容大同小异。其实嘛,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个叫D.M的人。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无良的恶作剧;不过,我特有的职业感觉告诉我,这里面一定大有文章,在这个古怪的请柬背后一定有能够让大家都感兴趣的事。一旦报道出来,说不定还能够上头版头条呢!”

  记者说完之后,得意地扫视着瞠目结舌的众人,摊了摊手,然后说:“人人都有好奇之心。难道不是吗?”

  难道仅仅是好奇之心,就能够解释我们为什么要聚到这座杳无人烟的荒凉庄园,来见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好奇心会害死猫!”一个陌生的女声从我的旁边响起。

  我转头一看,发现刚才对周围事物漠不关心的美女此时已然抬起了头,微微翘起了那张抹得殷红的双唇,涂着浓密睫毛膏的双眼朝记者所在的方向斜了斜。

  “你,拜托不要说这么吓人的话。就算是‘猫’,也应该是只‘小野猫’才对。”坐在美女对面的律师似乎有点得理不让人,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那冰蓝色水晶项链。

  “有的人啊,明明没有什么教养,还非要学别人冒充上等人,也不知道自己的斤两。”美女说完,晃了晃脑袋,瞟了一眼气得快要冒烟的律师,而她耳朵上的钻石耳坠闪闪发光,恍着我的眼睛。

  “你,你,你什么意思?你给我说说清楚,究竟是谁没有教养?”平时妙语连珠的律师此时却有点力不从心。

  “好了,都不要吵了!女人天生就是麻烦,整天叽叽喳喳的,长舌妇,也不知道究竟在搞点什么。”医生的话似乎切中了她们的软肋,一时之间竟都偃旗息鼓了。

  记者终于抢到了话语权:“我说,你们有没有发现?这里只有六个人,可邀请函上说一共请了七个人。那么那第七个人……”

  “应该是还没有到。”医生忽然接口道。

  “嗯,有这种可能。不过,也可能是迷路了吧!”记者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怀表,打开看了看,“咦”了一声,说,“居然还没有到8点。嗯,不对,我的表怎么停了?你们有谁可以看一下时间吗?”

  “我的表怎么也停了?我可是今天刚上的发条,真是奇怪了!”医生皱着眉头应和道。

  “哈哈!看来还是我的肚子最守时了。”屠夫终于从刚才的窘境中挣脱了出来,得意地拍了拍那个圆滚滚的肚子。

  我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慢慢地摸出了怀表。在打开之前,我在心中默默地祈祷:万能的主啊,请让我的表也停下吧!可我的耳中却听到轻微的声响,那分明就是机械运转的声音。

  “你们看,墙上不是挂着钟吗?”律师指着本应是女主人所坐的方位,说,“9点这不快要到了吗?”

  “刚才,它就在那里吗?”记者满腹疑惑地问道。

  原来那是挂钟的声音啊!看来现在根本没有必要再看我的表了,我长出了一口气,把表放回口袋,整了整衣襟,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对于我这个中产阶级来说,上流社会的晚宴时间确实有点晚。幸亏我早有准备,否则我定会像那屠夫一样出尽洋相,成为众人的笑柄。

  我仔细地端详着这个仿佛从另一世界忽然冒出来的挂钟。这种长方形的挂钟随处可见,不足为奇。但在指针的末端似乎有一对若隐若现的黑色翅膀在不停地闪动,如果不仔细看是决然难以发现的。我以为自己眼花了,便揉了揉眼睛。定睛看时,翅膀居然还在那里闪动,似乎是它们指引着时间走向9点。在餐桌上那忽明忽暗烛光的映照下,翅膀的形状也时大时小,不停变幻,呈现出不规则形状。

  此时,四周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盯着那个挂钟的指针。不停的“嘀哒”声将时间渐渐推向9点整。远处隐约传来几声沉闷的雷声,天似乎要下雨了。

  “当当当~~~”钟声如期响起。最后一下钟声消失之际,宴会厅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从外面闪进来一个人。他身穿着黑色西服,黑色皮鞋,打着黑色领结,戴着白色手套。五官相貌在门的阴影下根本无法分辨,只是觉得此人颧骨高耸,身材有些偏瘦。

  “尊贵的客人,晚上好!我是默特庄园的管家。主人将为各位来宾亲自下厨烹饪主食,届时将为各位带来与众不同的饕餮大餐,并衷心地希望各位能够在今晚的宴会上尽兴。那么现在,晚宴正式开始!”那人所说的话虽然很客气,可是语调却总觉得有些冰冷。难道是多年的管家生涯使得此人说话不带有丝毫个人的感情色彩?

  于是,在那人上前菜和开胃汤的时候,我想借机仔细观察一下管家的形貌。可奇怪的是,自始至终他都背着烛光,以至于我根本就无法看清楚他的脸。

  “还有一个人怎么现在还没有到?”记者似乎很在意那第七个被邀请者,难道他们两个……

  “嗨,时间都过了,他一定不会来了。我们就在这里尽情地享用美食,不用管它了。”屠夫一边狼吞虎咽地啃着实物,一边抢着回答记者的提问。

  律师抿着嘴巴,厌恶地朝屠夫白了白眼睛,仿佛坐在她旁边的只是一头好吃懒做,没有教养的“肥猪”。

  我旁边的美女优雅地运用着精美的银质餐具,充分展示了那双纤细柔美之手。修长白皙的手指与白银刀叉搭配得天衣无缝,美不胜收。她抿了一小口红酒,嘴角露出了微微笑意。

  我忽然感觉到有道恶意的目光直刺我的脊背。待我抬头四处张望时,这种感觉却又一下子消失了。难道是我太敏感,多心了?

  终于等到了上主菜,当揭开盖子的一瞬间,一股奇异的肉香味顿时在大厅中飘散开来,刺激着每一个人的嗅觉,我情不自禁地深深吸了一口气。

  那块肉放在盘子的正中,四周适当地装饰了些蔬菜。我用餐刀轻轻地切下一块肉,缓缓地送入口中,一种前所未有的爽滑口感和美妙感觉顿时挑逗着每一个味蕾;那种奇妙的感觉根本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真可称得上是大师级的水准。它既没有牛肉的腥味,也没有猪肉的臊味,更没有羊肉的膻味。无论刀工、色泽、火候还是口感,都处理得恰到好处,无可挑剔。即使特级厨师的水平也不过如此。

  “这个,真的是人间美味!”记者对面前的主食啧啧称奇,“我的好奇心更强了,我现在更想知道这里的主人究竟是何方神圣,能够做出如此珍绝的口感和滋味?”

  “1945 年份的Chateau Mouton-Rothschild红酒,”美女笑了笑,说:“这里的主人不仅有钱,而且很有品位。用这种酒搭配鹿肉真的是相得益彰。他会是谁呢?”

  “各位,请放心,主人很快就会和大家见面了!”管家的语调依旧平缓,不带有丝毫的感情色彩。

  忽然,一阵奇特的钢琴声滑入了我的耳膜,一开始只是低低切切的细小声响,后来越来越响,并加入了尖锐刺耳的小提琴声;最后演变成了巨大的轰鸣声,充斥着整个脑海。我的头顿时传来阵阵剧痛,我死命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可那个声音没有丝毫减弱,如同盘根错节的古树一样纠结在脑中,始终无法消除。我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朦朦胧胧中,我感觉周围的人只是呆呆地看着我的异常举动。难道他们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正当我觉得自己快要崩溃的时候,那个乐声竟消失得无影无踪,头也不再感到有丝毫疼痛;而那个声音仿佛不曾出现一般。我刚想长出一口气,一阵低沉的管风琴声随即盘旋在我的脑中,曲调和刚才那个一模一样,只是没了任何让人不适的感觉。

   美女撇了撇嘴,说:“Toccata and Fugue in D minor(《D小调托卡塔与赋格》),巴赫最经典的管风琴曲目。咦,没有想到这里居然还有管风琴。”

  凭空传来了一阵鼓掌声。那个声音居然是从头顶上发出来的。

  “大家好!非常感谢你们接受我的宴请来参加这个宴会!我想我的仆人们应该没有怠慢你们,你们也应该充分享受了我特意为你们烹饪的美食。不过,是不是感觉意犹未尽呢?”

  “你是谁?你在哪里?”律师有些不安地问道。

  “尊敬的小姐,要知道,忍耐是美德。放心,我会给大家充分的时间来享受接下来的游戏。”我忽然感觉到那个声音有点不怀好意。

  “你究竟是谁?你到底想干什么?”我高声问道。

  “哈哈哈,我当然就是这个默特庄园的主人,并且就在你们中间。”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中的刀叉,迷惑地环顾四周。可除了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庞之外,就只有在一旁站立的管家。

  “难道是他?”所有人都怀着同样的疑问,目光齐刷刷地投向站在门口,沉默不语的管家。

  “D.M,DM,DM。我知道了,是Demon。”记者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脸上跳动着兴奋的光彩,掩盖了那个令人不安的谜底。

  屠夫歪着脑袋,说:“什么?Demon?恶魔?你是说恶魔邀请了我们?别开玩笑了!这世界上哪会有什么恶魔?这个全部都是胡说八道,骗骗小孩子的鬼把戏。我根本就……”

  此时,一道夹杂着尖锐声响的耀眼白光,撕裂了幽暗的夜空,随之而来的雷声震耳欲聋,大地也随之震动。头顶上的水晶吊灯不停地摇曳着,忽明忽暗。

  “……”屠夫的身子一哆嗦,顿时紧闭双唇,住口不说了。

  “哈哈哈!”恐怖的笑声充斥着整个大厅,“欢迎来到恶魔庄园!”

  “快让我出去!”律师早已失去了往日的沉着冷静,扑向了大门。她不停地转动着门把手,疯狂地敲打着通向外面世界的大门,可看似单薄的大门却始终纹丝不动。一时之间,绝望的女人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嘴里发出了最恶毒的诅咒。

  美女气定神闲地看着张皇失措的律师,惬意地靠在椅背上,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医生忽然抄起了一把银质餐刀,冲向了兀自在门口呆呆站立的管家。他轻而易举地抓住了管家的手臂,刚想把他拽过来,然而医生的神色却起了微妙的变化。他使劲一拉,管家的手臂应声而落,连同那套黑色西服一起软软地飘荡在空气中。

  一个光溜溜的骷髅头突然从衣服里蹦了出来,随即漂浮在空中,不停地转动。良久才停了下来,那双空洞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在场的众人,两排牙齿不住地磨动,发出令人战栗的声音。

  医生的手一哆嗦,掌中的餐刀顿时滑落到红色的地毯上。

  刚才天不怕地不怕的屠夫,此时也有些手足无措,惊慌地看着旁边的人。

  记者好奇地看着这光怪陆离的一切,眯缝着眼睛,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医生猛地把衣服套在骷髅头上,阻断了那双恶毒的视线。沉闷的磨牙声时隐时现,似乎遥不可及,却又那么真真切切。他扶起了律师那柔弱的身体,将她安置到原先女主宾的座位上。

  屠夫凑上前去想看个究竟。此时,律师已渐渐地清醒过来,她反手给了屠夫一记响亮的耳光,愤怒地说道:“你这头蠢猪,你给我滚开!你不要碰我!”

  屠夫捂着被打肿得半边脸,恶狠狠地盯着刚才还如同受惊小猫似的律师。

  “这只是一个无聊的玩笑,我在做梦,马上就会醒来的。”我使劲地拍了拍自己的脸,喃喃自语道。

  “哈哈哈!”恐怖的笑声又从头顶冒了出来,“诸位,请安静!我就在你们中间,只有找到我的人才能够离开这里,时间是2个小时。但,如果到了午夜十二点还没有人能够找到我的话,你们就将葬身火海!哈哈哈…….听,现在已经10点整了。”

  挂钟的指针飞快地旋转,错乱的钟声伴随着杂乱无章的钟摆,如同一支未受过任何训练乐队的合奏。突然,指针正巧停在了10点整,沉重的钟声撞击着每个人的心灵。

  “那么,Game Start!”恶魔的话音刚落,所有的烛火顿时熄灭,四周沉入到无尽的黑暗之中。

  闪电透过窗户斜斜地照进屋中,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投射到墙上,微微地摇摆着。

  “谁?谁在哪里?”一个变了味的声音颤抖着问道。

  四周一片死寂,无人出来应声。蓦地,一撮火苗在我的对面闪现。一开始只有零星一点,后来越来越多,直到餐桌上所有的蜡烛都被点亮。

  “啊~~~”一声狂乱的尖叫打破了无尽的沉默。

  原先坐在我对面的律师,正直挺挺地挂在水晶吊灯上。那条光彩照人的项链,此时已深深地嵌入颈中。痛苦扭曲了端正的五官和那副精明能干的妆容,死亡已经夺走了往日的神采,那双娇弱的手在临死前还拼命地抓着那条无情地夺走生命的项链。

  鲜血顺着嘴角滴落在那件宝蓝色的晚礼服上,滴落在餐盘上,滴落在餐桌上。 尸体微微地晃了晃,便“轰”地一声坠落到布满残羹冷炙的餐桌,斜斜地横在上面,横在我的面前。一只手不经意间划过了屠夫的面颊。屠夫的脸上顿时死灰一片,嘴唇不停地打着哆嗦。

  “她已经死了。”医生黯然地说道。

  骷髅头突然从西服底下窜了出来,蹦到了律师的身上。“死了,死了,死了……”尖利的声音刺进了每个人的心中,“主人杀死了她!”

  “这根本不是什么玩笑!有人杀了她,就在我们面前。”记者此时才开始明白问题的严重性,有点神经质的说道,“不,是恶魔,是我们中间的恶魔杀了她。”

  “该死的混蛋,”屠夫狠狠地骂道,“都是那个该死的骷髅头搞的鬼,我要亲手把它砸个稀巴烂。”说完,他便冲上前去,对着骷髅头挥起了拳头。刚要砸下去的时候,骷髅头却四分五裂,散落在猩红色的地毯上。那些碎片慢慢地化成了几滩液体,渗入到地毯里,如同喷溅上去的鲜血。

  “这是什么?”美女从身上拿起了一团东西,刚想凑近灯光观瞧,那团东西似乎动了一下。美女的手猛地一甩,那团东西径直飞到了屠夫的身上。

  “是……是……舌头,舌头。”屠夫的声音如同阴鬼一般。他跳了起来,拼命地晃动着庞大的身躯,用手使劲地拍打,想把它甩掉。可那块血肉模糊的肉块始终紧紧地粘在屠夫的身上,不停地蠕动着,往下滴着红色的汁液。

  “是她的舌头。她的舌头被齐根割掉了。”医生指着餐桌上的尸体说道。

  律师鼓着那双无神的眼睛,张着的嘴巴兀自冒着血红色的泡沫,而她嘴里的舌头真的不翼而飞了。

  “是他的舌头,一定是他的舌头,他的舌头来复仇了。”美女的声音忽然变得声嘶力竭,她再也顾不得什么繁文缛节,抱着头在桌角边瑟瑟发抖,“不要来找我,不要来找我,我什么都没有干,什么都没有干!”

  一张张阴沉的脸,在微弱烛光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凝重。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屠夫的身上。

  屠夫似乎感到了那一道道炽灼的目光,他忽然停了下来,惊恐地看着我们,喃喃地说道:“我没有杀她,我不是恶魔,我真的不是恶魔,我不是啊~~~~”

  “首先,你离她最近,完全有杀人、挂尸的便利,”记者缓缓地说道,“其次,我们都听到你和她的争执,而且她还给了你一巴掌。于是你怀恨在心,便杀了她,这是你的作案动机。当然,最重要的是,‘舌头’道出了天机。只有真正的凶手才会知道那团东西究竟是什么。你恐怕是怕她会喊叫才割下她的舌头吧!或者,是用手硬拉下来的。你的手上一定还残留着血迹。你敢给我们看看吗?”

  “不,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杀她,我没有~~~”屠夫的声音带着哭腔,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们,颤抖着伸出了双手。

  刺目的鲜血还没有完全干涸,清晰地印在屠夫宽大的手掌上。

  “这是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屠夫的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一般。

  “让我来告诉你,”记者义正词严地说道,“因为你是真正的凶手,你就是藏在我们中间的恶魔。快,快抓住它,别让它给跑了!抓住它,我们就可以离开这个倒霉的鬼地方了。”

  我们一拥而上,想制服那个膀大腰圆的屠夫;四周顿时陷入一片混乱。尖叫声、怒吼声、闷雷声交织在一起。……忽然,所有人都若木鸡似的呆立在当场。

  记者手里拿着沾满鲜血的餐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屠夫。

  屠夫的脖子裂开了一个长条形的伤口,如同张着血盆大口的怪兽。鲜血喷溅在记者的身上,洁白如雪的墙壁上,还有……我的脸上。他拼命地抓着脖子,喉咙里发出无人能够听懂的“咕噜”声。粘稠的血浆溅落在屠夫雪白的衬衫上,如同点点鲜红的落梅;那些红点随着屠夫的挣扎不断蔓延扩大,最终他的全身都沐浴在鲜血之中。

  他绝望地挥舞着双臂,仿佛想抓住那不断逝去的生命;随后身体一阵抽动,便朝后轰然倒在了餐桌之上。伴随着餐具的落地摔成碎片之声,几盏蜡烛猝然熄灭,屋内的光线立时变得昏暗起来。

  记者面无表情地望着屠夫,溅满鲜血的面孔在烛光的阴影下显得更加狰狞。他缓步走到屠夫的面前,舔了舔有点干裂的嘴唇,举起了手中的餐刀。

  一道微弱的银光似有似无地闪了一下,屠夫的肚子已被整整齐齐地剖开了。那些热气腾腾的内脏争先恐后地挤了出来,臭烘烘的味道就像倾泻而出的垃圾。不断晃动的肠子让人不禁想起腌肉店正在风干的香肠。屠夫的肚子已不再高耸,如同水泥地板一样平坦。现在,他应该不会再为自己的体形发愁了。最终,那些徒劳无功的挣扎终于停止了。

  怪异的香水味,混合着血腥味、汗臭味以及腐臭味,让我几欲作呕。

  狂风在窗外呼啸而过,席卷着暴雨不停地敲打着窗棂,发出略带节奏的“嘭嘭”声。昏暗的烛光下,墙上那斑驳的血迹显得更加阴森恐怖。

  “见鬼,你为什么要杀了他?”医生冲上前去,一把抓住了记者衣服的前襟,“你疯了吗?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记者茫然地看着医生,餐刀从手中滑落到地面上,随后他狠命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我也不想杀他,我真的不想杀他,可是他……他是恶魔啊!”

  “恶魔?!对了,他是恶魔,为什么我们还是没有办法出去?”医生冲记者吼道,“答案只有一个,他根本就不是恶魔。他只是一个可怜的替罪羊,恶魔的替罪羊。或许,……”

  “或许,什么?我不是恶魔,你不要这样看着我。”记者的目光开始有点变得狂野。

  “镇静,千万别上了恶魔的圈套!”我觉得事情根本就不对劲,我们的一切都在恶魔的掌握之中。我们根本就是在……对,自相残杀。

  “不,不要这样看着我。你们才是恶魔,你们都是恶魔。”记者开始有点神志不清。

  “安静,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来,休息一下,你马上就会没事了。”医生轻柔的话语如涓涓细流般缓缓地流淌进记者的心里,他的表情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医生迈步缓缓地朝他走去,手有意无意地往餐桌伸去。

  “恶魔,你才是真正的恶魔!”记者突然发疯似地冲到了医生的面前,死命地掐住他的脖子,“我要杀了你这个恶魔。你们都是恶魔,都是……”

  医生的脸顿时涨得通红,他拼命地挣扎,想摆脱那双扼住自己咽喉的双手,可是却无能为力。

  墙壁上出现了一道长长的人影,缓缓地移动到记者的身后,与屠夫喷溅在墙上的血迹叠加在了一起。

  我顺着记者的身体往他的身后观瞧,刚才还蜷缩在桌角的美女,此时手中擎着已熄灭的烛台。她散发披肩,暗红色的晚礼服像在血水中浸过一般,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阴冷的眼睛中放射出两道令人不寒而栗的光芒。

  她高高地举起烛台,狠狠地朝记者的头上砸去,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

  暴雨猛烈地冲刷着玻璃窗户,隆隆的雷声不绝于耳,时明时暗的闪电与微弱的烛光交织在一起,映照出墙上那不断跳动的人影。墙上挂钟的时间已悄然逼近午夜十二点。

  殷红的鲜血混合着惨白的脑浆,沾在美女的脸上。记者俯卧在地上,此时已然没了任何动静,在他的身下是一滩红白相间的液体,不断地混合交融,如同一幅变幻的抽象画。医生则蹲在一旁,捂着脖子,不停地喘着粗气。

  美女抱着烛台,冷冷地问道:“谁?你们之中,谁才是真正的恶魔?”

  医生的眼光在我和美女的身上扫来扫去,忽然定格在了我的身上。他冷冷地笑道:“真正的恶魔往往是表现最少,话最少的那个人,这样才能防止别人的怀疑。而你,你就是真正的恶魔!”

  “不,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根本无法辩解。

  他忽然越过记者的尸体,朝我冲了过来。我刚想逃开,可一只巨手已紧紧地抓住了我的脖子,我想喊叫,可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我想掰开医生的魔爪,可手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

  医生那张面目可憎的脸就在我的面前晃动,血红肿胀的双眼向外喷射着地狱般的熊熊烈火。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举起手中的餐刀,朝我的身上猛力地戳来。痛苦如潮水一般淹没了我的身体,我苦苦地挣扎,却始终抓不到任何救命稻草。恍惚中,我斜眼瞥见美女冷酷的眼神和麻木不仁的表情,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彻底放弃了。

  他轻轻地放开了我,随即一把把我推倒在地。我静静地躺在地上,无力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感觉到那些滑腻腻的肠子正挂在外面,还有不断跳动的心脏。我听着血液不断从体内流失的细微声响,剧烈的疼痛击溃了我的神经,死亡离我越来越近。哎,那个没来的人真的是够走运的。

  我的意识正渐渐离我而远去,朦胧中,我听见一声沉闷的倒地声。当四周的一切归为黑暗沉寂之际,午夜的钟声悄然响起。

  “当当当~~~”

  Game 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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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过了多久,一小时,两小时,还是三小时?我的意识开始逐渐恢复。狂风暴雨不知何时已然停歇,四周万籁俱寂,唯有燃尽蜡烛的青烟在空中飘散。

  忽然,我看到那个已化成血水的骷髅头渐渐地从地毯里升起,原先白森森的颜色已经转变为血红色。他漂浮到了我面前,发出一声颤抖的声音:“主人。”

  我站了起来,抖了抖翅膀,踢了踢地上那具破烂不堪的尸体,这已经不能再用了。我举目四望,六具,哦,不,七具尸体横七竖八地依斜在大厅中。美女和医生紧紧地抱在一起;医生的餐刀刺进了美女的后心,而美女手中烛台上的尖针则狠狠地插在医生的后脑勺上。

  而我邀请的第七个人其实早就来到了这里。他已然被我做成了美味佳肴,端上了餐桌,供在座的众人享用。他的血肉将随着那些腐败不堪的躯体一起腐烂发臭。而他,则是一名挪用侵吞他人巨额钱财银行职员,那些钱恰恰都是用别人的血汗换来的。

  屠夫为了蝇头小利,用残忍的手段杀害了自己的妻子,不仅抛尸荒野,更是诬赖无辜之人成为了替罪羊。记者随心所欲,凭空臆断的失实报道使得多人倾家荡产,流离失所,暴死街头。医生怕他和美女的私情被其丈夫拆穿,在手术台上故意不作为,和美女合谋一起杀死了她的丈夫。而我那宿主,则是一个道貌岸然的教授,他多次剽窃自己学生的研究成果,不仅居为己有,更逼得其中一人愤而自杀。而为他们的罪行辩护的就是巧舌如簧的女律师,她使得无辜之人锒铛入狱,屈死刑场;罪恶滔天之人则快活自在,逍遥法外。

  没错,你已经猜对了,我就是恶魔,隐藏在幽暗深处的邪恶使者。现在,我已经悄然来到了你们身边。我无所不在,无所不能,永生不灭,没有人能够杀死我。

  因为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我的存在

  或许在不久的将来,某一天的清晨,一张黑色的请柬不经意间出现在你的枕头下,书桌上,或者窗台边。那时,我亲爱的朋友,你能拒绝我的邀请吗



                           完稿于2008年4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