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创建论坛回复
-
作者帖子
-
四、山雨欲来
“赤火。”低沉的呼唤震动了炎王的耳膜,他转过身去,看到身后的巨大镜子里泛起水一样的波纹,一个黑色的人影渐渐浮现。
“我们失败了……”低沉的声音震动着冰冷的空气,“但是还没有完全失败,封魔石只有在月圆的时候才能够解封,每个月圆之夜一块,必须按照次序,而且一旦开始便不能停止,所以苍月必须在下个月圆解封你手上的红色封魔石,否则她将会被重新封印。所以下个月圆之前她必定会找到你,到那时……五百年前你选择放弃紫砂,五百年后你应该也不会手软吧。到了这个地步,你……不,我们都已经没有退路了。”那个黑色面具后面放射出决绝的眼神。
炎王的身体微微震动了一下:“是的,乱
三、岁月残伤
“请住手,心王陛下,请您住手。”有力而沉痛的呼喊从远处传来,苍月未加理会。一枝箭流光般曳过,来势之猛烈使得她也不得不退开数步。五条人影此起彼落,先后挡在了逸风身前,其中一个巫女模样的女子向着逸风俯下身,低声吟唱起疗伤的咒语。
“幽?”落入苍月眼帘的是那一袭玄青长袍和那双深邃的眼睛,在幽的额头之上,两眉之间,第三只眼睛――世见之眼闪烁着幽微的光芒。风掠起他深黑如夜色的长发,猎猎如旗。错愕间,苍月看到了他身后的四个熟悉的身影。
“青弦、离、明若、安文?”每一个名字被苍月惊诧地呼唤,就有一个人跪下,以臣子晋见王的方式。幽深深地、深深地弯下腰,一字一句道:“王,请您回来,一切还可从头再来,请心王陛下莫要一错再错了。”
往事如潮起时的海浪一波波冲撞着苍月的脑海,“心魔五将军……”她微微动容,隐约又回到了从前戎马相伴的岁月。最优秀的弓箭手青弦、最好的咒术师离、能够用祈祷赋予战士最强力量的明若、唯一能够和她在剑术上一较长短的安文……还有幽,从她起兵时就一直和她同行,为她窥探命运、改变命运的幽。他们不仅仅是她的臣属,征战如许岁月,他们有如她的手足兄弟一般不可分离。是啊,从前,那是一段艰苦但拥有快乐的日子。
月冷如水,她微微抬起右手,咒甲上折射的银光寒透了她的眼眸。“从头再来?幽,一切都能从头再来吗?心魔族的十万子民可以从头再来吗?五王并治的太平盛世可以从头再来吗?还有……”她扬手拔出蚀魂剑,黑沉的剑身上流动着冰冷的光泽,“你可以让别世回来吗?”
“别世?”心魔五将耸然动容,幽失声道:“紫砂你……”
“即使世见之眼看不到,你自己不明白吗?”苍月的唇边浮起一个凄苦的笑容。
如果硬要说每一段命运都有一个开始,那么应该在听到那一串如风中撞碎琉璃的声音时,一切就已经被注定了。夕阳西下,一行队伍缓缓走在回心镜城的大路上。紫砂皱眉望着自己身后这支象是吃了败仗一般萎靡不振的队伍,叹息一声,加快了脚步。事实上在刚才扫荡月神教分坛的战斗中,他们大获全胜,这一刻疲惫的不是身体,而是心情。任谁也无法忘记,即使大势已去,月神教徒们仍然疯狂搏斗,当紫砂挥动白胧剑斩下祭司首级时,月神教徒竟然纷纷自残殉死,那血淋淋的场面令人不寒而栗。
竟然可以让拥有五千年寿命的魔族如此轻视生命,这月神教……紫砂隐隐感到不安,看来,五王的治世怕是要无休止地和它纠缠下去了。
清越的琴声阵阵传来,有如一串串琉璃撞碎在风中一般清脆悦耳,又带了一点点莫名的凄伤。众人抬起头,不见人影,那琴声来自前方不远处的一个树林。
“我去看看。”安文跃起身,却被紫砂一个手势阻了下来。眼下和月神教关系如此恶劣,凡事不得不小心一些。“幽,”她低声呼叫最信赖的人,却看到幽的脸上一片惊讶与茫然。“紫砂,”幽压低了声音,“我看不见。”
紫砂扬起了眉毛,虽然说幽不能够完全预测未来,但是他的“世见之眼”却可以看见所有发生过的和正在发生的事,如今他竟然看不到一个正在弹琴的人?她抿住嘴唇,抬起手在空气中勾画,随着她的手势起落,一只巨大的白鸟出现在她的手臂上。
“去吧,羽瞳,把那个人给我带来。”她轻轻一扬手臂,白鸟向着树林飞去,众人屏息静气地等待着。直到在傍晚朦朦的雾气中,一个修长的人影怀抱月形七弦琴,随着展翅飞来的白鸟缓缓步向紫砂。
“王。”安文的手扣上了刀柄,紫砂微微摇了摇头。
这个男子的眼睛似乎格外的明亮有神,面庞既不威武也不秀气,平凡中透出一股坚毅,身上的衣服像卜者又像乐师,扣在琴弦上的十指修长白皙,腰间的那把剑似乎只是一个装饰品。他一步步走向紫砂,在她的面前弯腰施了一礼。
在心王面前仅仅弯腰敬礼,这实在有几分倨傲的意味,安文被激怒了,刀已经出了鞘。“安文!”紫砂的手按上了他的肩,他只得悻悻地退下去。
“狂妄的剑士,”紫砂柔声说,“你是为了什么来见我呢?”
剑士?安文睁大了眼睛,幽皱起了眉头,面前这个人怎么看也不过是一个流浪的乐师,紫砂竟然称呼他为剑士?
一丝锐利的笑意出现在陌生人明亮的眸子里,他开口了,声音沉静而清澈:“我为了效忠您而来,陛下。”
那笑容让众人心头一颤,仿佛在暗夜的雪森林里面对着一只展翅欲飞的寒雕。他的确是一个剑士,也许不只是一个剑士,还是些别的什么……
“撒谎不是美德,陌生人。”紫砂轻声叹息,“你的力量已经无需效忠任何人了,即使你是来效忠于我,你真正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他保持着沉默,手指拨动着琴弦,碎乱琉璃的声音响起在风中,一曲奏完,他轻声说:“”王,我将为你带来尽头之外的东西。“
紫砂微微动容,她点一点头:“你可以效忠于我,陌生人,告诉我你的名字。”她有意只看着陌生人的脸,回避了幽谴责她轻信的目光。因为有一些事情,是连幽也不会明白的。
“别世,王,我的名字是别世。”陌生人从剑鞘里拔出了剑,那剑身泛着乌黑诡异的光泽。他跪下身,把剑尖向着自己的胸口,双手把剑柄递向紫砂。这是魔族中向王效忠的仪式,只有王接过剑,并把它插回原来的鞘中才算完成了效忠,但是过去在效忠仪式上因为被王怀疑而被杀死的却也不在少数。
紫砂抬起手,去接那柄剑。
“啊呀!”安文踩到了幽的袍子,被绊得跌了出去,撞倒了两个高大的士兵。一片混乱中,一名士兵踉跄着撞上了别世,那把剑在这个倒霉的士兵身上划了一个小口子,只一刻,士兵惨叫着幻化成砂,纷纷扬扬。
“蚀魂剑!”众人惊呼起来。
“蚀魂及身,骨肉化尘。”紫砂轻声念起古久以前流传下来的歌诀,抬眼望向幽,用目光迅速交换了意见。而别世默默拾起剑,重新又摆出效忠的姿势。紫砂接过剑,却并不把它插回原瞧,只是提在左手,右手拔出白胧剑,搭上了别世的肩。
“抬起头来。”她命令道。
别世抬起头,即使是利刃加颈,他的目光依旧清澈澄明:“我向你效忠,王。”
紫砂一扬手,白胧剑落入了别世的剑鞘,她将蚀魂剑收入自己腰间的剑鞘:“我接受你的效忠,别世,如果你放弃效忠,我就把蚀魂剑还给你。”
别世默然无语,只是三叩首,完成整个效忠仪式。
从那一天起,紫砂再不曾拔过剑,别世用着白胧剑倒是得心应手,在与月神教的战斗中屡立功勋。奇怪的是,紫砂没有给过他任何的封号或者嘉奖,只在宫内赐了一处园林给他,于是每个夜晚,都会听到郁郁葱葱的树林间传出如风撞琉璃的琴音,萦绕不绝。
短短七年之后,兵临城下,心魔族的领地已经被四王占领了十之七八,仅剩下两个城池――心镜城和月光城。紫砂默立在城外绝夏山的最高峰寒星顶,望着被围困的孤城和城外的数十万大兵,她脚下的破冰花开得正艳,金光闪闪犹如战士的铠甲。
对不起,紫砂,对不起……
别世的话语还在风中回响,她的手抚上已经冰冷的爱人脸颊,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已经不记得了,我不要你说对不起啊,从决定了的那一刻起,我就不会回头了……别世,别世……她微微笑,一切都在按照剧本上演吧,你、我、我们……她的手指放射出白色光芒,转眼间将别世的尸身封入巨大冰柩。
白胧剑……蚀魂剑……到你们该去的地方吧,她扬起手,两道流光转瞬即逝。她空着手走入“界镜之门”,在一片波纹中回到了心镜城的宫殿。在那里,心魔五将军等候已久。
“青弦、安文、”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淡然,“我命令你们两个带领心魔族民众,退守月光城,一切听幽指挥。离,我命令你带领神殿中所有咒术师,搬运典籍撤去龙篁山。明若,你带领术士精锐,退入月光城附近的云中谷,等待时机。”
五人跪下,四将默然领命,幽却抬头问道:“王、你向何处去?”
“有应该走的人,也有不能走的人。”紫砂淡淡笑,“四王是冲着我来的,我留下,与城共存亡。”
“王!”五人惊呼,“臣愿与陛下共生死!”
紫砂的脸色沉了下来:“不可以胡说!你们现在要做的事情不是为了心魔族去死,而是为了心魔族活下去!”她用力一挥手,“你们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目送五人离去,她着手安排宫中的侍女仆役逃亡,待到夕阳西下,偌大宫殿仅剩下她一人茕茕孑立,她随手拿了一把普通的长剑,静静听着护城结界破裂的声音。从一开始,她就已经明白了注定是这样的结局,但是她仍然把路走得义无反顾。
宫殿门口,一个高大的身影飘扬起深紫色的披风……
“你们走吧。”从苍月口中吐出的是五百年前一样的话语,却已经有了不同的含义。苍月冷冷望着五人,“你们今天坏我的事,看在五百年前的份上,今天我不向你们出手。――你们不走?那好,我走。”她一挥手,“银”起身消失在夜幕中,“如果有下一次,连你们我也不会放过!”她的去势疾如流光,转眼便不见了踪影。心魔五将军立在夜风中,月冷如水,寒彻心骨。近千年的情谊原来是如此容易破碎的东西吗?幽仰天长叹:“我只愿我所见的一切不要成真才好……”风扬起他青色的长袍,两行热泪滚落他苍白的脸颊,“是对,还是错呢?”
四、山雨欲来
寂静,死寂。断水坊的街道上看不见半个村民,却也没有伏兵。苍月出现在时雨眼中的那一刻,并没有他想象中的万箭齐发、杀声震天,空气中只有苍月一步步逼近的沙沙声。时雨突然明白:救兵会不会来已经无关紧要,现在能救自己的恐怕只有自己。
“吾以吾之血肉性命,于水之精灵、于水之神祗、于万物万始之初,交换――水杀阵之降临!”时雨一字字念出咒语,眼神中疯狂的冷静让苍月也谨慎的停下了脚步,提起妖气来全面戒备。
随着咒语结束,无数如枪水柱从天而降,凌厉而密集,涵盖了苍月周身数尺的地面,在岩石铺就的街道上也击打出无数的洞穴。苍月一时间行动不得,被困在自己的防护结界里。时雨抓住机会,转身飞逃。
猛击。
时雨重重撞在了一道透明的墙上,弹跌回来。密闭结界!他恐惧地回过身去,苍月已经摆脱了水杀阵,一步步走上前来。右手的蚀魂剑已然出鞘。他咬着牙,一记水剑击出,尚未接触到苍月就已经落地。他抬起头绝望而惊悸地看着苍月面容上一丝若有若无的残酷笑意,听到自己的身体被刺穿后一点点涣化成砂的声音。
一枚橙色封魔石落在了苍月的手心,她敛起笑容,扬起头看着那条通过断水坊的路蜿蜒而去的方向:“不要让我失望啊,银流……”她扬起手,风卷起路边的泥土覆盖了那片水蓝色的沙砾,她慢慢向着西方走去,在没有人看到她的地方,那瘦削的背影竟然是如此的疲惫。
夕阳已然西下,逸风明白,他欠时雨的,怕是永远也不能偿还了。手下的千余名军士已经尽遭屠戮,他实在无法明白为什么“银”和月神教的暴徒们是如何达成了一致,彻底摧毁了他营救时雨的打算。“月神说,你手上异教徒的鲜血是你通往乐土的凭证!”在祭司的高唱下,月神教徒展开了对垂死者的屠杀,而“银”则一点点缩小了对他和侍卫们的包围圈,不,是对他的包围圈。他甚至觉得自己颈上挂的封魔石被“银”们的目光灼烧得发烫。他们想要的只是这个,但是他不可能给他们。他、流刃、时雨、玄树四人为了表示对魔族四王的忠心,都对封魔石和自己施了九灵连命咒,一旦封魔石被损毁或者解封,他也必死无疑。
他不想死,也不想连累身边这些忠心耿耿的侍卫走上绝路。
一声长啸,他拔地而起,左手捏起剑诀,无形无影的风刃泼水般倾向“银”,右手挥动风翔剑,一式“破云”直斩下去,正中一名“银”的颈部。他甚至没有看一看自己是否确实得手,急急念动飞翔咒,掠出战团,“银”在他身后紧追不舍。
只有十一个人跟上来,“银”并未理会同伴的尸体,但是也谨慎了许多,不敢贸然出手。
“在首领来到之前我们应当结束战斗。”为首的一名“银”对其他人这样说。
正合我意。逸风心想,那个发号施令的家伙显然有着比其他“银”更强的力量,只有在苍月来到之前先干掉他,自己才有逃生的可能。主意打定,他右手紧扣风翔剑的剑柄,落下地面。“银”蠢蠢欲动的战气被为首者的一个手势压了下去,双方在夜幕中静静对峙着。
“你叫什么名字?”逸风注视着那张木无表情的脸,对方额头上的那个黑色六芒星让他隐约觉得不安,“你也想成为无名冤魂吗?报上名来!”
“银流。”话音甫落,银流剑身上炽热的妖氛已近在眼前。逸风举剑挡架,顿时意识到银流的力量比刚刚自己杀死的“银”高了不止一级,但是他仍然有足够的自信取胜。他在剑上附加了风刃的妖力,每一剑都带起无数没有形状的利刃,抵抗着银流剑上炽热的火焰。
一轮快速的斩击后,银流渐渐处于下风。他身上那袭质地奇特的银色披风似乎不怕风刃,替他化解了大量的攻击,但是这并不能使他抵挡得了逸风的快剑,终于在一次全力荡开逸风的斩击时,他失去了平衡,背部空门大露。
“死吧!”逸风高声喊叫着,挥剑向着银流直斩下去。
轰然一声闷响,银流的披风如流星般炸裂,片片碎布如利刃般刺进逸风身躯,更有两枚震飞了他手中的剑,在空中划起绝望的弧光。银流猝然转身,弃剑改掌,结结实实一连两记火球轰中逸风胸膛。他喷出一口鲜血,仰面摔跌在草丛里。银流拾起剑,上前从他颈上拽下了绿色封魔石。逸风本以为银流会给他最后一击,但是他却转身走开了。逸风尝试着挣扎了几下,动弹不得,内伤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他连张口诅咒的力气也没有,咽喉里堵着腥咸的血块。
“我们在这里等候月王。”银流高声命令,“扎起帐篷来,要下雨了!”
一滴、两滴,冰冷的雨落将下来,一点点夺走逸风身体里本已残留不多的热度,他感到从指尖蔓延开死亡的感觉。
在蒙蒙细雨中,苍月赶到了这里。
“参见月王!”十一名“银”齐齐跪下。
“银星呢?死了吗?”她锐利的目光扫过下属,落到银流残碎的披风上,“逸风竟然可以逼你用出‘碎羽式’来?”
“正是风魔族武将逸风,银星为他所杀,属下幸不辱命,夺得绿色封魔石。”银流毕恭毕敬地捧上封魔石。
苍月接过封魔石,带在颈上,“你杀了他?”
“没有,属下留了他的性命,等待月王陛下前来施以傀儡咒,以填补‘银’的空缺。”
逸风悚然一惊,他终于记起银流额上的六芒星是禁咒“影傀儡”的标志。被施术者将失去一切情感和感觉,变成只知道服从命令的傀儡,那是比死还要可怕的噩梦。他用力挣扎了几下,却动弹不得。
苍月正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冷冷的目光仿佛是对他连求死也无能为力的嘲笑,她抬起左手,手心泛起一个六芒星的黑色印记,按向他的额头……
二、月色狂流
心镜城废墟、万魔冢。这里是500年前魔界大战的地方,心王紫砂的巨碑矗立于此。四周如众星捧月般立有无数坟墓,500年的时光把这些曾经鲜活的生命淡化成了一座座石碑上冰冷的文字,但是从那仿佛没有边界的墓群上,仍然可以看出当年的一战是多么的惨烈。
玄树,这位影魔族的将军正带领着精锐小队“血影七杀”急急穿插在墓碑间。作为影王的弟弟,500年前他曾和兄长一同见证了心王的封印。事实上,他几乎已经肯定了今天此次任务的结果,但是除非他亲眼证实,否则他决不会相信“那件事”真的发生了。
月上中天之际,他们来到了心王的巨碑之前,几乎所有的手下都流露出敬畏的神色,但玄树只是快步走过去,将一把刻着诡异花纹的钥匙插进碑上一个不起眼的小孔内,缓缓注入妖力。
500年真的很短,他仍然记得兄长封印紫砂时那悲哀的神情,九环连封的那一刻,心王的面容仍然是如此的平静,平静得令人不安。为什么?为什么四王要选择背叛呢?一同出生入死的伙伴,结义的兄弟姐妹,如今却刀剑相向?她甚至不曾问过这个问题,即使是在最后的时候,她仍然称呼影王为“大哥”,那是他们结义的排行。
如今她回来了,回来复仇,或者回来……玄树下意识地按了按胸口的封魔石,用力一拉手中的钥匙,石碑应手而开,抬眼望去,淡蓝色的水晶中封印着一个戎装女子,浅紫色长发披肩而下,双眼微闭,表情是如水的淡然。右手上九枚颜色各异的封魔环,在满月下折射着奇诡的光彩。
紫砂还在,那么苍月又是谁呢?
玄树茫然后退,却险些被血影七杀的尸体绊倒。尸体?这一刻他才感觉到那凛冽的刀气,他僵硬地转过头去,看到了手下的尸体四处散落,而苍月和“银”则站在不远处,暗红色的血迹点染在他们银色的披风上,散发出无尽的肃杀之气。
圆月正明,风卷起苍月的披风,月光竟穿越了她的身体投射在地上,她犹如一颗虚幻的水晶、预示死亡的宝石。
玄树突然明白,原来根本便没有苍月。不过是留在了蚀魂剑里的灵魂,在长久的等待之后开始杀戮,制造了这个守候已久的机会,他愚蠢地打开了封印,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阻止她回到肉身。
苍月点一点头,为首的“银”便扑向玄树,两人缠斗成一团,久久不分胜负。苍月突然腾空而起,纤细的左手自玄树的胸口直穿而过,尖锐的痛楚蔓延开来,玄树看见她染满鲜血的手握着自己的黄色封魔石。他喷出一口鲜血,扑倒在地,四周又恢复了寂静。
细碎的脚步声响起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的清晰,苍月一步步走到石碑前,解下披风,让月光透过身体。她伸出手轻轻抚摸水晶,如揽镜自照。只一刻,水晶连同紫砂化作沙粒,纷纷扬扬。她的身体一点点实化,在月光照耀下的浅紫色沙粒上曳出一个深黑的影子。
“大……哥……”玄树挣扎着,用手蘸了自己的血艰难地在地上写字。他明白了苍月背后的力量是什么,的确,可以赋予一个灵魂实体的力量只有……
“影王看不到了。”苍月冷冷笑,拔出蚀魂剑刺入了他的心脏。于是玄树在夜风中化作黑色沙砾,被苍月连同血字一起用土掩成一座新坟。在她带着“银”离去后,在旧坟与新坟之间,就只剩下了风呜咽的声音,仿佛500年来绵绵不尽的哀泣……
心王是魔界五王中,唯一一个不住在宫殿里的王。心王宫只是她处理政事的地方。白天她是高高在上的王,无坚不摧的战士。但是从未有人知道她夜晚身在何处。关于这一点,有好的议论也有不好的议论,不过也无所谓,作为一个魔界的王,只要有力量和威严就已经足够。
在小的时候,她害怕夜晚,害怕月光,那苍凉的银色仿佛是把一切都映照出来的镜子,冷冷地,让她窥见黑暗的彼端,那无法理解或者抗拒的巨大存在。那时她每天晚上都会独自一人躲起来瑟瑟发抖。即使是后来,有了强大的力量,她依然未曾改变在夜晚独处的习惯。
但是现在,已经不必再害怕什么了,不是吗?月神,你说过每一个封印的解开都会给我一些力量,同时拿走我的一些记忆,那么今夜,这第一个月圆,你就把我关于恐惧的记忆拿走吧。
苍月解开咒甲,拿出自流刃那里夺来的白色封魔石,和右手上的白色环相碰,二者渐渐融为一体,环转变为眩目的银色,她的妖力迅速增加,原本的银色短发披肩而下,有如一条苍银色的河流。
听到咒甲扣好的声音,“银”们方敢抬起头来,齐声道:“恭喜月王。”
“喜?”她昂头望着天空中银色的月光:“我们走吧,饮血之路……还长的很。”
落日如火般红艳的光芒在时雨眼中是一种希望,他向着落日狂奔,不敢有一刻放慢脚步。
“在日落时我们会在断水坊埋伏接应,你一定要带着封魔石在日落前赶到。”水王在信上写得很分明,他绝不能让封魔石落在苍月手中。在夕阳映照下,他已经看到了断水坊村头的那棵大树,而苍月正孤身一人在他身后紧追不舍,懵然不知自己将踏入陷阱。
来吧,苍月,跟着我到死地来。
刀气夹杂着冰寒的妖气划过他的后背,他闷哼一声,滚跌在地,仓惶挡开了苍月的致命一击,反推出一股水剑阻住了苍月的攻势,飞快向断水坊奔去。一定要把苍月引入埋伏,他不能功亏一篑!
苍月若有所思地望着他狂奔的背影,以及月印斩破空而出,正中时雨背门。
时雨再也支持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他勉强立定身形,转过身面对苍月,喘息不止。若是平时他全力和苍月一战也许还有一线生机,但是长时间的奔跑已经严重消耗了他的体力,此刻在苍月面前,他已经没有了战斗的本钱。
“交出封魔石,我便饶你不死。”苍月冷冷说,手中刀透出厚重的杀气。
“你一定要保护好封魔石,把苍月引入埋伏圈,我们的计划成败都在于此了。”水王在信上这样说。
只是,他恐怕已经无法到达断水坊了。
喘息着,他从怀里摸出那块橙色封魔石,丢在苍月面前的草地上,苍月冷笑一声,弯腰将它拾起。
“可恶!”
涂了染料的石头在暴怒的苍月手中碎成齑粉,她抬起头,看见时雨已趁机冲进了断水坊,毫不犹豫地,她拔足直追进去。
炎王的宫殿是用赭红色的荧石建造而成,每日衬着夕阳的颜色如火焰般炽烈。但此刻这高大的宫殿在炎王的眼中,却犹如一座沙砌的塔楼。他默默在侧殿的陵园葬下一把火红色的沙砾,几日前,那还是他的心腹爱将流刃。
“蚀魂……是蚀魂葬送了你么?流刃呵……”他一个转身,大步向殿内走去,深红色的披风在风中犹如一团狂怒的火。
寝宫地下的秘室中有三面大镜,分按东、北、西、三个方位,另有一把椅子放于南方。炎王在正中央燃起一堆大火,不多时,镜子中浮现出水、风、影魔族三王的面孔。
“蚀魂剑现身了,”炎王开门见山地说,“就在月光城一役中。”
即使是镜像,炎王也可以感觉到其他三王的震动,他沉声道:“蚀魂及身,骨肉化尘。流刃已经化沙而亡,白色封魔石也已经不知所踪。”
“是谁?”影王冷声问。
“苍月,月光城新兴暗杀团的首领。”炎王说,“我只知道这些。”
“恐怕没那么简单,”风王顿了一下,“我的探子报告说,苍月的右手上有九环连封。”
炎王的手抖了一下,仿佛鼓起很大的勇气才问道:“是……她?”
“不是蚀魂剑有了新的主人,而是原来的主人取回了蚀魂剑。”水王慢慢地说,“九环连封之下还能杀死流刃的,恐怕也只有‘心王’了吧。无论我们怎样努力过,她终究还是回来了……500年前欠下的债恐怕我们不得不还……”
众王默然,跳跃的火光映着他们阴晴不定的脸。
幽一向不喜欢访客,来到他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想得到“真实”或者“命运”,但是他们却常常忘记所要付出的代价有多么沉重。活了1000多年,他从未看到过什么人在得到“真实”之后得到幸福,那山脚下堆积的尸骸又有哪一具不是在“命运”中崩溃的不幸者?明明可以选择无知的幸福,却偏要走入真相和命运的噩梦,如飞蛾扑火。
今夜又来了一只飞蛾,银色的飞蛾。
“幽,”苍月的脸上带着难得一见的微笑,“500年没见,你还好吗?”
幽深邃的眼睛望着苍月,“还好,你呢?我是该叫你月王,还是该叫你心王?”他意味深长地笑着。
“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你的‘世见之眼’,幽,我带了‘醉月’来,月光城最好的酒。”苍月把手中提的一瓶酒放在桌子上,“叫我苍月吧。心王紫砂早已死去,我舍弃了这个名字已经很久了。”她打开塞子,空气中弥漫开醇厚的酒香。
“好酒,”幽笑了起来,“你来这里不只是为了找我喝酒吧。”
“把真相告诉我,幽,把500年前四王背叛我的理由告诉我。”她把琥珀色的酒斟在玉色的杯里,自己拿起了一只。
幽拿起另一只轻碰了一下她的杯子:“我不能说,不是看不到,是不能说,世见之眼可以看到发生过的一切事情,但是我不能告诉你,不能。”
苍月并没有表现出失望或者不满,只是浅浅啜着杯中酒,一言不发。
“放弃复仇吧,紫砂,”幽轻声说,“别把自己推向不归路。”
“叫我苍月,我是为了复仇而活着的月王,不是当年的心王了。”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斟了一杯。
“苍月,我可以把真相给你,但是你要答应我,放弃复仇,怎么样?”幽突然很坚决地说。
“那么,我宁可不要真相,”苍月冷冷回答,“我知道的也已经够多的了。”
“为什么?”幽失声问道。
“为什么?”苍月的神色在那一刻变得冰冷而凄厉,“幽,如果你也像我一样被最信任的伙伴背叛;身为王却不能守护自己的子民;在五百年的黑暗与绝望中挣扎,你还会问我为什么吗?你能想象你最爱的人的尸体在你怀中慢慢变冷的感觉吗?你了解看着臣民们一边呼喊你的名字一边倒下的心情吗?”她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我是为了复仇才活下来的。”
“但是你知道吗?你的复仇会把这个世界引向破灭的方向!”幽沉声说。
苍月笑了起来:“是吗?你看到了?从前也好现在也好,你永远都比我们看到的多,想的也多。你总是把自己摆成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她突然收起了笑容:“幽,你看着吧,用你的‘世见之眼’看着我脚下染血的路吧。我已经再也不会停下了――永远――如果你愿意,就试着把世界在你所见的命运中改变过来。就像以前,你改变了别的东西那样。后会……无期!”她大踏步地走出房间,在外面等候多时的“银”跟随着她一同直奔山下,在夜幕中划起一道银色流光。
“苍月……”幽步出房门,仰头望天,“你还没有走入开端,我却已经见到了结局,天意弄人――可是天又在谁的股掌之间呢?”
小小写手一名,还请多多关照:D
太极兄
我来了,赫赫,看ing -
作者帖子