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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潇水说论语3-2

      第九句:子曰:“吾与回言终曰,不违,如愚。退而省其私,亦足以发,回也不愚。”

      这一句是品评人的,跟治国或者修身什么的没有太大关系,所以我们可以轻松一点。孔子说:“我跟颜回这个家伙说话,一整天,他听了我一火车的话,也反问不出一句问题来。这个人跟呆子一样,要气死我了。可是他回去之后呢,却常跟别人议论我的话,还经常发挥我话的意思。发挥的还挺好。看来,颜回这人不是呆子啊!”

      颜回这么做,大约就叫“讷于言”吧。

      “讷于言”在孔子看来,是贤人的特点。大约弟子对大人“讷于言”,也是敬和礼的表现吧。

      第十句:子曰:“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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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论语》“为政”第二


        “为政”这一章仍然是讲比“仁”低一些的具体的好品德的。

        第一句: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这是给自己的理论打广告的。如果你用道德教化(推仁),你就会像北极星一样,只需要呆在自己的地方,根本不用动,众星就都拱着你了,天下就大治了!

        这是在打广告。为什么道德教化――具体来说是用仁来教化,就会有这么好的效果呢?你想,大家都讲仁,地球能不像天空一样静谧美好吗?呵呵。当然,具体的理由我们后面还要再讲。

        第二句: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这一句话跟上边没关系了。孔子说,《诗经》三百篇,它们统一的特点就是,说真话!

        是的,《诗经》不管是歌颂的,还是抱怨的,都是真情实感,像是天真无邪的小孩一样。后来的诗,现代的文章,能做到这一点吗?

        第三句: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咦,这个跟为政有关系了。如果以政令和刑罚来治理国家,老百姓虽然不犯错误,但脑子里是无耻的(只是因为怕刑罚而不干坏事,这样的人还是不知耻的)。如果用“仁”(德)和“礼”来治理国家,老百姓不但不干坏事,还特有操守。

        这段话,充分表达了孔子的政治观。理论上讲,这似乎应该是成立的,教化了吗,人的操守必然提高了。但是,实际上,我认为教化并不能像他说的,使得民众知耻还有操守。要想让人们知耻,有完备的人格,靠的是社会体系的平等民主。在专制体系下,再怎样教化,人们也是没有荣誉感(没有知耻),没有完备的人格的。专制体系下,再怎么教化,也只是获得一些没有责任的,没有道德操守和荣辱心,没有崇高信仰的民众。你的教化,只是让民众假声假气地应和,来装作接受了它罢了。

        不信,看看,明清时代的民众和臣子们的样子,其道德沦丧,行为污浊,昏昏然整个帝国皆是也。最后,出现的就是鲁迅所看见的,一帮围观杀人的麻木的看客。教化难道在明清做的不够多吗?可人们照样做不到“有耻且格”。其专制,注定了它的民众的人性。教化,根本是东风无力的。

        而在一些相对民主平等的国家里,似乎并没有孝悌啊、忠信啊、仁义啊、礼仪啊这些翻来复去、满山满谷的教化,但民众却是接近“有耻且格”的。在明清,教化虽多,官吏民众,却是大片大片的“无耻且无格”。

        社会结构是第一位的,相对于专制对人性的塑造影响,教化好比一根头发去抵抗千钧秤砣。

        第四句: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这是孔子讲自己的人生轨迹的话。孔子说,我十五岁开始把念书当作志向了,三十岁就有基础了,四十,一般人怎么忽悠,都忽悠不了我了。到了五十,我知道自己有很多东西是做不了了(我的学说不能行于世,是天命使然,我也都习惯了)。到了六十,外界那些反对我的学说的人的话,传到我的耳朵里,我都跟没听见一样。因为我已经对我的学说笃信到骨子里了。到了七十,我爱怎么说怎么说,爱怎么干怎么干,所说所干,其实都自动是我的学说的派生品来的,所谓从心所欲,但都不越我的宗旨。

        这是孔子对一生的总结和似乎的哀叹啊。

        第五句:孟懿子问孝。子曰:“无违。”樊迟御。子告之曰:“孟孙问孝于我,我对曰,无违。”樊迟曰:“何谓也?”子曰:“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

        三桓中的孟孙家的孟懿子问孔子,什么是孝。孔子说,不违背老爹,就是孝。

        孝,作为孔子的“仁化”(道德教化)以治国的学说中的一个重要的道德内容,孔子对它有着特殊要求,那就是,光养老,那不算孝,而不违背老爸的政治观念,才是孝的最大之处。

        光养老,这样的“孝”,对治国有什么用呢?

        但是,孔子后来上了马车,还在思考自己的这句话。这句话是不是太教条了呢?如果爹是个杀人犯,是个贩毒分子,你不违背老爹的人生原则,也是孝吗?于是,孔子就跟自己的驾驶员樊迟聊起来了,孔子说:“刚才我跟孟孙家的人探讨孝来着。我对他说,孝就是不违背。”

        樊迟是个粗人,曾经像孔子请教怎么种地,把孔子气了个半死。樊迟果然不懂,开口说:“您说的啥意思啊。”

        孔子这时候已经经过思考,就把对孟孙说的话给升级完善了:“我认为,孝,就是不违背礼仪。老爹活着的时候,遵守着礼仪来侍奉他;老爹死了以后,遵守着礼仪来安葬和祭祀他。”

        这里,孔子又把礼仪的地位放在了孝之上了,合不合礼仪,是孝的最高标准,而不要求教条地一味不违背老爹了。意思是,如果老爹有违背礼的地方,我不听老爹的,而听礼的,我这也是孝。

        “礼”,是孔子的第二个基本点啊。坚持着“仁”(含孝等)和“礼”,在孔子看来,世界就是有希望了啦!

        第六句:孟武伯问孝。子曰:“父母唯其疾之忧。”

        孟孙家的又一位,孟懿子的儿子孟武伯,小名叫猪的(彘),也跑来问什么是孝了。孔子回答他说:“让爹妈只担心着你会不会闹病。”

        这是什么意思呢,一个好孩子,处处行事按照仁和礼,自然按孔子的分析,就没有什么还可让爸妈操心的事了。就剩疾病这个东西不是仁和礼能防治的了的,所以爸妈只担心他不要疾病罢了。做到这个程度,才算是孝呢。

        孝,已远远不是给爹妈养老的意思了。走上正道,才是对父母的孝啊。
        而走上正道,譬如守着“仁”和“礼”,又是为孔子的教化治国服务的啊。所以孔子讲的孝,最终还是以服务于治国为着眼点啊。

        第七句:子游问孝。子曰:“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

        这又是一个来问孝的。孔子回答说:“现在人只把孝,理解成养父母。其实,就是狗和马,一样被人养着。难道像养狗养马那样养养老爹,就算是孝了吗?对父母没有敬,怎么算是孝呢?”

        这里,孔子又从态度的角度论孝了,孝,就是要对父母有敬。

        而对父母敬,归根结底是接受父母的价值观和原则。所以,“我大清”以孝治天下,就可以抓住一代代人的思想灵魂了。

        第八句:子夏问孝。子曰:“色难。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馔,曾是以为孝乎?”

        又一个来问孝的。孔子说,遇上干活的时候,让年幼的来动手(现在好像也是这样),有吃喝的时候,让年老的先动筷子,这就是孝了吗?这不是。孝是在子女的容色上!

        还是那个意思,孝是要敬。

        “作者潇水,堪称国内趣味历史写手第一人。以“反无趣”和“反没智慧”为口号,用诙谐的语气演绎历史而不忘尊重史实。青铜时代系列成为一套“披着无厘头外衣的严肃历史再现”。潇水网站 http://www.xiaoshui.com.cn. 潇水邮箱:befaithful@yeah.ne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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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潇水说论语2-5

          好,现在我们就接着看《论语》这本书,希望你不要因为看了上边的分析,而减少了关注这本书的兴趣。就像晋文公重耳的老师胥臣说的那样,有些古书上的道理,我们虽然没有能力办得到(或者说它的效用可能并不像写它的人期望的那么大的),但知道知道也是好的。呵呵。

          “学而”第八句:子曰:“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过则勿惮改。”

          孔子说:君子(就是血统高贵的上等人)要表现出正经的样子,否则就失去威严。是啊,你取得这样的社会地位,当了卿大夫家族的掌门人,不是靠着自己的本事,而是凭着血统,那只得装装样子――像英国王室那样摆摆样子――才能吓唬到别人啊。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讲,君子不重则不威,对我们普通庶人,是没有太大修身的借鉴作用的。庶人再装严肃,也是庶人,就像犬羊,蒙了虎皮,也不会就是大王。庶人得凭自己的本事和能力来证明自己。

          第九句:曾子曰: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

          这又是可爱的曾子说的,他要求把丧礼要办的尽量严肃认真一些,对于死去的长辈们,经常想着他们,这样,民风就变得笃厚了。

          为什么要对丧礼这么恭敬,对先人如此追思呢?因为,在从前,大家族的先人,对国君是一贯恭敬的,一般的庶民的先人,对大家族掌门人是效忠和服贴的。所以,咱们经常想着一点先人,势必就能延续先人们的价值观念和生存习惯,从而保持了国君和大家族这些在金字塔上已经处于高的阶层的既有位置。这对于孔子的那一个中心,当时是大有裨益的。社会的既有秩序就可以一直传下去了。如果对死人和死人从前的行为观念都不当回事,甚至敢于上去踏上一万只脚,那么,社会就要改变它的既有运转机制了。

          如果民国时代,鲁迅、胡适这帮人,能天天想着先人,慎终追远,他们是绝对不会喊出提倡白话文,取代文言文。

          鲁迅、胡适都是受了儒家教育的,但是他们最终却敢于不听儒家老夫子的教导,不尊重先人们规定好了的生活方式与社会机制。这就见出,儒家的这一大套教化,终于是力量有限的。在鲁迅、胡适以前的明清时代,之所以人们接受这套教化,我看,不是因为这套教化太有力量,而是皇帝规定的那些社会结构、土地政策、职业模式、开科取士的控制士人的官僚体系(一大套属于法家范畴的体系),约束得这帮人没有办法不接受皇帝得这一套儒家思想。当皇帝被冯玉祥将军客客气气地请出了紫禁城以后,专 制的法家体系全部瘫痪,儒家的思想再声嘶力竭,人们也不再装着信奉和受用了。

          所以,还是那个老观点:经济、法令这套物质机制,决定着社会秩序和人们思想,而儒家的书本上的教化,其实并不像想象的那样真能为人们洗脑。

          教化,永远只是锦上添花的附丽的事情。以为教化就可以管理社会,而没有实际的绊在他脚上的东西,我看是行而不远的。有了脚下绊住他的东西,再加些教化,就可以尽善尽美。没有前者,而只有后者,后者也就只能向孔子老先生那样四处碰壁了。

          第十句:子禽问于子贡曰:“夫子至于是邦也,必闻其政,求之与?抑与之与?”子贡曰:“夫子温、良、恭、俭、让以得之。夫子之求之也,其诸异乎人之求之与?”

          这是两个弟子之间的对话。其中的子贡后来变成了一个带有纵横家色彩的商人大款,有着肥马轻车,但是子贡很聪明,又善于辞令。孔子对他又爱又讨厌。爱的是他的聪明,讨厌的也是他的聪明。

          子禽问子贡说:“孔老师周游到各个国家,当地的君主大臣都拿国事来咨询他,这是他上敢着求到的呢,还是人家主动乐意请他的呢?”

          看来子禽是个官迷,。子贡说:“孔老师温、良、恭、俭、让,人家都敬佩他,所以请他啊。孔老师就算是求官,也跟一般人不一样啊。”

          这一节没有什么可值得发挥的,只是说只要你有本事,是珍珠总是要发光的,是屎壳郎总是要升天的。不过呢,我觉得孔子没有一点炒作,也不是容易发光的。周游列国本身就是送货上门啊。

          第十一句:子曰:“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

          这是孔子教导大家族的掌门人的。所谓大家族,就是三桓之类,卿大夫家族,他们有世袭的封邑和官位。当时的政治,就是这样几家大家族的联合政治,是一种近似的“贵族民主”政治。说它带有民主,是因为几家贵族和君族之间互相制衡,所以没有后来皇权时代那么一元专 制。

          孔子说,父亲在当掌门人的时候,儿子没有什么事干,所以主要看他的政治观点。父亲死了,他接班当掌门人了(同时是国家的官),就看他的行为表现了。如果他在三年里边,不改变父亲的政策,那这也算是孝啊。

          这跟“慎重追远”是一个意思。孔子说这些话,大约也是对着三桓来的。三桓的先人,是比较奉承国君的,可是现在的接班人,却咄咄逼人,改变了先人的作法,这大约算是不孝啊。

          抛开具体所指来看,孔子总是希望儿子遵从老爹的那一套观念和机制,这样既有秩序才会万年不坏。孔子讲话发言,处处都是为了维护着他的那“一个中心”。也正是因为如此,儒家思想,才在后来皇权专 制时代被统治者笑纳和定位国教。

          当然,法家的东西,也是为了维护君权或皇权的,只是儒家从修理人的脑子入手,法家从桎绊人的脚入手。

          第十二句:有子曰:“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也。”

          这里,已经开始出现孔子的第二个基本点,“礼”了。礼,就是礼仪,礼仪使人们亲近调和。但是注意,这个礼仪,可不是我们庶人曰常见面握手什么的礼仪,而是特指中上阶层的,所谓“礼不下庶人”。这种贵族之间的礼仪,所以说,是先王一直传下来的,最美好的东西。礼仪有什么用的,就是让人调和,互相不争斗。所以,“礼”这个第二个基本点,和第一个基本点“仁”一样,是服务于孔子的“一个中心”――维护社会等级秩序和君权的。

          礼仪像是一条条高速公路,把人们串联通达起来,这是它的“和”的地方,但是呢,如果你越轨也不行,那就要翻车出路外了,所以礼也节制着人。譬如君臣之间,礼仪使得他们既和,又互相保持了一定的等级尊卑的节制。

          礼仪就是这么为社会秩序,金字塔中的秩序,服务着。

          有子喜欢死这个礼仪了。

          第十三句:有子曰:“信近于义,言可复也。恭近于礼,远耻辱也。因不失其亲,亦可宗也。”

          这是讲跟人打交道的。有子说,你跟别人约定什么事情,要想让别人对这事守信去履行,必须所约定的东西,符合一般的义。什么叫做义,就是社会上被认为一般正确的东西。比如抢别人的,骗别人的,这就不是义。你跟别人一起约定去联手骗人,这种不义的约定,恐怕实行起来,对方不讲信用了,你也怪不着对方,只能怪自己最一开始就走歪了。所以,有子说的这个意思是,凡事要慎始,才能善终

          这最终还是劝人们走正道的。所以,还是在教化大家呢。

          第十四句: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

          可能是因为孔子给徒弟们提供的伙食不好,所以孔子说,人啊,不要总想着吃饱,吃好,住好,而要多想着做事,快点做事,少说一些,说话要慎重,然后找个有道行的人,跟着他请教、询问,这样,才开始算是个好学的人了。

          处于大学求学阶段的人,可以把这个当作自己的箴言,指导每一天。

          第十五句:子贡曰:“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子贡曰:“《诗》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谓与?”子曰:“赐也,始可与言《诗》已矣。告诸往而知来者。”

          这是谈作为一个人的修身标准的。人吗,不外乎分成两类,穷人和富人。当然,不穷不富的也有,那就算是中产阶级了,那这句话就不是对中产阶级说的。一般穷人,人穷志短,所以见到比他富的人,就不敢坚持自己的主张,而听着大款发表意见了,自己处处卑顺,有的时候,还要显出谄事的样子。譬如一帮人出去春游,挣钱少的,往往就听着最有钱有势的来指挥。而一般富人呢?就会觉得自己很牛,所以傲气,对人昂着脖子,比较骄。什么叫“骄”呢?比如有资本的人就会骄。譬如你是上海人,你觉得这是个了不起的资本,于是就会骄。这个骄,是骄人的骄。所以,富人就会骄的。子贡说:“如果穷人不谄,富人不骄,这他们算是不错了吧。”

          孔子说:“那还是不如穷人能够在穷中找乐子,富人不但不骄人,甚至还能主动地学礼仪。”

          子贡明白了,于是引用了一句《诗经》的话说:“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您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

          孔子高兴了,对啊,你把我的意思掌握了。

          如果你看到这里没理解,那也不要自卑。我们没有孔子、子贡聪明,不算是智障。子贡引的诗“如切如磋如琢如磨”,都是加工象牙或者玉石时的工艺。所以他暗含的意思就是,人要不断地加工自己,追求更加完美。所以,穷人做到“不谄”还不够,还要主动安贫并快乐着,富人“不骄”也不够,还能学礼精进。所以,子贡引的诗,和孔子的意思,正是互相比喻。所以孔子夸奖子贡说:“跟你这样的人,才可以讲诗经啊。我说了上半句,你能说出下半句!”

          这个故事,既告诉了我们穷人富人该怎么找到自己的生活坐标,还表达了孔子要求人们追求不断自我完善的观点(简言之,仍然是以德(仁)治国、以教化治国的范畴),最后还把中国人所推崇的一种思维方法给阐释出来了,那就是,不是通过逻辑分析,而是通过痹徽、类比和感悟。

          第十六句: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

          孔子说,不要总是怕别人发现不了你的才华,怕没人欣赏你,要更多去欣赏和发现别人的才华。

          孔子有这么一个观念,就是当你自己有所欲求的东西的时候,你要想到,别人也会有类似的欲求,所以你要帮着别人去实现他这同样的欲求。实际上,这就是孔子的“仁”!后面我们还要再说这一点。

          如果臣民各阶层都讲上段说的这种“仁”了,如何还会争斗?社会各阶层也就各安其位了,国君的地位自然也就安,于是社会和谐,国家大治了。

          而且,实际上,一旦有了上述说的“仁”,其它那些小的好品行,也就全派生出来了。譬如“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就是仁的思路的推论。

          回顾这《论语》的第一章,孔子还没有清晰交代出他的仁和礼的基本点,但是,类似于仁的一些好品行(孝啊,悌啊,信啊),他却讲了不少,这都是开胃小菜啊。

          “作者潇水,堪称国内趣味历史写手第一人。以“反无趣”和“反没智慧”为口号,用诙谐的语气演绎历史而不忘尊重史实。青铜时代系列成为一套“披着无厘头外衣的严肃历史再现”。潇水网站 http://www.xiaoshui.com.cn. 潇水邮箱:befaithful@yeah.ne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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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潇水说论语2-4

            该怎么评论孟子这个思想呢?我们说,孟子的逻辑推理是前提条件缺失的。当时,列国交争,兼并激烈,以求统一。诸侯国君个个都要修工程和打仗,以保护自己的本国领土和对我扩张。不是你想少打仗和修工程就能少下去的。

            还有,你不打仗,让农民们缓和富起来,富起来之后,按孟子说了,还是要出去征伐那些“不仁政”的令民“冻饿”的国家,以谋求自己的王业。那么你还是打仗了,这个打仗,不还是要“夺民时”,使你的民的福利又削弱了。于是你的民也开始流于“冻饿饥寒”、“妻离子散”,所以你赶紧停下不打。不打,民富宽暖饱一点,你又赶紧再去打,一打,不行了,又得停下不打。如此循环,何时能完啊?这已经是我的脑力所理解不了的了。

            所以,其实,积极的办法就还是商鞅说的奖励耕战。既要积极地对外打仗,又要积极地奖励发展农业。农业的发展不是靠减少打仗这种相对“消极”的办法而获得的,而是积极地用行政、土地、经济政策来促进农业,使农与战两不误。这是一个很难的事情,但是通过后来法家的实践和秦国的胜利的事实,说明它是可以实现的,那就是积极用赏罚的办法调动自己的臣民努力耕战。实际上,周文王、商汤的最后统一天下的成功,也是这么做的,而绝不是孟子说的不打仗、行仁政、宽和待自己的民,不夺民的“农时”而获得了王天下的成功的。

            孟子在魏国待了一段时间,魏惠王终于不能从他的教义中得到什么帮助,也就没有让他做官的意思。

            孟子离开魏国以后,又对齐宣王宣传他的仁政,说:“行仁政的步骤是这样的――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国君爱护自己的家人老小,对亲戚仁义,对哥们孝悌,对臣僚仁心荡漾,态度孝敬恭谦。这种风格推广到大臣身上,大臣也就仁义孝敬,大臣再推广到小臣,小臣没处推广,就推广到自己的老婆孩子、邻居街坊,邻居街坊再从爹传到儿子,儿子传到弟弟,弟弟传到弟媳妇,媳妇教儿子,儿子教老婆,于是全国民不断推广仁(就好像病毒在散播一样)。于是,最后国民都是好人了,国家自然也就好了,国家好了,自然战胜它国,于是您就王天下了,这就仁者无敌了!”

            这套用意良好的东西,真是孟子的苦心发明啊。看行仁义、行“仁政”,就是领导人通过行使仁义而起到推行仁义的作用,道德教化,最后众人都仁义了,国家大治。它实际上是通过推行以“仁”为主的等待一系列道德因素,通过道德教化来治理国家的意思,把它归纳起来也就是儒家的“以德治国”。

            这听上去是个完美的理论,但实际却并不现实可行,《吕氏春秋》就贬斥这种“仁推广”理论说:“仁者能仁于人,而不能使人仁。义者能爱于人,而不能使人爱,是以知仁义之不足以治天下也。”也就是说,你自己可以仁义,但是却难于推广给别人的。因为人的本性,是容易走向恶的。孟子的仁义推广理论,实在是实验室里的想象,硬去推广,亲戚、小臣、大众,也只是迫不得已假作仁义来敷衍。

            可是孟子却说推广仁义简单的要命,比捡起一根羽毛,折掉一根树枝还容易。只要你当领导的这么做了,下面人就自然跟着。但实际上真是那么容易吗?根据历史情况,比如推广雷锋精神和焦裕禄精神,实际这么多年下来,实际上有几个“雷锋”和“焦裕禄”出来?

            孟子的这个理论,有两个前提要求,第一,领导人本身是真的仁义的,可是我们说领导人本身也是人,也有私人利益要去追求,他能做到绝对仁义吗?如果他都做不到绝对仁义,他怎么能把这个仁义传染和教化给下边的人。第二,官僚和民众看见领导人仁义了,就拥戴领导人,于是自己也乐意仁义。这是建立在孟子的“性本善”的前提下了,如果下属官僚和民众是性本恶的,看到领导行仁义,不但不拥戴,反倒乘机占领导便宜(比如那个滥竽充数的南郭先生就是占那个行仁义的领导的便宜),你硬去推广仁义,搞品德教化,最后只能出现假仁假义,大家作出仁义的样子骗你,实际则把黑手伸向你占你和国家的便宜。

            只有解决了上述两个要求,在此之前,孟子的理论是行不通的。

            而这两个要求能解决吗?我们听听康德的观点。

            康德认为,人的私欲永不可免(私欲不可克服,不论领导还是下属),道德完人永不求(很难找到或教化出来)。那么,按这种理论,康德就认为,以道德教化(推广仁义,“以德治国”)来提高大家从而建立一个幸福发达社会,是不可能的。

            但是,当以民主宪政使人们彼此互为制衡时,在这个制度之下,就算是魔鬼,也只能空有无限坏心却做不了多少坏事了。也就是说,人民群众的普遍素质哪怕再低,也不会妨碍到民主制度的运作,进而也不会妨碍社会总体福利水平的提升。

            看来,康德的观点和《吕氏春秋》的观点是一样的,行仁义这种道德教化――所谓以德治国,是一种乌托邦的幻想,除了假仁假义以外,并不能真正提高社会能力。有效的办法,是从体制和机制的手段上下功夫。

            “是以知仁义之不足以治天下也。”――道德教化、仁义推广、以德治国、推行仁政,这些骨子里相同的概念,经过上面的分析,我们对它的可行性已经有了认识了。

            看来康德也是个承认“性本恶”的法家类型的思想者啊。他认为,机制和体制,不怕人性恶,哪怕你恶得像魔鬼。而道德教化,则要求每个人潜力上都能成为圣人。

            不过,孔子发明的,孟子推动的这种儒家的仁义教化的理论,这一治国用的理论,虽然实际上不能有助于国家的强大,但它用于个人品德教化,倒也确实为中华民族创造了若干美好品德的要求。所以,《论语》这本本来谈仁义治国的书,现在作为道德修养的书来看,来影响中国人,美化我们的伦理观念,提供若干道德箴言,还是可以用的。实际上,这种书目前也只能这么看。

            “作者潇水,堪称国内趣味历史写手第一人。以“反无趣”和“反没智慧”为口号,用诙谐的语气演绎历史而不忘尊重史实。青铜时代系列成为一套“披着无厘头外衣的严肃历史再现”。潇水网站 http://www.xiaoshui.com.cn. 潇水邮箱:befaithful@yeah.ne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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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潇水说论语2-3

              说到这里,我实在忍不住了,还是想讲讲儒家的仁(以及仁所驾驭下的孝啊、信啊、爱人啊、慎独啊、好贤不好色啊等翟烩些低一级的概念),它们到底是怎么一个来路,去求的又是怎样的一个目的呢?

              这个时候就要讲讲孟子。孟子是把孔子的“仁”理论,发挥得最为极致的,因此成了“亚圣”。

              孟子跑到魏惠王那里,曾经宣传仁。

              当时魏惠王已两鬓班白,见到孟子时第一句话就问:“叟!不远千里而来,有什么办法可以利吾国。”意思是,您老不远千里跑到我们魏国大梁来,有什么好办法可以为我们国家谋利?

              不料孟子大怒,他说:“你们天天嚷嚷着利,我却只要谈义!”

              孟子是不许别人谈利的,他解释说,如果国君整天想着的是怎么对我的国家有利,卿大夫整天想着是怎么对我的家族有利,士民们整体想着是怎么对自己有利,那么上下交争利,就会社会动荡。卿大夫为了与国君争利,就会向上弑君。所以不要提利,要提仁义,如果卿大夫都讲仁义,就不会向上侵犯自己的国君。孟子说:“未有仁而遗其亲者也,未有义而后其君者也。”意思是,仁的人会照顾自己的亲戚(而国君和下面的卿大夫往往都是亲戚来的),而义的人会把维护国君利益放在首位。

              我们说,孟子的前半句话是对的,上下争利确实会导致社会动荡,但后半句话他的解决办法(行仁义)是无效的。

              追逐利益,是本性来的,靠提倡仁义也是改变不了它的。鲁国是讲仁义讲得最多的国家了,可是三桓照样分割了公室。应该用法家的办法,从取缔分封制的角度,从根本上摧毁卿大夫与国君争利的经济基础,而不是靠向这些人宣传仁义,来让他管住自己贪婪的嘴巴和黑手。

              法家取缔分封,把受分封的卿大夫的封邑,变成由不世袭的招聘来的职业官僚来管理的郡县,并受法令监控制约,这种做法,和孟子讲的国君对下面倡导仁义,目的上都是一样的,都是为了国君张目的,为了崇君的,但是显然法家的办法更有可行有效。
              (注:实际上,教化的效用确实不是很大。后代的皇帝时代,之所以能把臣民们都牢牢地控制住,不去反他,表面是因为有着儒家的仁义道德忠君等思想教化着,这种教化,这种教化下人们对皇帝价值观念的接受,最终实现了秩序的稳定。其实,真正起作用,或者说更大起作用的,还是因为皇帝在经济上、组织上、政令上、社会结构设计上,剥夺了臣民的自由空间,用政策把农民限制在土地上,把士人束缚在皇帝系统的单位里,一旦这些人脱离这个组织,连养活自己的出路都没有,所以,只好顺从皇帝的意识形态,或者更多实际是表面上佯做顺从皇帝的意识形态,但不管怎样,是形成了稳定的社会秩序。则皇帝所采取的这些办法,仍然是法家的办法。这就是法里儒表。法家其实更是维护等级和崇君的利器。在崇君和维护等级秩序上,我们认为还是法家起的作用更大。现代社会也是如此,农民们被集中在集体公社里,市民们集中在档案管理着的单位里,于是,主流意识形态就被接受了。现在,主流意识形态渐渐被大家看淡,而意识形态走向多元化,不是因为现在的宣传教化比以前力度小了,而是单位、土地这种东西已经限制不了人们了。所以,起决定作用的,还是法家的这些办法。)

              谈到具体行仁义的办法时,孟子又对魏惠王讲:“你应该这么办!不要违背农时,老百姓庄稼就吃不了了。不要把鱼打光,砍树要选时候。五亩的宅基地啊,旁边种上桑,五十岁的人就可以穿帛了。鸡豚狗彘这些东西,不要失其时(不知怎么个“失时”法),七十岁的人就可以吃肉了。一百亩的自耕地,也不要夺其时(又是“其时”),全家几口就不会挨饿了。然后让大家聚起来,讲孝悌的道理,这样老头就不会扛着东西在马路上走了(意思是有活雷锋帮他扛)。你这么一弄,然而还不称王,我绝对不信。”(这最后一句跳跃过的逻辑环节也太多了!怎么这么一弄就能王天下了?!)

              孟子所谓的“不失其时”,就是鸡豚狗彘这些东西,要注意它们的发情期,在发情期内莫打扰人家,以免影响优生优育。这个小东西对于称王天下有什么用呢?这又不是搞养殖场竞赛。

              其实,孟子看似可笑的回答还是有它一定“道理”的。为什么反复强调“不失其时”呢?我们说,如果一个国君总是动用民力去修项目,或者征发战士出去打仗,那就会使得这些人暂时脱离农业生产。须知,种庄稼也是讲时候的,冰一化,十几天之内就必须播下种,否则地面的墒水就不足了,如果这时候政府搞大工程或者要打仗侵略别人,把你调走了,那么就算回来以后再有时间,也干不了什么了,今年的收成就大受影响了。所以古人要求“不夺农时”。

              孟子认为,对农民不夺农时,少去征发他们打仗修项目,则农民们自然就会其乐陶陶地把农业搞好,吃肉穿帛(这就是行“仁政”)。而你竞争对手的国家,老出去打仗修项目(不行“仁政”),则它的民众必然“冻饿饥寒”“妻离子散”都想造反。于是,您吊民伐罪,带着你的高兴的农民去征伐他们,说您不当王能行吗?这就是“仁者无敌”!周文王和商汤就是这么胜利的!

              所以,孟子这里讲的就是行仁义(或者说行仁政)的第二个好处,它不但可以保住君位免受动荡(上边已经说了的崇君),还可以给诸侯国带来王天下的效果――就是兼并诸侯,成为周天子那样的众国之王。

              “作者潇水,堪称国内趣味历史写手第一人。以“反无趣”和“反没智慧”为口号,用诙谐的语气演绎历史而不忘尊重史实。青铜时代系列成为一套“披着无厘头外衣的严肃历史再现”。潇水网站 http://www.xiaoshui.com.cn. 潇水邮箱:befaithful@yeah.ne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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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潇水说论语2-2

                第四句:曾子曰:“吾曰三醒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曾子这个人,是孔子的高徒里边,资质比较鲁钝,但堪称最教条的一个了。当然这里的教条,是个褒义词,我们是很敬佩他这种教条地笃行自己的观念原则的人的。先说说曾子这个人。曾子大名曾参,孝到了极点,有一次他给瓜秧除草,却把瓜秧锄断了,他爸爸打他,他咬牙受着,也不敢跑(他爸爸叫曾点,就是那个“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的,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的家伙,一起游春,是个愉快的待业青年。本来他是个文雅人,但打起孩子来,倒不手软)。

                不但挨打时候,惹不起爸爸,曾子对儿子也不敢惹。有一次他哄儿子,说乖,不闹啊,不闹就给你杀猪吃。还真当真,他果真把宝贵的肥猪给杀了,不管他那爱猪的媳妇如何阻挠。

                为了孝敬侍奉父母,曾参竟然不去做官,做到了“父母在,不远游”的境界,齐、楚、晋国请他都不去,就在家闷头写《孝经》,完成孔门的传道工作。后来曾子死的时候,身下边垫着个漂亮的席子,他觉得自己不配用这么好的席子,自己也不是当官的,级别也不够,赶紧给我换成破的吧!大家遵命,七手八脚抻起他来弄席子,没等席子弄踏实,他就断气了――“慎独”到了死都不能马虎的地步。

                所以说,曾子对教条的信奉,确实达到了不自欺的地步。没人管着他的时候,他也一板一眼地笃行着自己所信奉的教条,我们管这个叫慎独。一般在专制时代的人,都最缺少慎独的习惯。因为他们都不太占有自己,自己的一大半被皇帝占有了。所以他就缺少自尊和自我意识,说的不好听点,有点儿自己不把自己当了完整的人来看了。所以,他也就是不会坚持自己的原则。所以在没有人监督的时候,他就不能慎独了。一个企业也是这样,如果不把员工当作与老板有对等人格的人看待,员工也就不会自我要求和约束自我,不会慎独。而全靠着法令来督导和约束他们。这是专制的特点,是专制的产物。

                曾子说的“吾曰三醒吾身”,就是他慎独的具体操作。他每天问自己三个问题:第一,我给别人出主意,有没有尽力尽心呢?有没有偷着藏着不肯全拿出来为了对方好呢?我跟朋友打交道,有没有不讲信用的时候呢?我给别人讲课,有没有偷工减料,该讲的没讲,白骗人家培训费的呢?

                曾子用于自我要求的这三样东西,尚不是儒家最高原则的仁和礼的本身,但属于仁之下的一些派生出来的好品德。也算是一盘小凉菜吧。

                我们说,一个人能不能慎独――所谓慎独,就是在信息不对称,或者在没有人监督的情况下,他照样坚持履行自己所信奉或者社会所赞许的一般符合道义的东西,如果企业员工能做到这一点,那当然是最让老板高兴和觉得占便宜的事了――是取决于这个人有没有独立完整的人格。而在专制的统治或者管理下,人们是没有独立完整的与皇帝对等的人格的,求之慎独就不可得了。

                所以,欲求曾子这样三醒吾身的“慎独”,不能靠着说教,拿曾子当榜样来劝诱也不行,而是靠着周围给他创造的是民主平等还是专制的环境。
                总之,曾子讲的无关此书的最大宏旨,也是一个小菜。而且我们已经把它咀嚼了。

                第五句:子曰:“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

                这是孔子本尊又出来了,他说,领导一个大国――千乘之国,像齐、鲁都是几千乘之国,也就是说它们有几千辆战车,战车是从各城邑征收上来的,以战车的数量衡量一个国家的大小和实力――需要有恭敬的态度,而且讲信用,还要节省财用,少从人民身上征敛,而且也少征发劳役,征发劳役的时候也不要耽误农时。

                这长长的孔子的一句话里,并没有提到仁。但是,这其实就是仁的具体技术。行这样的政治,就是仁政。

                行仁政有什么用呢?国君对下面行仁政,有两个好处,其实也就是讲仁有两个好处。第一是大家也学着讲仁,于是就不会想着犯上了,崇君的作用就实现了,换句话说,国君的地位就实现稳固了。第二个好处,在仁政下,人们生活舒坦了,富有了,国力就发展了。这样的讲仁讲仁政的国家,去打那些不讲仁、不讲仁政的国家(那些国家的老百姓饥寒交迫),就会无敌于天下了。就是“仁者无敌”了。当然,这些意思,孟子比孔子发挥得更透彻和极致。孟子说,商汤和周文王就是这么赢取的天下。甚至出现了,别的不讲仁政的国家的居民们都盼着商汤来打和征服他们的局面。商汤打东边的国家的时候,西边的国家的人就抱怨:什么时候来打我们啊,都等着呢!商汤打西边国家的时候,东边的人就抱怨:怎么还不打我们啊,我们都等的不耐烦啦!

                孟子说的这些东西是真的吗?我们这里也先不议论。总之,仁,以及行仁政,就是孔子儒家思想的一个极大的核心,这是他和法家、纵横家、墨家所根本不同的治国观念之所在。孔子这里已经开始初步提到它了。

                第六句: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

                孔子说:我的徒弟们啊,为师对你们的要求是,在家的时候,就讲孝,出来了呢,对哥哥和师兄们呢,就要讲悌(就是弟弟要听大哥的),还要讲信用,还要爱别人,爱哪种别人呢,重点是爱那些有“仁”的人,多跟那些有“仁”的人来往。这个做到了,就算百分之八十成功的人了。如果你还有余力,你可以再学点文化。
                可以看的出来,文化学的好不好,不是孔子第一关注和要求的,把人的观念和德行做好,却是头等大事。

                第七句:子夏曰: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其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

                这是子夏说的话了。子夏是孔子的学生中后来也当了教授的,跑去了山西开讲座班,魏文侯都成了他的徒弟。
                子夏说:一个人啊,该怎么做人呢?要把精力都放在尊重贤人和追求贤德上,不要老想着追求美女和女色!对父母要竭尽全力地孝,对国君要敢于牺牲地忠,对朋友要有信用。做到了这些,虽然文化课学的不好,我也判定这个人算是毕业了!

                看来,子夏这话也是对他自己的徒弟们讲的。跟孔子的意思一样,文化课不是最重要的,具备了以仁为统领的信、忠诚、孝的诸种好品德,才是最了不起的。

                “作者潇水,堪称国内趣味历史写手第一人。以“反无趣”和“反没智慧”为口号,用诙谐的语气演绎历史而不忘尊重史实。青铜时代系列成为一套“披着无厘头外衣的严肃历史再现”。潇水网站 http://www.xiaoshui.com.cn. 潇水邮箱:befaithful@yeah.ne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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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论语》“学而”第一

                  孔子善于炒作自己,孟子说他是圣之时者也,就是说他是圣人中最时髦的。孔子的仁和礼的思想,也不算多大的独创,在周公以来一贯是讲这个的,只不过孔子把它讲的非常生动饱满,而且他的一生又在悲怆着实践着这一点,所以他的人格征服了我们。

                  孔子也是要炒作的。整天跟着他的那帮徒弟,就是他的粉丝和炒作者。当然这个队伍后来又扩大到列国的名卿大夫乃至君主。他们把孔子的发言,用跟帖的形式,都记录和传达出去,集结起来,就是这本《论语》了。

                  《论语》后来被外国人(譬如黑格尔)看成了讲述人生箴言的书,其实孔子讲述的时候,处处是暗扣着为政而谈的。如果把它当作心灵鸡汤和快乐法则讲给大家来听听,实际上也许会把孔子气死的。

                  不过,也有偶然不是讲为政的,譬如书中的第一句话:

                  子曰:“学而实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这话的意思,大致是这样的:经常看看看过的老书,越看越来劲,好像抓住了一个熟识的大贼。特有收获感。能有粉丝(志同道合者,朋)从远方来看自己,不是很带劲吗?可是现在却没有这样的粉丝,但我也不郁闷,这才是君子的层次啊。

                  人最大的成就,是能得到当时代的普遍认同。当然还有更大的成就,就是当时代的人都不认同他。能水平高到了不被当时代的人认知,这才是成就的最了不起的最高境界啊!(大约梵高就是这样的。)所以孔子何必要郁闷呢?我们倒应该嫉妒他了。

                  这句话没有太多太深的蕴意,如果你觉得我解说的太不郑重,没关系,我下面就严肃了!

                  第二句:有子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人之本与?”

                  有子这个人,长得像孔子,后来孔子死后,大家思念孔子,就把有子当作孔子对待,结果过了一阵时间,发现不行,就把有子从主席上请下来了。上边这句话,就全是有子说的。看来有子真的是不行,他说的这句话,就太赤裸裸。虽然紧扣了孔子的一个中心和两个基本点,但是表达得太赤裸裸。这样的人,是不及格的。孔子从来不把自己的目的,直接地说出来。

                  我们说了,孔子的一个中心就是维持周代既有的统治等级秩序,其中重点也就是崇君。而办法呢,就是要君主对下面宣导仁和礼。

                  如果大家的心都仁了,举动都讲礼了,那么犯上、造反的事,就都少了。但是,这个道理,是不能公开对太多人讲的。这就是孔子说的,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你可以让臣民去求仁讲礼,但是不能让他们知道这么做的目的。而有子在这里把目的给“赤果果”地说出来了。

                  有子这里说的虽然是孝弟,不是“仁”,但这属于比仁要低的统属于仁的范畴。所谓孝弟,就是对老爹要孝,对老哥要像个弟弟(儒家管这叫“悌”)。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有子说了,人们讲了孝悌了,这样还爱“犯上”的就少得很了。不犯上,“作乱”的也就根本没有了。所以讲求孝悌(是讲求仁和礼的一部分),还是为了那个“一个中心”(维护等级秩序,也就是崇君)服务的。而且,有子觉得,“君子”抓问题,要从根基上来,把根基抓了,地面以上长出来的东西,就达到我们预期的效果了。

                  注意,这里说的君子,在那个时代,还不是道德好坏的概念,而是地位血统的概念。像国君一族、三桓这样的卿大夫,这些血统高的人,在当时叫君子。他们鸣玉而行(腰上挎着一组玉叮叮当当走台步,一行礼下拜的时候就锵锵有声),有世袭的资产,对自己的品行有着较高的要求,负着治理苍生的任务。

                  所以,有子就教这些“君子”,从孝悌角度来下力气,让人们照办,最后实现我想达到的治国的期望效果。这是孔子儒家常用的一种思维方法。

                  后来中国的两千年,以孝治天下,或者以什么治天下的,都是本着这种方法论的。这就好像给老虎打雌性激素的针(我看桂林一个虎熊园就是这么做的),老虎就不再猛烈地要吃人了。而不从这种根本上来,而要去直接训教老虎,那势必是事倍功半的。

                  总之,上面有子的话,是《论语》一书端在前面的一两碟小凉菜。对于有子的话,就不需要钻研发挥太多了。

                  第三句: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

                  这是孔子本尊来说话了,而且提到了伟大的“仁”――但是仁实在是个伟大得不能轻易多提的一大“基本点”,仁的难度极大,在孔子看来,几乎没人能做的到,即便颜回他这个最推崇的徒弟,也只做到了三个月持续保持仁的状态,所以孔子只是稍稍触动了一下仁这个冰山,而把仁这个话题,留到了后面第四章去讲。

                  孔子说,满嘴说着讨人喜欢的话,带着讨人喜欢的脸色,这样的人,根本就离开了仁,差了十万四千里。这根本就不是仁了。

                  但仁是什么呢?仁是什么样的呢?仁有什么用?孔子这里先都不急着说了。而是把这个菜名报了一下,让我们吃凉菜的人,心中有个期待罢了。

                  “作者潇水,堪称国内趣味历史写手第一人。以“反无趣”和“反没智慧”为口号,用诙谐的语气演绎历史而不忘尊重史实。青铜时代系列成为一套“披着无厘头外衣的严肃历史再现”。潇水网站 http://www.xiaoshui.com.cn. 潇水邮箱:befaithful@yeah.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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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潇水说论语1-5

                    孔子这个中心思想,实在是逆潮流而动。这就是孔子的知其不可而为之了。鲁国的三桓怎么可能接受孔子的学说,把权力交还国君呢?于是“三桓”僭用国君的礼仪和乐舞,孔子气得七窍生烟,但没有办法。

                    孔子呆不下去了,去周游列国。他先到了齐国,把自己的中心思想凝练成八个字“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臣子要听君主的话,给君主磕头,不许犯上,当儿子的要听爹的话,学习顺从,将来好时刻准备着去顺从国君。权力正在松动的齐景公听了非常高兴,想让孔子留下来多讲讲。但齐景公的臣子们并不愿意齐景公搞集权,也不让持此观点的孔子留下来当官,孔子只好又离开了齐国。

                    孔子只好带着自己的观点,继续去其它国家碰壁。孔子坐着私家车,走遍大半个中国,惶惶如丧家之犬(孔子自嘲语),然而,除了疲劳,没捞到一点好处。诸侯国的实权派――卿大夫家族们都不喜欢留下他来帮国君一族打气撑腰。最后,孔子双手空空回到曲阜老家专心教书,教出七十多个高级博士,都是儒者,但都没做成多大的官僚。

                    孔子思想在先秦时代得不到接受,然而在未来的两千多年的皇权时代里却把它奉为了主旋律。

                    我们说,人类历史,先是一些原生态的部族,然后从原生态的部族,向诸侯凝聚,诸侯经过复杂的演变发展,走向皇权集权时代,这一历史必然进程,将选择它在不同阶段所适用的思想。在先秦时代,诸侯国内,实行的是分封体系,使得权力从国君沉到了卿大夫家族。这是社会结构的客观现实。孔子学说希望权力停留在最尖顶的国君手里,与客观现实不符,不可能被权力实际掌握者们奉为主旋律意识形态。

                    但是到了皇权专制的社会结构下,社会结构是皇帝一元的专制,下面的臣僚子民都是他的私有财产。权力的分布严重地集权在最上面。这样的社会结构体系,自然也要选择有助于维护它的这种现状的思想体系,于是儒家就从失落的角落被提升为官方宠爱的骄子了。

                    这不是个人(汉武帝)促成这个改变,而是社会结构的改变使然。

                    由于在春秋时代,儒者和儒家思想还远无出头之日,孔子的这帮高级博士们,就跟孔子一样都活的不爽。他们所怀的忧愁,确实是历史性的汪洋大海一样的令人窒息的忧愁了。但是孔子日常却非常快乐,实在是令人敬佩的。(有个教授就把孔子的《论语》书里体现出来的这点快乐,做成鸡汤,端给大家喝,其实哪知道,这本书的核心内容,哪是讲快乐的!)

                    然而孔子的骨子里是哀愁的,到孔子70岁那年,孔子最喜爱的弟子颜回,才29岁,由于生活窘迫,营养不良,头发雪白,穷困死了。孔子悲痛连连:“老天爷啊,简直要我的命啊。老天爷啊,简直要我的命啊!我的仁义代言人颜回死了!”上一年,孔子唯一儿子死了,孔子照样吃吃喝喝说说乐乐的,如今颜回死时,他却比死了儿子还难过。

                    到了孔子第72岁时,他可恨又可爱的弟子“子路”同志,也在一次大家族内斗中当了炮灰,死了。当时子路在卫国一个大家族里当主管,他的主子被“流亡公子”蒯聩俘虏了去。子路遵守“君君、臣臣”的等级意识,效命于主子,也不管谁是谁非,赶紧去救主子。蒯聩不放,子路便在台子底下放火。蒯聩派出两个大侠跟他格斗,子路武功还不错,是个有力气的文人,可是不小心冠的绳儿被打断了。子路想:“君子的冠是不能歪戴的,这是老师说的礼,这对维护等级秩序是有用的!”于是子路放下兵器扶冠,结果被人家乘机剁成了肉泥。唉,他就这样活活被他老师给“害”死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为子路的死而伤痛欲绝的孔子,天天做恶梦。一天夜里,恶梦做得没完没了,不等天明,他就挣扎着爬了起来,拄着手杖在门口站着。他培养出来的一个博士但却放弃学问下海经商发了大财的“子贡”来看望他。孔子长叹一声,有气无力地吟道:“巍峨的泰山啊,快要崩倒了;粗壮的梁柱啊,快要折断了;一代哲人啊――也要像草木一样地枯萎了。”

                    子贡把他扶进屋里,安置在床上后,孔子对子贡说:“我梦见在一个很大的厅堂里,放着一口棺材,里面躺着我。通常,夏代人的棺材停在堂东台阶上,周代人的棺材停在堂西西阶上,商代人的棺材停在两个柱子中间。而我呢?是在两个柱子之间。我是商人之后(祖籍宋国,商的遗民国),如今和自己的祖宗躺在一起,怕要跟他们去了――我大概活不多久了。”孔子的病势日重一日,他的孙子和弟子们侍奉了七天之后,孔子悄悄地离开人世。

                    如今,孔子的第七十六代孙还活着,是个小年轻,出生于美国,几乎不会说中国话。他放弃了做孔子七十六代孙这个很有前途的职业,而宁愿勇闯台湾歌坛,被包装成“滚石新人”,这就是穿着肥大牛仔裤的孔令奇。

                    这个会唱“为什么你看到我就走,为什么那么害羞,那么秘密,那么摸不透,不应该哈过头,你干嘛都不理我。Hey girl, looking over here。”的Rap歌星,就颇接近一种“特立独行”,至少唱的歌词都属于非礼勿听的范畴。什么“我变得懒惰,又特别脆弱,把所有的镜子都踩破,连你都一起搞坏,把自己逼到跳海,我居然开始吃起青菜,为什么非要等到分开”。

                    如果伟大的孔子(研究起古典音乐美得三月不知肉味的孔子)有机会听到伟大的贤孙如此另类高妙的邪门小调,他老人家一定被气得在坟墓里要再死一次,直拿自己的“花岗岩脑袋去使劲撞墙的”(文革语)。

                    “作者潇水,堪称国内趣味历史写手第一人。以“反无趣”和“反没智慧”为口号,用诙谐的语气演绎历史而不忘尊重史实。青铜时代系列成为一套“披着无厘头外衣的严肃历史再现”。潇水网站 http://www.xiaoshui.com.cn. 潇水邮箱:befaithful@yeah.ne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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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潇水说论语1-4

                      孔子当官不顺利,就打算办学。早期的学校都是官办的,专给世家贵族子弟用,学学《尚书》、御射什么的,这些世家贵族子弟未来也会当官,所以还要学“礼”,就是当官的礼仪,互相递名片什么的,以及说官话。当时诸侯各国各有自己的方言,但是当官必须说统一的官话――即正宗的陕西镐京话。

                      世家贵族子弟学的这些课程,普通城市平民是没有学习机会的。但是孔子有志气,他开始办私人学校,把授课面推广到市民阶层(比如子路之徒),教他们学礼仪、学官话什么的,类似新东方,使他们学成以后可以“出国”――也就是当官。于是大家报名热情还挺踊跃,子路等人也确实当上了一官半职,还有好多出国去了卫国当官。孔子作为民办教师,也就出了名。

                      孔子教授的的内容,《诗经》、《尚书》、《周礼》、乐经、《周易》、《春秋》什么的,严格来讲版权属于周天子。从前周天子管理很严,孔子是无法偷着讲这些课的。后来随着周的式微,孔子就开始能讲盗版课了,知识开始在民间大爆炸,出现百家争鸣。

                      讲盗版课的孔子,在他的三千学员中,六门课全部学习及格了的(身通六艺者),一共有七十二人。

                      孔子一边在讲课,一边听说晋国人铸了刑鼎,把范宣子的刑法公布于众。孔子对这事大加反对,气呼呼说:“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晋国铸刑鼎,岂不要闹得贵贱不分、国家不象国家的样子了孔子的意思,是这样的:刑法呢,不要写出来,而应该让国君含在肚子里――所谓口含天宪。这样老百姓才敬畏国君,因为国君的话就是法律。如果把法律刻在鼎上了,一是一,二是二,老百姓就依鼎行事好了,国君特殊的地位就从崇高跌落下来了。也就是说,倘使国君的脑袋顶上,凌驾了一本法律,弄不好,就成“君主立宪”了,即“君主权限是屈从法律条文的”,很不爽。还是实行君主专 制更爽。这就是孔子的意见。晋国的保皇派叔向先生(家族是君族的分支),也持同样观点。

                      孔子一心火热保皇,可是“皇”却没有能力授予他官职,因为“三桓”掌握着实权,“三桓”发现他骨子里其实是“保皇”的,于是就让他当了三个月的大司寇后即刻下去了。

                      孔子总是苦心积虑地维护国君的地位,总是试图挽住国君正在日益丧失的东西。他一切学说的中心思想就是“维护既有的等级制度”,也就是“崇君”,这是“三桓”不允许他再干下去的原因。

                      孔子的这“一个中心”,如何实现呢,孔子还有“两个基本点”:一是“礼”,一是“仁”。仁,就是当国君的主要职责不光是发展经济,而是要起到道德楷模作用。国君做道德和仁义的表率,引导大家(臣民)都学仁义,大家都仁起来,大家就不会造反了,孔子的中心思想也就实现了。孔子的一本《论语》全是教人学得仁义的。孔子还给大家竖立了一个仁义榜样,那就是他的学生颜回。颜回不苟言笑、文弱无力、行为刻板、老实听话、循规蹈矩,而且很穷――光吃蔬菜,中年早衰,头发早白,连养活自己的能力都没有,最后被饿死了。这却成了全国学习的楷模、仁义形象的代言人。颜回有什么可值得讴歌和学习的呢,最了不起是能够忍饥受穷罢了。但孔子说他具备“仁”的特点,是个大绵羊。“仁”,是为了崇君,为了维护既有统治体系万年不倒这个中心的。

                      礼,就是要求“三桓”以及其他臣子所用的音乐、舞蹈不能超过国君的规格,车马丧葬也要按照国君定给的标准,这就是礼。礼要求,坐着的时候不许翘腿,见长辈不许咳嗽,国君招呼你,你不能等着备车就得赶紧跑去觐见,见国君必须衣冠整齐,不许磨蹭,凡此种种,就是礼了。它其实等于用一套标准化的程序来无形中维护长辈对晚辈、上级对下级的特权地位,把下对上的服从固化在礼仪和习惯中。人们习惯了见了上级卑躬屈膝,也就不犯上了,不造反了。孔子维护既有等级制度万年不倒的“中心”,也就实现了。

                      比如说,有一次鲁哀公请孔子吃饭。席上,孔子抓起一把黍子就塞进嘴里。鲁哀公掩口而笑:“哈哈,这黍子是擦桃子毛的,不能吃。您弄错了” 鲁哀公好心好意地把手教孔子怎么用黍子擦桃毛。孔子大怒:“黍子,是五谷之长,桃子,是水果之末。怎么能用五谷之长去擦水果之末!”这就体现了孔子的礼,连水果都分出等级,那君君臣臣的等级关系就更得维护。可怜的鲁哀公自己被三桓逼得非常之哀,君臣颠倒,还一不注意把水果顺序也弄错了。

                      君臣的关系,是从父子的关系上训练开来的,所以孔子附带还强调父对子的权威。有一次,有人问孔子:“我有一老乡,为人正直,他父亲偷了羊,他就去揭发,这算不算讲道德?”孔子回答:“老子偷羊,儿子应该进行隐瞒,这才叫为人正直呢!”后代人根据孔子的这个口谕,把“儿子控告老子”定为犯罪,从而导致了中国人无与伦比的“孝顺”,而孔子讲这个的实际目的,是着眼于维护子对父的孝,既而实现臣对君的忠。忠和孝完全是一个概念。

                      “作者潇水,堪称国内趣味历史写手第一人。以“反无趣”和“反没智慧”为口号,用诙谐的语气演绎历史而不忘尊重史实。青铜时代系列成为一套“披着无厘头外衣的严肃历史再现”。潇水网站 http://www.xiaoshui.com.cn. 潇水邮箱:befaithful@yeah.ne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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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潇水说论语1-3

                        阳虎要铲除“三桓”,并按他宣称的,还政于鲁定公。在这一点上,他和孔子想法一至,甚至他还请孔子出山来帮他,并且说出了“日月逝矣,岁不我与”一句极富哲理和忧情美感的话。但是孔子的崇君是用文的,阳虎是用武的来。孔子跟他手段不同,没有谈拢。阳虎找了孔子两次,最终孔子谢绝了他。
                        当然,孔子也是怀疑阳虎政权的稳定性,最终没有接受。这个时候,孔子48岁,就快“知天命”了。但他此时仍然不过一介平头老百姓而已,只干过“乘田、委吏”这样的仓库Inventory clerk(仓库账目管理员)以及牛羊倌之类的小差使。最忠于国君的孔子,一心火热地去抱鲁国国君,国君却只给他了一个冷脚,到48岁孔子还是个白身。倒是这位整天被后代儒家口诛笔伐的阳虎小人,发掘出了孔子的当官才能。唉!可叹啊。

                        “小人”阳虎败逃以后,“三桓”对孔子拒绝跟阳虎合作这点印象深刻,鉴于此,就任命51岁的老孔子担任了“中都宰”(一个县长),开始了孔丘荒谬可怜的仕途生涯。
                        三桓”还真把孔子当根葱,不久又提拔孔子当司寇(警察局长),得意起来的孔子立刻提议“堕三都”。堕就是堕胎的意思,意思是要把“三桓”自行武装起的三座私邑,全部堕去城墙,从而使他们无法对抗中央。(孔子真是个处心积虑的保皇派呀!)

                        “三桓”惩于从前的“阳虎之乱”,害怕自己的封邑再次被家臣据以反叛,所以一度同意孔子给他们“堕胎”。不过,等他们悟出了孔子的真实用意以后,鼻子气歪,立刻举起小指头,一弹,把孔子弹下了野。
                        据说(当然不排除门生吹嘘),孔子担任警察局长(大司寇)三个月,卖猪羊肉的都不敢哄抬物价;外地人找曲阜政府部门办事,不会遭到“拖、硬、卡”,章子很容易盖到;治安最好的时候,曲阜甚至“道不拾遗”。 有一个商贩,早晨给羊喂水,拉到市场去卖注水羊,在孔子教化下,不敢了。还有一个人,他老婆是破鞋,他原本不以为意,在孔子教化下他赶紧打了离婚。

                        这种“美政”对于立志称霸东方的齐景公是个压力,于是齐景公挑选了80名会唱靡靡之音的齐国美女,组成歌舞团,穿着华丽的衣裳,坐上30辆华贵马车,跑到曲阜南门外开演唱会。
                        季孙家的掌门人季桓子(就是刚被阳虎软禁完的那个窝囊家伙)是个好色之徒,一天之内,化装三次出城们偷看演唱会,然后又拉着鲁定公一起去看了一整天。真是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最后,季氏和鲁定公瓜分了这些美女,并为此荒怠政事。孔子一看没分给自己,气得不行(假的),拉了子路就挂冠辞职,周游列国去了。孔子三年的从政生涯,就这么结束了。

                        孔子的孙子在回忆到这件事的时候说:“我听说君子就像鸟一样,受到惊吓就要飞走。” 意思是见到不道德的行为和人,君子就会离开。
                        君子神经之脆弱,一至如此。

                        其实,孔子的孙子并没有抓准孔子离开的原因。孔子辞职的真正原因,不是因为齐国的干涉,也不是因为看见鲁定公好色就像鸟那样气跑了,而是因为孔子的政治活动的核心就是压制“三桓”,使之不能犯上,这与“三桓”的上侵君权的现实格格不入,自然被“三桓”弹下了马。
                        和“三桓”相斗,孔子和阳虎的结局落的一样失败。

                        真正要想斗败三桓,靠的是未来商鞅改革那套从土地到政治经济的全套措施。

                        “作者潇水,堪称国内趣味历史写手第一人。以“反无趣”和“反没智慧”为口号,用诙谐的语气演绎历史而不忘尊重史实。青铜时代系列成为一套“披着无厘头外衣的严肃历史再现”。潇水网站 http://www.xiaoshui.com.cn. 潇水邮箱:befaithful@yeah.net ”

                        回复至: 潇水说论语――现代论语新解 #32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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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潇水说论语1-2

                          阳虎作为季孙氏的一介家臣,是如何发迹成精的,不为人知。
                          作为一个家臣,阳虎出身不高,只相当于王熙凤,是个能人,泼辣厉害,却不过是贾府里的总管家而已,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可是你不要小看管家,当一个家族开始老朽坏败,子孙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混在脂粉堆里吟诗做赋、吸食鸦片,那么管家就足以强到一手遮天了。

                          能人阳虎最初叛乱是在鲁定公五年(公元前505年)。当时,老东家“季平子”一死,阳虎就把少东家“季桓子”给软禁起来了(达三年之久),自己掌政。因为季孙氏本来是鲁国最牛的家族,凭借着季孙氏的封邑和武装,阳虎逐渐成为整个鲁国的主宰。阳虎有野心也有干才,在他的三年执政期间,鲁国在政治、军事上一时颇为活跃,改变了一贯忍耐退缩的国策,在打退了齐国进犯的基础上,甚至进攻齐国(虽然结局相当于猫去进攻狗)。阳虎给文质彬彬的鲁国带来虎虎生气。
                          在这次攻打齐国的战斗的危急关头,鲁军看看不行了,阳虎想出个办法,他假装没看见冉猛,故意说:“要是冉猛在,必败齐人。”冉猛听了,哇哇暴叫,猛扑敌阵。(呵呵,阳虎此举有曹阿瞒之风啊。这也是用术啊。)

                          阳虎常常遗憾他的出身,以他的智商,应该比那些大家族的公子干出一番更了不起的事业,把鲁国建设的更好。
                          阳虎于是趁着自己掌鲁国之政,他又谋划除掉“三桓”的三个掌门人,以便扶助鲁国君。因为他意识到“三桓”家族作为国内割据势力,是鲁国发展的绊脚石。

                          阳虎坐着兵车开路,把软禁中的季桓子偷偷押往刑场枪决,然后再去解决其它“二桓”。季桓子坐在第二辆车上,行至半路,看看路线不对(像是去乱坟岗)。季桓子心中有了感应,就对本车驾驶员说:“你的先人都忠于我们季氏,奈何你帮助阳虎做事。”
                          驾驶员的回答侧面反应了阳虎的成功,他说:“阳虎为政,国人都心服。我们怎么,也是斗不过他的。对不起,我帮不了您了。”

                          季桓子好说歹说,终于使驾驶员反水,拉着他就跑。后面“阳虎帮”追击,射箭不中,季桓子逃进孟孙氏大院。孟孙赶紧闭门,和外面的“阳虎帮”展开激战,阳虎之弟被射死。
                          阳虎临乱不苟,掉过头,劫持了鲁定公(有头脑),然后再次攻打孟孙氏。孟孙氏预有准备,奋战以后打散了阳虎帮。

                          阳虎脱掉皮甲,不慌不忙地睡在大街上休息,让别人做饭,饭后,阳虎结束了他主宰鲁国政治的三年生涯,退至他控制的泰山脚下的阳关大本营,准备跟三桓打持久战。
                          阳虎,一个单身匹马的人和一整个庞大沉重的世族集团对抗,他的羊肠小道到底能走出多远呢?答案是,没多远。几个月后,三桓大家族的部队进攻阳关,把阳虎围了三匝。混战之中,阳虎几乎要举剑自裁,守大门的搭救了他,护他出去。阳虎出城,反手就给了守门人一剑,后者气得哇哇大叫。可是,当三桓盘查到底是谁放走了阳虎的时候,守门人因为受伤而被免于怀疑,甚至受了奖赏,心中分外感谢阳虎。
                          阳虎之智慧,常如此。
                          “作者潇水,堪称国内趣味历史写手第一人。以“反无趣”和“反没智慧”为口号,用诙谐的语气演绎历史而不忘尊重史实。青铜时代系列成为一套“披着无厘头外衣的严肃历史再现”。潇水网站 http://www.xiaoshui.com.cn. 潇水邮箱:befaithful@yeah.ne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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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朝一梦5-8

                            秦二世采用不光彩的手段刚刚继位的时候,天下的形势尚是可以收拾的,如果他能够像汉武帝的接班人那样做些缓和社会矛盾的事情。
                            但是,秦二世(这年21岁),非常有个性,他坚持两个“凡是”:凡是我爹搞的项目都不许停,凡是我爹用的人材都必须杀。终于使秦政权失去了最后转机的契机。
                            赵高进言说:天下各郡各县的第一把手和第二把手,你认为“不可”的(意思是不跟您一条心的),赶紧找些罪名把他们杀掉。然后把一些低贱的家伙提拔起来,顶他们的缺。这些人被您抬举得大富大贵,必然感恩戴德。您再把远在地方上的人弄到中央担任要职。这样,您就从地方到中央,都有了一帮铁杆追随者,从而皇位牢不可破了。
                            秦二世对这个地方人事大换血的主意拍手称善。(注:赵高其实说出了当领导的诀窍。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新的领导摒弃从前时代的文吏武将不用,而是着意培植新人,办法是迅速提拔他们,他们必然千方百计地拥护我,为我驱使。他们必忠于我,因为我倒了,他们的富贵也都没了。)
                            秦二世对这个从中央到地方人事大换血的主意拍手称善。于是像他老爹那样巡行了一次天下,一边走一边诛杀大臣,简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中央和地方的诸大臣们就都给洗牌了。被各个击破,脑袋搬家。整个过程秦二世显得非常决绝和迅猛。而且为了斩草除根,赵高建议他不惜采取连坐、灭族的办法。
                            这些被杀掉和灭族的先帝故臣、朝廷大臣、地方大吏,有很多应该是忠贞守职、作风清正、经验丰富、干练有力之辈,想平白给他们捏造个罪名还真不容易。于是赵高说:“我们可以修改法令啊,把法网变得细密,条律修改变得苛刻,这样就好寻他的过失了。实在不行就实施连坐,这样,只要有一个小吏犯事被抓(比如他偷了仓库里一把扫帚),通过诛连,就可以把最大的县长给法办了。同样的办法也可以适用于郡守。”这大约就是现代话所说的“整人”吧。于是赵高成了整人的祖宗。于是秦二世开始修改法令,法家先贤经营百多年的一套严密有效的法令体系,被修改得毛骨悚然,在执行中也滥用诛连。法令诛罚日益深刻,群臣人人自危。
                            这一方面见出了赵高秦二世的阴狠和毒辣,一方面也可推测出那些掉脑袋的先帝故臣(朝廷大臣和地方郡县长官们)往往是正路直行,少有瑕疵,否则当不必如此苦心费力罗织罪名方能扳倒他们。秦王朝卸掉这些人的脑袋,算是自毁长城。原本高效运转的法家政府的中坚力量,纷纷进了地府。
                            人都杀光了,事总得有人干啊。秦二世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把中国转了一圈,同时换上去的,都是他的亲信,这些人因为对秦二世必恭必敬、惟命是从,于是就跃居要津了,而真正称职的、干练有力的能有几个呢?
                            秦王朝的五六代君王和法家政府辛苦经营的清明吏治、高效的干部集团,就此也算是被祸害完蛋了。摧毁一个东西总是比建立起来容易很多啊。
                            看见朝臣大员和地方官吏们都成了心腹人员和乖乖虎了,秦二世遂开始对自己的哥们动刀子。因为赵高说,您的君位来路不正,这些哥们难免会与您争位的!
                            于是,秦始皇的二十多个儿子中,有公子十二人被戮死于咸阳市。所谓咸阳市,就是咸阳的农贸市场。农贸市场自古是个杀人的好地方,这里群众演员很多,观众云集。当着这么多匹夫匹妇的面被除掉贵族的礼服,扒光膀子,按在案子上砍头,实在是很没面子啊。观众们观看了杀人全过程,看见秦二世对自己的弟兄们都毫不手软,纷纷表示深受教育和振动,哪个还敢造次。
                            秦始皇还有六个公子,则被戮死于杜县――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选在咸阳,大约是也想给杜县老百姓一个学习机会吧。另外的公子将闾弟兄三人则似乎很难寻出什么罪名,或者是他们党羽太多,总之秦二世不敢去公众场合杀之而是诓骗囚入皇宫中,逼迫他们自杀。将闾仰天大呼者三(反复呐喊):“我们哥仨实在是没有罪啊!”使者说:“我是个哑巴,说不出话来,所以没法转达你的意见给皇帝。”将闾哥仨听到之后,只要哭着鼻子拔剑自杀了。
                            这样算来,秦始皇的二十多个儿子,死了二十一个,加上扶苏就是二十二个。他们的家产,都没入官府,其家属和党友受连坐者“不可胜数”。
                            其中还有个公子高。公子高从前比较受老爹秦始皇宠,进门跟老爹秦始皇一起吃饭,出门跟老爹秦始皇一起坐轿,开着老爹赏给他的宝马车,早把秦二世气恨得鼓鼓得。秦二世杀光诸公子,就来寻公子高。公子高一看就剩自己这么孤独一枝了,恐怕要比别人死得都惨,于是想到了逃跑。但是他跑了的话,家里人要代为受过,闹不好还要被灭族。于是这个很有团队精神的人就不想活了,他上书秦二世,请求到地下给老爹秦始皇当冥府保镖。
                            秦二世读罢申请信非常高兴,大呼过瘾,笑着把书信递给赵高说:“这个人真是走投无路了啊,都被逼到了这个份儿上了,自己来求死了。”
                            赵高也说:“这些人整天绞尽脑汁想得就是怎么能少死一点、晚死一点、不死一点,总之天天在跟死神捉迷藏,能免死、少死、晚死就开心得要死了,哪还有奢想作皇帝的心思。”――意思是哪还会情绪想着扩张势利篡权什么的。说白了,赵高的意思就是,制造白色恐怖,让人们每天在死亡阴影里徘徊,就不会吃饱了撑得整天作皇帝梦了。白色恐怖确实有助于巩固您秦二世的皇位啊!
                            当然,为了避免有人铤而走险、狗急跳墙,秦二世把皇宫警卫队得大队长、中队长、小队长(中郎、外郎、散郎)都给逮起来,撤换了。
                            既然公子高已经被吓得只在求这种死法和求那种死法之间动脑筋了,更大的野心早没有了。秦二世也就饶了公子高的全家。鉴于公子高能够主动求死,觉悟比较高,秦二世还对他进行了奖励――给了他十万钱的丧葬津贴,让他体体面面地去死了――没有去农贸市场光膀子。
                            公子高牺牲了他一个,幸福全家人,也算是天赐洪福了。
                            秦始皇还有一些女儿,秦二世觉得女人也会当女皇的,于是就把公主十人也磔死于杜县。磔死就等于后世的陵迟――就是几百上千刀地切割而死,直到变成碎块儿。不知道为什么秦二世对姊妹们格外用心,杀得如此无微不至。难道他认为女子可以无性生殖,利用身体组织细胞长芽繁殖,再生出小秦始皇来?据说,随着克隆技术的发展,未来人类可以无性生殖:利用一小块组织繁殖(克隆)出子体。如果是那样的话,以后要彻底杀死一个囚犯,还真必须把他细细切碎不可。

                            潇水曰:秦二世毕竟不是秦始皇,光凭一道伪造的诏书,是不足以踏实当皇帝的。秦二世说:“朝中大臣不服,地方官吏尚强。我们迟早要被其他公子赶下台啊。”
                            这就是秦二世赵高屠杀先帝之故臣和公子公主的原因。
                            秦二世干掉了自己二十三个公子弟兄,他来路不正的宝座终于安全了,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公子爷们无法与他争位了,这是好事。但皇帝实在是个很高危的职业,诸公子爷不来争了,权臣却可以来争。赵高权力无限扩大,一样可以夺秦二世的玉玺。未来发生的弑君惨剧,很好地证明了这一点。而赵高杀秦二世的时候,由于秦二世事前尽诛诸公子,失去了宗族公子们的羽护,皇权孤弱,遂成了独夫一人,眼睁睁地被赵高杀了,如同一只小鸡子之被宰。
                            汉朝皇帝(譬如汉武帝等等)多用了皇帝宗亲,授以朝廷重臣之位(譬如卫青、霍去病、魏其侯无不是宗亲来的),而秦始皇不封王子,子弟为匹夫,无功不得为官,秦二世尽杀宗亲,远疏骨肉。从秦汉国祚两相对比来看,我们也不得不承认,任人唯亲,也有任人唯亲的好处啊。

                            此文转自潇水网站 http://www.xiaoshui.com.cn.
                            作者潇水,堪称国内趣味历史写手第一人。以“反无趣”和“反没智慧”为口号,用诙谐的语气演绎历史而不忘尊重史实。青铜时代系列成为一套“披着无厘头外衣的严肃历史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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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朝一梦5-7

                              蒙恬的弟弟蒙疑,地位比蒙恬还高,是秦始皇的国家事务助理(“内谋”),出门与秦始皇同乘一车,叫做参乘(贴身副官),进宫就谋事于秦始皇御前。即便朝廷里文官之首的相和武官之首的将,在御前议事的时候,也不敢与蒙毅争,这一部分是因为他有能力,一部分也是秦始皇“亲近蒙毅”,封其上卿。《史记》说:“秦始皇的外事交给蒙恬,内事交给蒙毅。”
                              有一次,赵高曾经犯了什么“大罪”(可能是偷了宫女的内裤),蒙毅毫不客气地把他判了个死刑。后经秦始皇宽赦而免。赵高在时候地位尚卑,秦始皇觉得他“敦于事也”(办事努力认真),于是赦免了他死罪。这虽然有点枉曲法令的嫌疑,但是也可以见出秦始皇对于有才干的人,是比较宽容的。
                              这回赵高逮着机会了,立刻要法办蒙毅。赵高说:“蒙毅当年力主让扶苏当太子。请陛下杀之。”秦二世却不肯,犹豫了一阵,大约并不甚计较,或者是觉得蒙氏是国家的栋梁,杀了等于自断手臂。于是赵高日夜诋毁蒙毅,寻求蒙毅的罪状,把蒙毅蒙得又黑又坏。秦二世想,既然是这么坏的人,还跟我不一条心,那就杀了吧。
                              倘不是秦二世过于年轻,又信用赵高这样变态的朋友,或许不会杀蒙氏兄弟吧。
                              看来,交朋友(特别是当作信用的师友来对待的朋友)岂不需慎重乎?还是少和社会上的“变态”交朋友吧。
                              秦皇族里有个叫公子婴的,曾劝谏秦二世不要杀蒙毅。子婴把蒙毅的死,比作赵王迁之杀李牧,正是亡国和败家的开始。
                              蒙恬在死前也提到了商纣王:纣王杀比干而不知改悔,商朝遂亡。你们杀我,也等着亡国吧?
                              事实也印证了这一点。蒙氏家族的灭亡,是秦王朝衰亡的开始
                              倘使蒙恬不死,以其北驱匈奴,攻城野战如暴风骤雨之兵锋,对于不久之后关东六国反叛者蜂起的局面,即便不能完全平靖,但引兵塞函谷关以固守,退保从前秦诸侯国割据一方的地位,蒙恬总应该是作得到。
                              司马迁对蒙恬之死也颇有留意。他特意向北方参加了一个旅游团,走着看了蒙恬留下的秦长城。今天,经历千年风雨,很多秦长城的夯土立壁,依旧坚硬如石地耸立在荒漠边缘。司马迁看到的秦长城当年应该更加雄浑,把山峦和谷壑都改造了,使他不由得发出惊叹:老秦真是轻用民力啊!否则怎么能造出这样令人不可想象的monstor(怪兽)呢?
                              司马迁对长城不以为然。
                              司马迁于是又论蒙恬之死道:“蒙恬身为秦朝名将,不能强谏秦始皇休息民力,而‘阿意兴功’(意思是,阿谀顺从上意,蒙恬主修长城这个政府形象工程,夸始皇之功)。为了修长城,他折腾海内,终于得罪遇诛,不亦宜乎。(活该啊!)”
                              司马迁在此责怪蒙恬,没有“强谏”秦始皇。
                              司马迁在给王翦作传的时候,也责备王翦不能强谏秦始皇。为什么司马迁总是汲汲于责怪他们不能强谏呢?
                              这就使我们不得不想到司马迁所生活的汉武帝时代。
                              汉武帝好大喜功――跟秦始皇一样。他北征匈奴,搞得天下户口减半,民不聊生,只好人吃人――“人复相食”(据《汉书》),形势非常严峻。司马迁位卑言轻,不能去越职议论。他更恼怒的是,当朝将相们,也尸位素餐,不置一词,不敢提出任何异议。
                              司马迁越来越着急,越来越牢骚,于是借古讽今,责怪秦之重臣(王翦、蒙恬)不能“强
                              谏”,以讽当朝重臣。
                              后来,看看还是没有效果,他就自己上了。
                              但是,他没有机会越职言事啊(他是“太史令”,只能讲讲古代的事)。正好,赶上汉武帝就李陵事件问他看法。司马迁可逮着机会了,可以讲当代的事了,于是哗啦哗啦说了好一大段,夹杂着压抑已久的不满,终于给自己搏了一个“诬罔”(就是乱说)的罪名,交给司法部门处理。出来之后的司马迁,变得半阴不阳,丢了半条命,这才算踏实了。
                              可见,进谏是多么的难啊。即便遇上汉武帝这样的“圣主”,不小心触错了他哪一根“圣筋”,进谏者一样也被投豺喂虎了。
                              这里我们发现一个问题,就是历史往往不是一面客观的镜子,写历史的人带着自己的情绪去观察和记录历史。他自家的表情,往往投射到历史的现实中并且改变历史的容貌。
                              司马迁为了表达对当朝皇帝汉武帝大兴事功的不满,于是在给蒙恬作传的时候,只字不提长城的客观价值,而是全力进行贬斥,大力挖苦老秦修长城是“固轻民力也”。
                              也就是说,他对当朝皇帝不满,但不敢说一个字,只好朝古人(秦始皇)放箭。
                              接着,他又朝蒙恬放去一箭,挖苦他“不以此时强谏”。
                              司马迁忧国忧民的心思可以理解,但对蒙恬的点评则多少有点意气用事,求全责备。
                              但无论如何,朝古人身上射箭,以讽当代之政事,是汉朝人常用的办法。
                              董仲舒在《汉书•食货志》中曾发言说:秦朝的劳役,是“三十倍于古”,田租“二十倍于古”,我在前文中曾引用了他的这组数据,读罢感觉老秦对人民的骚扰侵夺,令人不寒而栗,实在是太不象话了!
                              但是,董仲舒的这组数据,以及他得出该数据的算法和依据,其实大有问题。
                              按《汉书•食货志》原文:“当时汉武帝与外边的四夷过招,代价极大,内部又大兴功业,役费并兴,而去民本(意思是老百姓跟着他瞎忙,种地的根本事业反都顾不上了)。于是,董仲舒上书劝告汉武帝――”并在上书中,董仲舒说出了秦的那组可怕的数字。
                              有学者论,这组数字,其实并不是秦的数字,而刚好正是汉武帝时代的数字。秦固然劳役、田租也高,但还没有达到这个天文数字水平(秦的劳役,据学者论,最多是古代的九倍,而达不到三十倍)。
                              董仲舒之所以强称其为秦制度,是其规谏汉武帝的一种手段。让汉武帝知道,秦按照这种制度去搞,终于把自己国家搞亡了。你快改悔改悔吧!
                              于是,在中国后代大臣的口中和笔下,秦王朝和秦始皇,都成为罪恶的靶子,一有机会,随手就是一箭!――“老秦曾经这么作啊,你快快改悔吧,不然你就是秦始皇那样的暴君了,要像他那样速亡了!”
                              为了起到教育当代君王作用和说理有力的效果,秦始皇必须被打扮成暴君,后人犯的错误,也往往安到他们头上。于是他和商纣王一样,也成了文章的大明星,大反派。
                              举个例子吧:《汉书•西域传》,这是正史了吧,其中说:“(汉武帝)设酒池肉林以飨四夷之客。”《三辅黄图》引《庙记》说:“长乐宫中有酒池,池上有肉炙树。汉武帝行舟于池中,天子于上观牛饮者三千人。”明明是汉朝人自己的丑事,臣子们不敢说,却转安到一千年前的纣王身上去。
                              看来,纣王在沙丘的宫殿也许是有的,酒池肉林却多半是汉朝人投射给他的,是假的。

                              鄙人在这里罗嗦了这许多,想说明的就是一句话:由于后人在讲坏事的时候,喜欢稽拿前人中的坏角色来说例子,所以,历史上的“坏人物”会被越说越坏。秦始皇和秦王朝,被后代史书和后人说得很负面,很坏,但你要打了折扣去看、去听、去信。
                              最后,我们还得到了这么一个绕口令:“打南边来了个司马迁,打北边来了个蒙恬。司马迁拿着个汉武帝,蒙恬拿着个秦始皇。司马迁非让蒙恬去进谏秦始皇好换汉朝人进谏汉武帝,蒙恬非不肯进谏秦始皇换汉朝人进谏汉武帝。司马迁一生气,射了不进谏秦始皇的蒙恬一只箭,蒙恬一着急,给了进谏汉武帝的司马迁一刀片(从下边)••••••”哈哈。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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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朝一梦5-6

                                蒙家三代都是一流名将,蒙恬的爷爷蒙骜在我们的《青铜时代的终结战争》中有“小白起”之称,联翩东犯中原及山西,得列城前后九十余,断天下南北之腰,形成对列国的分割包围态势。爸爸蒙武曾独立大破楚军,后追随王翦再次大破楚军,杀楚将项燕,一直南征百越之地,如泻水直铺平地。蒙恬则东攻大破齐人,向北攻击匈奴,收取河套,置郡九原,北筑长城。可以说,老蒙家三代人南征北战、东挡西杀,对秦王朝有造就之功。
                                鉴于老蒙家数有大功于秦,在咸阳已经继位的胡亥――从此改叫秦二世,打算释放蒙恬。但赵高死活不肯。作为权臣,他是不会从国家利益考虑的,而是唯恐蒙氏家族出狱后,会反扑报复自己(当然,这也是他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于是秦二世命令使者,在监狱里把蒙恬正法。
                                一般蹲监狱的人,都喜欢找点书看,学学《基本电工》啊、《摄影技巧》啥的,准备出去后当个导演、电焊工之类的有益于社会的人。蒙恬大约也开始狱中自学。中国书籍的源头就是《尚书》。他从最原始的这本看起。如果不受外界干涉的话,一直看到老,争取读到《吕氏春秋》为止,成为司马迁那样的通儒大鳄。
                                可惜,乌鸦一样的使者们翔集进他的cell(牢房),此时他才看到《尚书》中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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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朝一梦5-5

                                  扶苏,不同于一般的花花公子,他少年英武但天性退让,喜欢与忠臣孝子如蒙恬之徒来往,现担任蒙恬三十万边防军军政委(监军),长期驻扎上郡(陕北延安一带),蒙恬驱逐匈奴,尽得河套之地,大有边功。“国人多闻其贤”(陈胜语)。连赵高都夸他“信人而奋士”。
                                  所谓“奋士”,就是使士奋的意思,善于motivate 别人。他为什么能够motivate别人呢?因而他“信人”――对人信任,给别人机会,故大家都愿意为他出效死力。扶苏遂得众人之心。跟着他的人都很high,就像服用了兴奋剂一样。
                                  这一天,扶苏正和同志们在上郡服用兴奋剂,使者拿着赵高的假木板信来了。拆开一看,是老爹的口吻:“朕巡行天下,如何辛苦。而公子扶苏,与将军蒙恬将数十万之众,十有余年,士卒多耗死于外,却无尺寸之功。”
                                  意思是一尺一寸的土地也没抢来。
                                  其实非也。蒙恬一直打到宁夏内蒙古境内,尽得河套地区。所谓河套,就是黄河像个避孕套,用它“几”字形的上部分,套住陕西北部、内蒙古南部及宁夏西北的部分地区。这块地方,匈奴人趁着七国混战,一度将它占领。蒙恬不但尽行收复河套之地,甚至打到河套以外,迫使单于又向北退却七百余里,又得地四十四县,新置九原郡(在河套外)。秦不仅仅是像后代那样抗击匈奴,而是主动进攻匈奴――这只有在秦汉盛唐做得到。为了保住这些新占领地,蒙恬又在北方大修长城,西起甘肃岷县,东至辽东,弥连六国旧长城,延袤总共万余里。
                                  诏书接着说:“没有功也就罢,扶苏反倒数次上书直言诽谤我的所作所为。扶苏为人子不孝,其赐剑以自裁。”
                                  “赐剑以自裁”几个字触目惊心,扶苏读到这里,就哭了。于是他对使者说:“请你先等一下,我去内室里待一会儿。过一会儿,我自杀完了再出来。”
                                  “用我们帮忙吗?”
                                  “不用,虽然没自杀过,缺乏相关经验,但我还是试着DIY吧(do it myself),自己来吧。”
                                  《史记》上说,扶苏“为人仁”,意思是为人和气。说完,为人仁的扶苏,拎着宝剑就进了内室,准备do it himself。
                                  蒙恬却没那么和气,急惶惶一脚踏进内室:“公子!请先不要do it。一旦do 完了,诏书却是假的,您就没法recover(恢复)了。还是先检查一下诏书吧。”
                                  “诏书没有问题的,外壳的封泥有皇帝印玺。”
                                  “印玺也未必总在皇帝身上带着。最好写信请示一下,跟陛下核对无误再自杀不迟。现在就凭一介使臣跑来,您就自杀,安知其非有诈呢?”
                                  这时候,外面的使者开始嚷嚷了:“公子――公子――扶苏?在吗?do完了吗?还差多少啊?不行还是我进来吧?怎么没声音了?我进来啦――”
                                  使者这么一催促嚷嚷,扶苏就急了,他大约不喜欢辱死于使者之手,所以急着抱起宝剑说:“不要再罗嗦了。父亲让儿子死,儿子有什么好去核对的?我得抓紧时间了,白白了!”
                                  蒙恬赶紧抱住宝剑,急叫:“公子不行啊!”
                                  “你让我死吧!――快!”
                                  “不是,我是说你这样死不掉的,宝剑拿反了!”
                                  “哦!呵呵,你先不要笑,这里也有你呢。你不知道匡正我,诏书说,你也属于为人臣不忠,也赐你死呢!”
                                  “啊?!”蒙恬立刻晕菜了,俩眼翻白。趁着蒙恬一愣的机会,扶苏“噗哧”一声把剑尖插进了自己的脖子,血喷三尺,匍匐而亡!
                                  蒙恬抱尸大哭。
                                  当时的人确实讲求“孝”啊。即便蒙恬劝扶苏重新向上请示,也只是核对一下赐死的命令,而没有想去求情或者与君父辩解的意思。这可真是,父叫子死,子二话不说。唉,当时的人,真是拿他们没办法啊。
                                  终于,扶苏贵为天子子嗣,就这么辱死于奸人之手了。
                                  使者走进内室来,说:“蒙恬先生,现在该您了。”
                                  蒙恬一看,轮到自己了,但他强烈要求核对一下,再死不迟。于是使者答应把他铐起来,暂时关进监狱。这是很没面子的事情,很多人宁可囫囵吞枣地死了,也不愿蒙受下狱之辱。
                                  出门的时候,怕忠于蒙恬的士兵们吵闹干涉,或者是怕蒙恬丢面子,使者就用衣服盖在蒙恬的俩手上,然后使者把手搭着蒙恬后背一起出去。门口的警卫还以为他俩是出去看电影呢,敬了个礼,没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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