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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朝一梦1-3
火箭弹造成的损失,史书上没有记载。史书上说的是,秦始皇诏令天下,捕捉刺客。张良赶紧更换了姓名,往距离秦国腹地(陕西)最远的江苏跑去了。张良更换了姓名,说明那个大力士可能还是被捉住了。
张良在江苏北部的下邳窝藏下来,当行侠。下邳这个地方前几天我从上海开车回来(回北京)还路过,叫做邳城,城心有一个大象的巨塑,不知是什么来历。周边几个城市的雪都及时铲了,惟独这里的马路上积雪像北极一样冰滑。我在冰上开车,路好像又开错了,就开的略为有点慢,后面一个大巴却玩命地飞跑,一路按喇叭尖叫着骂我。我就在前面堵着它慢慢开,不让道,一直对峙了一两公里,双方才舒舒服服地分开。后来,我想向路边一个黑车司机问路,他一看我带着求助的表情过来,立刻就启动车子逃跑了!好有个性啊。总之这是个民风轻猾的地方,显得兵荒马乱的,《汉书》里讲这一带人的“急疾专己、地薄民贫,好为奸盗”,意思是急躁、专为自己,看来至今都没有大变化。
这一地区在秦朝时候叫做泗水郡。
中国的地形是由黄河、长江两条大河雕琢出来的,其实两者之间还有一条平行的淮河,淮河流贯安徽、江苏北部,在淮河以北又有一条古代有名但是现在快干涸的大河,就是泗水。泗之两岸、淮北地区(古称淮泗之间)在秦朝时代被上帝埋放了一个潘朵拉的盒子:这一地区不但窝藏了恐怖份子张良(在下邳,苏北),在下邳一百公里以西还有二流子刘邦在沛县鬼混(也是苏北,今徐州沛县),下邳一百公里以南则是韩信的neighborhood(淮阴),韩信正挎着长剑在农贸市场里晃悠。项羽的老家宿迁则在下邳以南五十公里,他正在那里学习“万人敌”的技术。下邳西南一百二十公里,则是后来有名的起义之地安徽大泽乡。看来整个淮北兼泗水两岸(江苏北部、安徽北部)是个天高皇帝远的好地方,躲藏着无数混世魔王和亡命天涯的人们,真是个造反者的渊薮。
既然项羽的家就在下邳附近,不免要与张良发生交结。项羽有个族叔叫做项伯,项伯一不小心杀了一个人,只好四处乱跑,却没有地方躲。张良正好在下邳这里装大侠(“为任侠”,就是走江湖老大的冷酷路线),于是就把项伯窝藏收留下来。因为他比较有钱,又有一帮小弟,所以能罩得住项伯。凭了这些关系,张良跟项氏建立了不错的交情,后来他一直在刘邦、项羽两大集团间跳来跳去。
下邳城里有个老头子也很坏,经常以欺负年轻人为乐。有一次张良在下邳城外一个桥上走――邳城外不远有一个沂水,我开车还从沂水上的桥开过了,不知是不是这个桥――张良并不是过桥,而是在桥上心事重重地东张西望(好像一个卖光盘的)。老头子走到他旁边,拍拍他的肩膀说:“这位孺子(小弟的意思),你看见我这只鞋了吗?我现在把它脱下来,然后扔到桥下去。请问,你看你能不能把它取上来!”
“什么意思啊?你的话让我听得很没方向感哎。”张良一愣。
“不要管,赶紧取上来。”说完老头就把鞋子扔了出去。鞋子像个乌鸦一样,落在桥下沙地上。
张良说:“你是哪个山头的?找打架是吧。你不是我的冤家派来玩我的吧!”说完,按史记的记载,张良就要“殴”这个老头子,因为张良是“任侠”来的嘛。但是这个老头子很老,“殴”起来恐怕胜之不武。经过史书失载的一段思想斗争,张良居然放下拳头,决定不“殴”,而是老老实实地下了桥,把鞋子拣上来,还给老家伙穿上。
一般来讲,一个疯子啊、傻子啊、乞丐啊,邋遢不堪,却敢故意悔谩你,说明他往往身怀异禀,想试试跟你有没有缘份,所以你一定要善待他。郭靖就是这么跟九指神丐洪七公好上的。这位秦朝版的“洪七公”穿上鞋子,就大摇大摆地走了。按道理,张良应该追上去,一口一个“前辈”地问个究竟,“洪七公”才有足了面子,好教他武功。但是张良有可能是有事走不开(可能还需要继续卖光盘),就没有追,而是呆在桥头傻傻地站着。
老头子看见张良没追来,很是气恼,但又不甘心,只好很没面子地又转身折回来了。他走回到桥上,对依旧在那里卖光盘的张良说:“我看你这个小弟还是有些天分的(‘孺子可教也!’),这样吧,五天以后我还在这个桥上等你。”
张良很想问问等我干啥,但他觉得这样问显得自己很傻,和自己装行侠逞意直行的宗旨不符。于是他张了几张嘴,只说道:“诺!”(OK)
五天后的一大早,张良由于打不到车――我们不知道古代有没有出租马车,也许有吧,样子也许就是双辕车,秦朝开始出现了双辕车,从前是单辕两马,而单马两辕更简便,是一次车辆史上的革命――张良打不到车,结果到了约会地点,老头子已经早到了。这个老头子非常喜欢耍大牌,就像美女自恃甚美就对迟到的男生要耍脾气一样,他转身就走。
张良赶紧追他:“我已经来了,我已经来了,对不起晚了一点点!”
“下次吧,这次你迟到了,本小姐――本老汉没有心情了!”
张良苦苦追求,老头子方才说:“好吧,再给你一个机会,五天后还是这里,一大早啊。不许再迟到啊。”五天后的一大早,张良终于打到车了,但可能是牛拉的车,比较慢,结果还是迟到了。老头子哼地一甩秀发,拎着坤包掉头就走。
张良追了半天,只好再改下次。
这回张良学乖了,吃完夜宵,扛着帐篷就来桥上等了,好像等门票的一帮歌迷。终于没有迟到。老头子从怀里掏出一本《太公兵法》:“这本书我本想带进棺材的。但是看你心诚,禀赋也好,适合当我的传人。我便宜点,十块钱卖给你。你回去好好研读,学成了其中的‘如来神掌’,未来直可以作帝王之师啊!好啦,你就不要谢我啦,快点拿钱来吧!十块钱很便宜你了!”
张良目瞪口呆,拿出十块钱,买了书,满腹狐疑地拿回家研习,未来终于成了“汉初三杰”之一。但是《太公兵法》这本书却没有传下来,据分析,其中一些内容被融进了后人写的《黄石公三略》里边,所谓黄石公,就是桥上这个欺负人的老头云云。此文转自潇水网站 http://www.xiaoshui.com.cn.
作者潇水,堪称国内趣味历史写手第一人。以“反无趣”和“反没智慧”为口号,用诙谐的语气演绎历史而不忘尊重史实。青铜时代系列成为一套“披着无厘头外衣的严肃历史再现”。秦朝一梦1-2
虽然刚刚坑掉了一些蒙事的文学方术士,但似乎骗子们还是前仆后继。一个神汉告诉秦始皇说,出去旅游(“游徙”)能减少灾病。于是公元前211年,秦始皇开始了他最后一次出巡。这次与以前的不同,跨时将近一年,除了视察地方,还兼有延神祷寿的作用。
他一路高歌东进,从吴越地区绕到了山东。他身边的博士告诉他说,东海里的大鱼妨碍了腼腆的神仙们的光临(这个博士也不是什么好博士,应该坑掉!)。于是秦始皇就驾帆出海,用连弩(古代机关炮)射杀了一只巨大的鱼。这种“机关炮”可以连续发射弩箭,是战国晚期的发明:在常规弩机上面装了一个竖形的箭匣子,像机关枪那样,可以把匣子里长短不一的箭噌噌噌地都射出去。但是射程不远,只宜近距离群发。所以可以猜想老秦是贴近了这头大鱼射击的,真不要命了。
演出完这个秦朝版的《老人与海》,秦始皇终于被折腾得闹病了(可以见到神仙了!)。
当时已是夏季,五十岁的秦始皇躺在返回咸阳方向的车里,激动地叫道:我真的好想再活五百年!可是病情却日渐沉重。
秦始皇躺在“温凉车”里,这车的样子像一个纸房子架在车上(使人联想起烧给死人的纸糊房子)。穿过可以推拉的铜制车窗,外面的山东大地上红日升腾。秦始皇望着车窗外的日出景象,用古代英语喃喃说道:I’m not kidding,北方的日出跟南方就是不一样!
北方的原野僵而平坦,日出光大而煌明,火焰炽烈,光照天下。南方的原野温而软,日出也迟迟疑疑,跳起来再落下,反反复复,好像一只篮球(这是因为南方多丘陵,随着观察者譬如秦始皇车子的移动,日出也就在丘陵的表面吞吞吐吐)。终于太阳升上来了,但南方多雾,无甚火力,颜色好像橙黄色的橘子,太阳静静的,凉凉的,温婉地不敢正眼看人间,羞怯怯地挂在天角,仿佛喝醉酒的月亮。
南方人的性格,也仿佛这醉酒的月亮一般温软。但是呢,这是现在南方人的样子,两千年前的南方人,多是狠人。譬如秦始皇巡行吴越地区的时候,曾有两名群众演员,前来围观。其中一人年轻魁伟,望见了秦始皇的赫赫仪仗,就说道:“这个男主角可以取而代之。”意思是他要上去演。
这个发言人名字叫项羽。项羽还要乱讲,被项梁捂住了嘴巴:“不要乱讲,全家杀头的罪啊!”――项梁是项羽的叔叔,所以成熟稳住一些。他大约担心被导演听到了,俩人就得从群众演员中除名。不过项梁也是豪杰,他从此开始留意自己众侄子亲戚中的项羽。
这两个群众演员,敢在这里乱叫,可见南方人众对于秦始皇的普遍态度,也许还不是很恭顺的。这是因为南方接受秦人的统治晚,而且距离秦帝国核心地区(关中平原)遥远,所以不大服气。
远东也是同样的情况。山东原本是齐国的疆土,距离秦国遥远,被征服得也最晚。于是去年山东与中原交界的地方掉下一颗陨石,就有当地的坏蛋拿刀子上去刻了七个大字:“始皇帝死而地分”。
“始皇帝死而地分”是什么意思呢?按无产阶级学者的说法,是人民群众憎恨秦始皇的残暴统治,纷纷闹着造反。按资产阶级学者的解释,则是六国的亡国贵族与大家族们,盼着秦始皇死好趁机复国。
后者的解释比较让人赞同。所谓“地分”就是土地回复分封的意思。希望大秦帝国破灭,从新回到七国并立的分封局面。
一个著名的旧贵族子弟――张良,甚至急不可待地开始了锤击秦始皇行动。
张家的爹原是韩国的相国,他的爷爷也是,先后为五代韩王服务,张家祖上也是韩国王族的远亲。我们知道,韩国和山东六国一样,推行贵族政治,这是一种没落政治,后被秦人革掉了。但是这种政治在习惯了它的东方六国民众和士官们看来,还是有着大约鲁迅所说的“嗜痂之癖”吧。他们对贵族们有一种割舍不去的爱。
不管怎么样,张良和他爹都是准贵族,当韩国灭亡以后,韩王族被撵下台,张良过起了拉登的游击队生活。由于是五代相国,所以经济上比较宽裕,光家僮就有三百人,张良用家里攒的些钱积极训练大力士,带着一群恐怖分子乱跑。张良的目的就是复国。
终于抓住了机会,趁秦始皇一次出巡,张良带着一个古代狙击手,在河南原阳县郊外一个叫做博浪沙的高地埋伏下来,准备向秦始皇下毒手。张良为此行动还特意从黑市购置了一枚古代炮弹:六十斤重的铁锤,呈瓜形。如何发射呢?当时没有肩扛火箭发射筒,好在狙击手是个大力士,准备肉力发射。
这个大力士智商很低,他俩在山路上埋伏着,久等不至,心里非常忐忑,不禁替秦始皇担起忧来,就对张良说:“那谁不会路上出什么意外吧!”正这时候,秦始皇坐着像新娘结婚那样的车队过来了。每辆车子都涂着十几层的植物漆,上边画着云霓鬼兽,油光鉴人,车尾建着各色羽毛做成的彩旗,气派豪华逼人。跟现在结婚的车队一样,秦始皇的坐驾大约处于第二位,他前面有一辆全副武装的战车开路――战车上用虎豹眩目的皮子装饰着。
张良对狙击手说:“瞄准六马皇车,准备,肉力发射――,10,9,8,7••••••2,1,发射!”
但是想不到秦始皇的车速太快(它是六匹马拉的,一般的车子两匹马,车轴外面的密封壳里通常放的润滑油是猪油,秦皇帝的车大约却是鲸鱼油,所以车更快)。火箭弹在飞行的时候,秦的坐驾已经迅速前移了,炮弹落在了后边的随从车――副车上。就听咣当一声,副车变成了鸟窝形。被击中的人像流产的鸟胎一样,躺在了铁制鸟蛋的旁边。
唉!瞄准前面的武装战车就对了。此文转自潇水网站 http://www.xiaoshui.com.cn.
作者潇水,堪称国内趣味历史写手第一人。以“反无趣”和“反没智慧”为口号,用诙谐的语气演绎历史而不忘尊重史实。青铜时代系列成为一套“披着无厘头外衣的严肃历史再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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